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四大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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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左手首位的,一身暗黄色宽袖锦衣,看起来年纪与李靖相仿,手上端着酒杯,面上挂着淡淡笑意,眉眼间透着一股闲适自如,正是当朝国舅、总管朝歌防务的镇国武成王,黄飞虎。 当时李靖初进禾下学宫时,黄飞虎便以二十岁之龄担任讲师,军事造诣冠绝同代。 右边首位的是一位体态已然发福的中年人,衣着打扮贵气十足,满是横rou的脸上尽是笑意,双眼眯着,此刻还捏着一枚果子朝着哪吒挤眉弄眼。若是外人见了,哪里能想到此人便是大商四大诸侯之首、如今后宫正主姜王后的亲哥哥,东伯侯姜桓楚。 坐在东伯侯身边的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老者一身银灰色长衫,长须长眉,面容和蔼,正是已经坐镇西岐近五十年的西伯侯姬昌,使得大商再不闻戎狄之祸。其推演卜算的本领更是天下闻名,集先天易、连山易、归藏易于一身,乃是如今四大诸侯里最年长的一位。 坐在西伯侯对面的是南伯侯鄂崇禹,南伯侯个子不高,有些精瘦,看起来颇为木讷,便是在这样的宴席上,也是沉默寡言着,一如过往多年。 谁也没有想到,便是这样一个自打接手南伯侯之位起便极为低调的汉子,在十年前突然绽放出令整个大商都侧目的光彩,十年间里竟是杀得南方那片蛮荒森林血流成河,从而一举平定大商南境,使得大商南国界直达南海。 据说商王去年那次御驾亲征的真正目的就是怕这位南伯侯将九苗灭了族。 南伯侯之下是坐镇北方苦寒之地的北伯侯崇侯虎,一身黑衣,眉宇间凶厉之气掩之不住,脸上手腕上都有陈年疤痕,左耳更是缺了一半。 身为总管北境的大诸侯,还多次亲自领兵杀入鬼方国界,为这事也不知被子受下旨呵斥多少次,在鬼方国里,是可止小儿啼哭的人物。鬼方女王曾向子受递交国书,说是只要换个人来坐北伯侯这个位子,她愿意退国界二十里,子受不过一笑了之。 李靖与苏护都是武人,见了这几位自然是心情激荡,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镇守,这位便是尊夫人怀胎三年方才诞生的灵童?”,西伯侯看着坐在子受桌案上的哪吒,笑着问道。 李靖汗颜道,“幼子顽劣,让您见笑了。” “哈哈,哪里,三公子灵动聪慧,李镇守好福气呀。” 姬昌看着哪吒,面上一片和蔼神色,隐在袖内中的手指却是在不断掐算着。商王命李靖携子赴宴本就让他有些意外,后来又对这孩子表现得极为宠溺,刚才他看得清楚,子受亲手挂在哪吒颈上的长命锁可不是一般的宝物。 商王有三个meimei,七个外甥,平日里的赏赐不会少,但像今天这般亲昵之态却是少有的,于是好奇之下便算了一卦,但没想到,竟是算不出这孩子的命相,未来一片茫茫,云遮雾绕,这便让他愈发好奇起来。 世人只知西伯侯姬昌善卜算,集三易于一身,却不知道他早已创出了自己的易与卦,姬昌一时兴起,连推了四十七卦,竟还是未算出哪吒的命相与未来,只觉得这孩子身上的那团雾越来越重,冥冥中居然缠到了自己身上来,如坠渊中。 姬昌一咬舌尖,痛感与血腥味让他从迷雾中脱身,他面不改色,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将血咽了下去,谈笑如常。 子受对着哪吒说了一番耳语,小哪吒双眼放光,从子受膝上跳了下来,来到武成王桌前,先是叫了声黄伯伯,然后拿起颈上那把刻有“风灵火性”“辟邪避法”八字的长命锁,冲武成王摇了摇,“黄伯伯,您看我这锁漂亮吗?” 