41.好一块糖醋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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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竹强将笑意塞回嗓子眼,咳嗽两声,摇着脑袋,问了声:“那归君爷爷好,不知爷爷在此处,小仙先行告退了。” 白衣男子脊背一僵,身子硬邦邦地冻在原地,一股子寒气“嘶嘶——”地从他的四肢六骸上冒出。 归君……爷爷? 爷爷两个字伴随着一个硕大的、漆黑的问号浮现在白纸上。 元竹声音脆生生,将白纸展开对照着他的脸,吟吟地道:“咦,我见你一头白发赛鹤毛,可不是一位年长的尊者?” 这几百、几千、几万年来,除了那个人,这是第二个说他老的人!还是一个懵懂不自知的小仙童! 他只不过是头发白了点,容貌还是年轻得很,起码比凉华宫里的那位年轻一万岁! 他怎么可从来都没听别人叫凌霄那个家伙叫爷爷? 元竹见他脸色瞬间铁青。 他本就五官凌厉冷硬,如今更如冰雕。 元竹疑惑,“哎?难不成你不喜欢我叫你爷爷吗?也是,爷爷这个称呼委实有点不可爱。那我像叫白鹤老人一样,叫你阿伯、阿伯怎样?” 白衣男子冷瞳刀子剜她一眼,右手食指隐隐发颤,一圈白光荡出,白纸立刻变成黑纸,一行白字骤然浮现:爷爷我饿了。 他立在元竹六寸开外,一身白衣翻涌成雪,带着及腰的白发都似乎化成了那屋檐落下的簌簌白雪。 白雪皑皑,寒气绕骨,凉透髓里。 “看来你不喜欢和我阿伯一个称呼……那好吧,我就叫你归君爷爷吧——” 元竹好奇地看着这白纸变黑,字褪成白。 没想到这纸居然还有黑色的,黑字居然也会像衣服一样褪色! 这些神仙的把戏儿果真个顶顶的与众不同。 她将黑纸一折,冲白衣男子一笑,说:“正好我也要去寻点吃食,那归君爷爷我们正好可以凑个伴儿。”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跟在元竹身后六寸开外。 “对了,归君爷爷,你可知道——这厨房在何处?”元竹沿着鹅卵石小路走了一半,快要出园子时,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里的厨房在哪里,回首问道。 白衣男子夏归君瞪她一眼,指了指白纸,不、现在应该是黑纸。上面写着:我也不知。 元竹倒也,一行白眼上青天。原来也是个路痴祖宗。 “归君爷爷,你是哪个师尊座下的仙侍?” “……”仙侍有他这么老的吗?!他一身贵气逼人,又是怎么像了个小仙侍?! 他实在是搞不懂女人这种生物的脑回路。 这脑回路堪称开天辟地,真是难见其中奥妙啊! “归君爷爷,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你理理我好不好?” “……”这次白衣男子连那黑纸白字都懒得写给她,径自疾步走到她身前六寸,有意无意地引着元竹弯弯曲曲地向前走去。 于是两个路痴以极为不搭调的姿态,开启了觅食之旅。 已是夜色星垂,炊烟早已消失。 白衣男子带着元竹来到一个屋子前,“轰——”地一声推开门。 里面一个麻衣仙童一见白衣男子,浑身抖若筛糠,口齿更是模糊,“尊尊、尊——” 白衣男子长眼一剜,示意小仙童噤声。 小仙童被冻得硬生生地将后面的一字吞入腹中,躲到一旁,掩藏身影。 元竹恰巧跟上来,往前推了推堵在门口的白衣男子,“归君爷爷,你怎么不进去?” 白衣男子这才抬腿入内,一进门,听得一声没憋住的细碎笑声。 亏得元竹进门晚,这才没听见。 白衣男子随手拈了块桂花糕,递给元竹,一字眉下的琥珀长眼里寒冰微解。 元竹本已折起来的黑纸“嗖嗖——呼”地一响,脱离她的掌心,悬到半空中,一白字写道:吃。 “原来归君爷爷是想让我吃桂花糕啊——那我就……不得不从命了。” 元竹一口吞下桂花糕,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赞道:“好吃,好吃。归君爷爷你也来一口——” 未等白衣男子放下手,她拿过桌子上的桂花糕一把塞到白衣男子的口中。 靠近白衣男子,元竹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清冷的梅香。梅香很淡,不凑近了闻压根闻不到。 白衣男子脸色大变,忽如烧糊的锅底,又黑又难看。 候在一旁偷窥的小仙童见元竹这般动作,吓得魂儿都快掉了—— 天杀的——哪里来的姑娘啊—— 他记得先前有人嘱咐他说尊上不喜甜食,不喜油荤,只喜清淡。 难道她不知道吗? 她她、她……居然还直接拿起一块凉透的桂花糕,直接往、往尊上的嘴里塞! 真是没脸见人了…… 小仙童原先扒着灶台的脑袋都快缩到地上了,真是没眼看,没脸看…… 希望尊上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他可是才到春华宫中当差,可不能就这么被尊上踹了…… 不然也太没脸了…… 那块桂花糕在白衣男子的口中含了一会儿,白衣男子眉心一拧,猛地咽下去,咽完他快步倒水喝,接着将用过的杯子打碎在地。 他袖子一挥,碎片旋即没了影子。 元竹看着白衣男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波cao作,整只鹤都懵了,问:“归君爷爷,你这是……不喜欢吃吗?那给你个龙须酥好吗?” 海鸥妖曾经告诉她,凡是美人良少多少都爱拈一桂花糕,双双对对月下小酌。 这个神仙倒是奇怪得很,不食人间烟火……他难不成连这仙界的烟火都不食? 那他平日里吃什么?不会是喝西北风吧? 白衣男子直起身子,一步续一步地躲开元竹,闪到一旁,在五味坊中开始“乒乓——”地烧菜。 顷刻间,一碟子小葱炖豆腐就热腾腾地出锅了,白玉翡翠细瓷卧,那拼盘也是好看得很。 白衣男子递给元竹一双筷子,自己坐下小口地吃了起来。 元竹晕也,怎么又是素菜? 她转念又想,自我安慰。 罢了罢了,她一只好鹤不跟这豆腐计较,她又不会做饭,如今饥饿当前,还是肚子比较重要…… 元竹如此安慰着自己,大筷捯了起来。 一旁险些跪地的小仙童都不自觉地伴着饭香,睡了过去,直到一“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他的好梦。 小仙童目光扫向门口,人似惊雷霹雳而下,一下子腿软在地。 司、司味仙尊鲜于万象—— 元竹筷子掉了一支,僵转脖子;白衣男子仿若无事地又捯起一筷子豆腐,如食美味地小口吃着。 门口之人,身披月色,五官柔和,不似其他神仙那般瘦弱,而是壮又不肥,身材刚好,不腻不柴,是块貌相不错的糖醋里脊。 “原是果果,你今日怎地屈身来我这厨房了?”司味仙尊鲜于万象放下手中碟盘,嘹亮的声音中多了分挪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