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凿穿暗室，仿佛暮色里酒醉酡红的流云在紫罗兰般的天色下潺潺流动。

    它像一颗黯淡无光的星辰垂在头顶，透过缝隙，极光若隐若现。

    光明与黑暗之神的尼伯龙根，仿佛天各一方，彼此相撞的两颗星辰，将彼此撞进对方的世界。

    张云翔苏醒时，踩着流云，虽然色彩惊艳，极光若有若无被遮挡，终不免有股落寞之情。

    尤其是头顶悬着的，仿佛一颗星辰。

    张云翔忽然想到，浩瀚无垠的宇宙，他坐在星辰上，遥望彼端，陷入一种空洞的感觉。

    他沉迷其中，却被微弱的呼吸声拉了回来。

    南娜衣衫不整，躺在他的身边，白皙的身体遍布伤痕。

    张云翔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南娜，终于还是将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看够了……

    他回过头，抱着膝盖头垂在膝盖上，目光深邃，放空一切，时而抬头仰望时而又低垂着。

    静寂的空间失去了时间和光暗的意义，似乎变得清晰可见，可四周还是黑色的。

    旌旗飘零的日子，掌旗的已是游魂，那破败不堪的战旗从深深的黑暗浮出浅滩与暗色的云海流向深渊。

    张云翔忽然想起那个关怀备至的“长辈”在倾颓的大厦中无影无踪。

    往日的空白凭空生出了一段温馨的记忆和悲凉的噩梦，两者撞出火花，悲伤入酒更添愁肠。

    仔细想想，浮现的记忆好像看过的电影徒作悲喜，终究是落下帷幕后难再共情。

    “都是假的。”他似笑非笑，一张脸霎时间几种表情，最后唯有深深的恨意。

    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顺着马尾笼络至发尖，平复心情。

    他想起在海边不曾说过的话，无声的翕动嘴唇。

    我想在天边筑一条曦河，我们坐在山头一起晕染红霞，勾勒星辰，如此往复，不负韶华。我寄相思无人予，赠与笔下有情人。

    女孩躺在如墨的暗色中侧躺着，冷硬的地面并未让女孩不舒服的辗转反侧，她呼吸平稳，身体几处焦黑和伤疤需要处理。

    黯淡无光的星辰忽然横亘紫色的星河，星辰表面像一个黑洞，趋近黑暗，星星源源不断涌出。

    张云翔的脸被星光所照亮，他已见识过无数绚烂璀璨的景象，而那无一不是危险致命的。

    而今他囚居龙巢，本应该老老实实的认命，不过人性软弱的一面依旧催动着他的怯懦折磨他的神经。

    “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我。”张云翔想着自己怎么着也算一块唐僧rou，初见面时被诸多妖精觊觎，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

    楚子航、凯撒、南娜那么强，还是败在了神的手下，现在更是生死难料。

    想到这里，他忐忑不安的心刚刚抚慰，又不安的跳动。

    楚子航和凯撒并没有死，他们被执行部分部的人救走，连同路明非、芬格尔和莱尔。

    莱尔的身份，在霍德尔言灵封锁城市时被分部证实，也是卡塞尔学院传来的最后消息。

    “所以那并不是霍德尔，而是霍德尔附身在执行部专员身上？”凯撒和楚子航处理完伤势后被这一消息打击到了。

    “那么神呢？打算什么时候莅临？”

    “很快！”莱尔也伤痕累累，他换了一套西服，露出的皮肤依稀可见烧伤。

    他面色凝重，甚至阴沉，似乎因为重要的人被绑走而不甘愤怒。

    “我们打不过他，也没有弑神级武器，怎么办？”气氛似乎沉重到冰点。

    “有！”莱尔恶狠狠的，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根据张云翔的父母留下的资料，我研究出了弑神级武器。”

    “一个叫‘瓦力’一个叫‘槲寄生’不过还差一点。”他说着站起来，搬出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行礼离开。

    剩下四人组，各自坐着一角，默默无言。

    路明非揭开窗帘一角，幽幽的黑暗看不到太阳、月亮，自然也分不清白天晚上。

    一旦那个叫莱尔的研制出弑神级武器，他们就会踏上弑神的路。

    这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他也要参战了。

    他忽然想起那张稚气的脸，明亮的黄金瞳恶毒的看着自己，阴仄仄的笑，完全不像个孩子。

    也许这次，事情不顺利，他还要交易。

    他狠狠打了个冷战。

    张云翔看着深渊里走出来的巨龙，振翮翱翔，凶猛咆哮，最后落在暗紫的星辰上。

    星河流动在星辰表面，交相辉映，巨龙盘踞上面，浑身披着暗金色的鳞片，瞳孔连带着眼白具是黑色的。

    暗金色的鳞片忽然从它的身上脱离，消散于渺渺冥冥中，白皙幼小的身躯由双脚开始幻化全身，渐成人形。

    那个稚嫩的少年，长发及腰，漆黑的瞳孔将眼白也侵染成黑色，它的身材消瘦，却也能看出棱角。

    它脚踏虚空，漠然的俯视着星辰下的光与影，最后定格在张云翔的身上。

    “哥哥……”

    张云翔一愣，傻傻的看着由龙变成的小孩，和梦里如出一辙，只是看向自己时没有那么冷酷。

    张云翔纠结的暗自思量，在认与不认这个弟弟之间，陷入两难之地。

    “弟弟！”最终，他屈服了，为了生存，他挤出两滴泪，装作亲人重逢的模样奔向星辰下面。

    霍德尔看着他，无动于衷，仿佛那声哥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称谓。

    它赤裸着身体，踏着虚无，走下星辰，闲庭信步，错过张云翔直奔南娜。

    南娜已经醒了，但她伤得很重，所以闭目养神，感受到敌意她慢慢睁开眼睛，平静的看向走来的霍德尔。

    张云翔一个箭步，跳到南娜的身前，张开双手干笑着说道“这是你嫂子，不能杀。”

    他的步子很慢，在张云翔护着南娜时，它隔着南娜还有一段距离，男孩抬起手，随意的将张云翔挥开，慢慢走向南娜，

    兴许是关心则乱，张云翔狼狈的爬起来，本就不聪明的脑子胡思乱想，也没有主意。

    南娜摸索着，两手空空，那把汉四方剑也许已经埋在废墟下了。

    她咬牙架起拳头，浑身的伤口都被她的姿势牵扯。

    张云翔茫然无措的愣在那，眼看着南娜一拳落空，被霍德尔轻松制服，锁着脖子而脸色苍白。

    他仿佛被晴天霹雳，无助的闭上眼睛，猛然睁开，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暴戾恣睢，不可违逆的咆哮：

    “把她给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