黄飞虎忍俊不禁,朝着子受笑道,“大王,想不到今日吃您一顿席宴,做臣子的还要自掏腰包呀。” 此话一出,殿内响起一阵附和笑声,唯有李靖满脸通红,连连告罪。 黄飞虎想了想,摘下腰间的玉佩,度了一段灵光进去,“这是三山五岳坠身法,回去好好修行,不传六耳。” 哪吒从未听过什么三山五岳坠身法,只觉得这黄玉圆润漂亮,正要接过把玩,但李靖一直看着场内诸人的反应,见大王都有些惊异,便立即起身,“哪吒不可收!” 说罢,又朝武成王拱手道:“黄师,此礼太重,哪吒还不过是个孩子,赐些小玩意就行了。” 黄飞虎把玉佩塞进哪吒手里,口中道:“拿着,不必听你父亲的,你父亲在我课下听讲三年,别人要给他几分面子,我却是不在意的。” 他拿手抚了抚哪吒圆滚滚的脑袋,又道:“你天化哥哥已经将此法练到大成,他与你二哥木吒是结拜兄弟,过些日子可去府里玩耍,让天化带你入门。” 哪吒捧着玉佩,望向李靖,后者见黄飞虎正斜眼看着自己,无奈点头。 哪吒一喜,道了声谢谢黄伯伯。 “娃儿,到你姜伯伯这里来。” 东伯侯姜桓楚乐呵呵呼唤着哪吒过来。 只见他从怀里一阵摸索,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青皮葫芦,葫芦不大,青翠欲滴,似是刚从藤上摘下来一般,“这葫芦可有意思,里面有琼浆果液,只要你不曾把它喝干,那第二天它又能自己满上。” 哪吒接过葫芦,拧开塞子,低头眯眼朝里面望,“真有这么神奇吗?” 东伯侯闻着溢出的果酒香气,陶陶然摇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哪吒谢过后又被西伯侯唤到身边。 姬昌抚着长须,思索片刻后递出一枚玉简,轻笑道:“武成王传了你一道锻身法,珠玉在前,老夫再传你一道步遁法,此法名为梅枝遁,老夫先传你十算步与百算步,此法对施法者算力要求颇高,你需沉心去解,若是四年内你能解出百算步,那下次大朝会老夫再传你千算步,如何?” 哪吒眼珠子滴溜一转,“那若是我一年内就解出了百算步,那岂不要白等三年?” 姬昌哈哈大笑,“若是三公子一年之内可解出百算步,且去信西岐,老夫不但授你千算步,便是一身所学,易算卜卦都可传予三公子。” 哪吒听后心想,若论算卦,这天底下有几人能比得上师父,我学你的干什么?转念一想这老爷爷是好心,又想起娘亲教过礼不嫌菲的道理,便乖巧应了下来,反正日后装作学不会不就行了? 哪吒伸手接过玉简,突然动起念头:你既自认善算,我倒要瞧瞧你的能耐。 他运起望气术一瞧,只见这老人家周身迷雾裹缠,看不起虚实。 “果然有些名堂。” 小哪吒来了劲,双眼眼底乌光一闪,心里又念起师尊教授的一道破障解禁的法门,再张眼一望。 只是隐隐见到迷雾内有冲天的紫气,哪吒不禁抬头,却透过屋檐见到这柱紫气游离在大商国运紫气之外,甚至有分庭相争之相。 哪吒眨眨眼,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却发现迷雾再次笼聚,不觉间双眼已经流出泪来,随后便是尖锐的刺痛感。 “三公子怎么了这是?” 姬昌温声问道。 “啊-啊—啊嚏!” 哪吒先是揉揉眼,又搓搓鼻子,“这好烈的酒,呛的我难受。” 众人闻言一笑,纷纷指责起北伯侯来,说他带来的北方烧刀酒吓坏了小孩。 李靖跟着笑,心里却有些疑惑,这小兔崽子一岁就偷酒喝,哪里会被酒味呛到。 哪吒自知刚才有些鲁莽,连辞了西伯侯,来到南伯侯身前。 南伯侯似是怕吓到小孩,泥塑般的脸上硬是挤出个笑脸来,殊不知这样更是吓人,好在哪吒自幼见的妖魔鬼怪也不少,倒是没觉得什么。 鄂崇禹也不啰嗦,右手划过胸前,虚虚一扯,一件流光溢彩的斑斓战甲便被鄂崇禹拎在手中,隐隐可见五只毒物在甲中游斗,杀伐血气直透殿顶。 “崇禹!这是做什么,收回去!” 子受霍然起身。 殿内诸人随之起身,李靖更是惊疑不定。 南伯侯咧嘴一笑,“大王,臣此来朝歌,全身上下也就这套五毒甲与一把虎魄刀,虎魄刀是成汤先祖赐下的,还得蒙大王允我进宫不摘刀,所以这刀臣是舍不得送出去的,将来还要当传家宝呢。”
