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李勉
李勉的山寨有七八百人,寨子依山而建,有三面寨墙呈现“L”形状,另外三面则是山体环绕,成了天然的屏障,寨墙上每隔百步设一个箭楼,里面各站有两个喽啰站岗,如今寒风四起,站岗的也没个正形,一个个缩在木板后面避风。 沈骥踉跄的跟着那引路的进了山寨,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忍不住道:“兄弟,小弟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有没有吃的先让我吃口。” “有有有。”那人倒是好说话,点着头把人带进后边厅堂,就厨房取了些酱rou与炊饼拿出来:“看你饿的样,遮莫也等不及开火了,先将就着吃些。” “哎哎。”沈骥见了饭食两眼都透出绿光,连忙站起来接了,也顾不得手不干净,伸手拿了炊饼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道谢:“多谢多谢,呃……” “哎,慢点儿,给给给,水在这。”那人看沈骥吃的太快让炊饼给噎着了,连忙倒了碗水给他。 咕嘟咕嘟—— “嗯呼~多谢。”沈骥夺过碗,一口水下去顺通了食道,道了個谢继续埋首吃东西。 那人保持着递水的动作,半晌轻声说了句:“呵……真成。” 接着大声道:“内什么,你先吃着,我去找首领。” 看着沈骥筷子也来不及用,埋首饭碗直接用手抓rou的样子,那人不由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嗯嗯嗯。”沈骥头也不抬,只是硬塞吃的入口,根本没心思和人客套。 踏踏踏—— 就在沈骥吃光了酱rou,塞了两个炊饼入肚之际,一个身材精壮,身材不高的黑脸汉子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表舅!”沈骥看到来人张口叫了出来,一口饼渣也跟着喷了满地。 李勉往前的动作一滞,硬生生停在原地,脸色错愕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骥:“缘何弄成这样?” 沈骥三口两口将嘴里食物咽下去,往地上一跪,想哭哭不出来,干脆一头磕在地上语带哭音的道:“沈家……遭难了啊!” “啊?!你说甚?”李勉眨了两下眼,继而大惊失色,两步上前一把将沈骥拽了起来,血红这双眼道:“沈家遭难了?遭什么难了?说啊!” 沈骥看着李勉想要吃人的眼光,心中有些害怕,顾不上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连忙道:“是鄂全忠,鄂全忠那厮投了白石山,带他们杀了伯父全家,并洗劫了沈家庄。” 李勉抓着沈骥领子猛地提到自己跟前:“庄里那个王大寿和李宗汤呢?他们人呢?不是都挺能耐的吗?” “李……李宗汤追鄂全忠那厮时,被姓鄂的配合着白山贼给杀了。”沈骥咽了口唾沫说:“王大寿那厮跑了,鄂全忠与白石山贼厮杀来的那天他就不见了,我一人实在挡不住,最后好歹杀了两个贼寇跑出来了。” “哎!”李勉一把将沈骥推倒地上,咬牙切齿的道:“鄂——全——忠!” 接着大步走到门口,对着探头探脑的人道:“给我将人都叫来,老子要血洗白石山。” 那人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李勉回头看了沈骥一眼,转头对另一人道:“带他去洗洗,洗完带他去聚义厅。” “是。”那人应了一声,带着沈骥下去了。 时间不长,匆匆洗漱过后的沈骥在喽啰的带领下来到了聚义厅。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聚义厅里点起了火把,一个巨大的大火盆放在厅堂中央,正熊熊燃烧着,使得屋里温暖如春。 正对门口的墙上贴着的巨大的义字,李勉坐在字帖下方,正一脚踩凳子一手撑在扶手上看着沈骥。 两旁坐着六条大汉,皆是虎背狼腰,身形健硕,此时见了沈骥进来,一个个转头看过来,满脸的横rou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来,众位兄弟。”主位上李勉一指沈骥,开口道:“这是我外甥——沈骥,尚未在江湖上行走,今日特来投奔我的。” 接着指着左边一个满脸虬须的壮汉道:“这是你董澄叔叔,一把泼风刀重三十斤,等闲江湖汉杀着玩儿一样,人送外号酆都鬼。” 又一指下首疙瘩麻脸的人道:“这是你沙摩海叔叔,一口九环截头大砍刀使得精熟,人称摄魂将军。” “那个是你邓云叔叔,善使一杆长枪,绰号丧门枪。” “那边父子三人乃是新进投寨的好汉,你刘广叔叔人称双刀无敌,你两个哥哥,刘麒善用一对金锏,刘麟也是用刀的好手,你和他们多亲近亲近。” 沈骥连忙跟着一一打过招呼。 只刘广和他两个儿子看起来笑得甚时勉强。 “好了,大家这就都认识了。”李勉站了起来,龙行虎步的走到火盆边,伸手在上面烤了烤火,歪着头看了看众人:“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兵发白石山,让那些入娘的撮鸟知道知道什么叫绿林!” “哥哥放心,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哥哥勿忧,俺定尽全力。” 众人纷纷站起拍着胸脯应下来,沈骥看了眼跟着站起来却面无表情的刘广父子心中暗自奇怪,当下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李勉点起山寨兵马,只留一百五十人守寨子,其余人等尽数开拔去白石山寻人晦气,一路浩浩荡荡,帜旗招展,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 南面,真定府。 一早乔冽就离了住宿的地儿去寻那熟人,马灵遮莫是赶路累了,没能起来,一气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身不见乔冽,又看看日头,不由吐了下舌头舔了舔嘴唇,自去洗漱出门。 客店倒是供应膳食,只马灵昨日在街头观瞧,看店铺鳞次节比心中痒痒,决意出来寻找吃食。 走不几步就见一面汤饼店(面条,宋朝称汤饼),虽然以是巳初,依然有人在那吃着热汤饼。一约莫十六七岁,身材苗条,模样周正的小娘正在那里招呼客人,马灵不由来了兴趣,看她那面写着“汤饼”二字的幌子干净,闻闻空气中的香味儿,当下就走过去。 “那位娘子,来碗拿手的汤饼,烫一些,汤多些。”马灵寻地儿坐下,对着娘子吆喝一声。 “好嘞,客官稍等。”那小娘答应一声,麻利的招呼一声,不多时从后厨端了个大碗出来。 一碗热乎乎的汤饼浇上汁,淋上一勺猪油,再放上两片青菜,几片切的大块煮的酥烂的卤rou,还有一小碟的蒜泥。拿rou蘸着蒜泥,稀里呼噜的一吃,一股热乎劲就从胃里升起遍布全身,暖烘烘的让人得劲儿。 “娘子,结账。”马灵抹了抹嘴,打了个招呼,同时伸手入怀掏钱,递给面前女子:“恁家汤饼味道挺好,当家的手艺硬是要得。”
“恁过奖了,做汤饼的乃是我兄长,他听了定会高兴。”娘子赧然一笑道。 “哎呦,对不住。”马灵拱拱手以示歉意。 旁边有那好事儿的笑道:“周小娘子还未嫁呢,尚没有当家的。” 马灵亦是笑道:“那不知何人有此福气。” 周娘子脸上一红,泼辣的对那人吼道:“孙大炮仗,吃你的汤饼,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孙大炮仗听了连忙扒拉两口汤饼,示意自己没法说话了。 马灵看着他们乐呵呵的笑了笑,也没继续多呆,就出了店铺继续逛着,时不时的买点儿小玩意,想起吕布爱看书,又专门问人找去了书坊,买了几本史书拿纸包了,用草绳一绑,就手中拎了继续漫无目的的闲晃。 直到过了正午,未时初才回了客店,却发现乔冽也已经回了。 “乔……道清哥哥回来了。”马灵关了房门走过来道。 “嗯,马灵兄弟这是……”乔冽好奇的看看他,又撇了眼手中的纸包。 “这是给哥哥买的书,俺看他最近总是捧着书看,说什么要以史为戒,多学些豪杰做派没错,俺就买了这些。”马灵笑嘻嘻的将书放到桌上:“事情可还顺利?” 乔冽点点头:“已经谈妥了,每道度牒二百八十贯钱,贵是贵了些,只如今没人愿卖,能买到就算邀天之幸了。” 马灵咋舌:“二百八十贯一道,咱们要买几道?” “那熟人最多能筹集出十道,贫道就全要了。”乔冽挥了下手,做豪气状。 “乖乖,三千贯钱啊。”马灵低呼一声:“遮莫比抢还快啊。” 乔冽撇嘴一叹:“要不说朝廷赚钱呢,往日听说西军发不出饷银也是用度牒代替钱财,让西军自己想法子发卖,卖出的钱财都当军费,朝廷分文不取。” “对,道清哥哥之前说过。”马灵想起之前的事:“这年月,嘿,当兵也吃不上粮了?” “辽朝我不知,大宋这边……”乔冽冷笑着哼哼两声道:“不吃兵血的几乎没有,遮莫也就西军能好些吧。” 马灵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乔冽起身道:“别想了,这些与咱们无干,那人还要三四日才能筹备齐整,咱们这两日遮莫可以放松一下了。” “恁地好,俺刚才在外面逛了会子还没尽兴。”马灵是个闲不住的,闻听当即兴奋的站起来。 “外面有什么好逛的,哥哥带你去青楼开开世面。”乔冽大气的一笑,伸手勾着马灵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道清哥哥,伱个道士如何能?”马灵闻言脸烧了起来,他个纯情的初哥儿如何听得这等词汇,当下站住脚直摇头。 乔冽坏笑,一指自己衣着:“你看哥哥我可穿着道袍?我如今可是江湖好汉,不是修道的牛鼻子,再说了,青楼乃是雅致场所,是处妙地,别用你那腌臜的脑子乱寻思。” 接着一使劲儿道:“走着,哥哥能害你不成?” 马灵其实心里也痒痒,方才站那不过是想矜持一下,当下半推半就的跟着乔冽就出了房门,带着好奇与期待朝青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