“你的礼寡人替你出便是,快些把甲收回去!边境初定,将军卸甲,你难道要让天下人耻笑寡人?” 南伯侯摇了摇头,“大王心意臣自然明白,不过臣确实累了,往后只想穿绫罗绸缎,替大王看着南疆就好了。 这战甲太重,臣没有穿的机会了,也穿不动了,与其蒙尘,还不如送予这娃儿,只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披起这甲为我大商征战,也不负这甲的威名。” 子受看着南伯侯,沉默良久,缓缓走下台阶,来到南伯侯身前,用力拍了拍南伯侯的臂膀,然后低头看向哪吒,道: “吒儿,这是重礼,你还小,这甲舅舅可以先替你收着,等你再大些,若是愿意披甲为我大商征战,护佑我大商百姓,再来问舅舅要。” 哪吒仰着头看着舅舅,只觉得那道目光压在自己身上很重,又看到南伯侯眼里的期许,不由想起师父平日念叨最多的那几个字眼,心下一热,脱口便道:“我现在就要这甲!来日护人族安稳!” 众人闻言,反映不一,李靖先是一惊,欲言又止,最后宽慰一笑。 鄂崇禹笑声响亮,手一挥,狰狞战甲便化作五团流光飞向哪吒,于空中分别凝成蜈、蛇、蝎、蛛、蜂五虫,五虫口尾相衔,化作一个朱红透黑的手镯套在哪吒左手手腕上。 子受闻言心里念叨一句:护佑人族么,如此倒是我心胸窄了。 最后咧嘴无声一笑,负手回到桌案后落座。 南伯侯送出战甲后,整个人似乎都轻快不少,端起酒杯,冲着哪吒挥挥手,“去去去,找北伯侯去。” “老鄂呀老鄂,你这是在为难我,我这身上哪里有五毒甲这般品级的宝贝。” 北伯侯崇侯虎笑道。 哪吒站在崇侯虎桌案前头,接话道,“礼轻情意重,不挑礼,不挑礼的。 崇侯虎失笑,“李靖向来老成持重,怎么生下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子,也罢,我这倒真还有件宝贝,刚好配上五毒甲。” 说话间,北伯侯手一翻,宽厚手掌上便出现一方一尺长的漆黑石砖,粗看去倒像是一般的磨刀石,但如细看,便能发现石砖表面细密的粗粝突起竟是一个个欲从石砖里挣脱的恶鬼! “这是百鬼噬金石,从鬼方国缴来的好东西,对兵器开锋养锐有奇效,拿去吧。” 哪吒也不见外,道了谢后便把百鬼噬金石举起来,哒哒哒跑到李靖跟前,示意李靖先替自己收下。 李靖起身一一朝武成王与四大诸侯谢礼,这才替哪吒收下诸多宝物。 约一个时辰后,宴会临近尾声,武成王、四大诸侯、苏护等一一起身告辞,唯独留下了李靖商讨东海防务。 李靖许久未来朝歌,平日紧要事也是与商王书信往来,今日君臣当面,有些事便要细细商量,大到未来几十年对东海的态度,小到下一批专为克制东海水族所设计的战刀样式。 两人谈的热火朝天,哪吒在一边听着直打盹,子受便唤来女侍先将哪吒带去寝殿洗漱歇息,哪吒迷迷糊糊的刚要随女侍离开,突然想起一事,跑到子受跟前,“舅舅,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讲。” 子受一笑,挥手让左右侍从站远些,“哦,舅舅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秘密。” 哪吒在子受耳边悄悄道:“那白胡子老头身上有王气!” 子受闻言眼中有精芒闪过,想起不久前大祝曾密言,诸星偏西,岐山有凤鸣之声。 他先是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李靖,又转头冲哪吒点头笑了笑,示意自己知晓了,让哪吒先去休息,此时又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东西,他低头张手一看,是一张符纸,上印八字: “伏羲制卦”,“酆都之主”。 子受心头巨震,面色如常,五指一合,那符令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