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罗甘道

    “在想什么？”

    当杨云找到罗甘道的时候，这个只有十七岁的青年并没有像霸王他们一样，和接受训练的学员们在食堂共同用餐。他选择了一个人来到了破碎穹顶的机甲整修区，一面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一面呆呆地望着那数十米高的巨型机甲，眼神中复杂无比。

    听到杨云的声音，罗甘道先是猛然哆嗦了一下，随即迅速转过头去。当他看清了走来的人是杨云后，这个青年才露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爽朗的笑容来：“没，杨云大哥，你其实也知道的吧？我从小时候就对于机器人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在吃饭的时候就会来看看这些机甲……”

    “嗯，我都听霸王说了，你第一次参加机甲模拟测试，就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成绩，甚至打破了之前的历史最高记录……让个位置给我。”

    杨云一屁股坐在了罗甘道的身边，在这个角度，恰好能够将整个机甲整修区的三台机甲尽收眼底。天朝的“暴风赤红”，毛熊国的“切尔诺阿尔法”，以及还在整修中的“危险流浪者”，他们代表着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高的科技结晶：“但是除了机甲模拟测试之外，你在格斗课程和射击课程中的成绩都不尽如人意，想要成为一名正式的机甲猎人，尚且差的还很远。”

    罗甘道苦笑着说道：“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我在进入主神空间之前，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实战训练，自然没有办法和那群精锐的士兵们相提并论。”

    “这样的我，比不过他们也很正常，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这是伱的真实想法吗？”

    杨云突然打断了罗甘道的话，而这个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他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

    “我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杨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摇了摇头道：“罗甘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听霸王说了，你是在私底下找到了霸王，偷偷央求他带你参加了一次机甲模拟测试，否则按照你的格斗和射击成绩，本来是达不到实际模拟测试标准的。”

    罗甘道摸了摸头，他露出了一个符合学生气的笑容道：“抱歉，杨云大哥，我只是太想开上一次机甲了，哪怕是模拟训练也好，而且我也取得了成功啊？我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你的天赋，但你的成功，并不能掩盖你实际上是取了巧的事实。”

    没等罗甘道说完，杨云就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所以无论你之后被其他学员在格斗课程中刻意下了黑手，还是被他人所孤立，甚至于你现在只能一个人到这里吃饭，其本质都是因为你做了出格的行为……无论在哪里都一样，人们总会厌恶那些走后门或是越级的人。”

    “……我明白这个道理。”

    罗甘道低声回答道，他默默地把身上的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正好遮住了训练中脖颈部位被棍子打出的一道淤青：“但我的机会不多，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没有接受过相应的训练，天生便和其他的候选者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若是用正常的方式，那我的第一次机甲模拟测试还是遥遥无期……我不想就这样被淘汰出局！”

    罗甘道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大声道：“我能够做到！在cao控机甲的这方面，我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有天赋，我甚至在第一次接受测试的时候就打破了之前的最高记录！”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罗甘道，现如今的你还不明白，天才并不意味着可以无视一切规则，这个世界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热血漫画。单凭过人的天赋，是无法一步登天，独自一人做到所有事情的。”

    杨云叹了口气，对着这个青年说道：“你和我们同样身为轮回小队队员，霸王或许不在意自己帮你这一把。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利用了和我们的这一层关系，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这种不走寻常路的行事风格，代表着你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并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许久的老油条，而这和你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又产生了新的矛盾。”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你对于资深者们的一次试探。证明你有自己的诉求，并把这个诉求凌驾于团队的目标之上。”

    杨云的语气并不严厉，但罗甘道却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他很清楚自己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你也不用辩解，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你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将会在今后你的行动中完完全全的体现出来。”

    杨云的语气又恢复了和缓，他没有去看罗甘道，只是用平常的音量说着：“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世界上，总有某些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否则，你也不会进入主神空间里了。”

    ——就像，你在进入主神空间之前的那场比赛中，第一次疑惑自己生命的意义究竟为何那样。

    罗甘道愣了一下，但杨云的话语并未停止，那声音仿佛并不是在对眼前之人，而是某种更为虚幻，更为遥远的东西说话：“罗甘道，我明白你对于巨大机器人有着超乎想象的热爱，而你也的的确确有这方面的天赋……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那些作品当中，你最喜欢哪个主角呢？”

    “……碇真嗣。”

    “是吗？碇真嗣啊。”

    听着罗甘道的答案，杨云笑了一笑道：“我大概能够明白其中的缘由，想必碇真嗣第一次从普通人的生活中脱离，得知自己需要驾驶eva去和使徒战斗时，他心中的迷茫与恐惧不会比你此时差上太多……现在的你，其实也很害怕，甚至厌恶吧？”

    说着，杨云的右手拍在了罗甘道的肩膀上，将这个看起来略微有些瘦弱的青年身躯拍得抖了一抖：“这个古怪的轮回世界，这个不知道深浅善恶的团队，讨厌那些针对你的学员……”

    随着杨云的一字一句，汗水已不知何时打湿了罗甘道的衬衣，这个青年的面色逐渐苍白起来，进入主神空间之前曾经看到过的那些自作聪明者的下场历历在目。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亦有风险，既然想要走捷径，那么……

    “不过，你并没有必要为此而紧张，因为这里是中洲队，和你之前所处的环境，所处的集体并不相同。”

    但是，预想之中的惩罚并没有到来，放在他肩膀上的右手只是散发出了并不明亮的绿色光芒，将罗甘道这几天来的伤痛一扫而空。

    “回到刚才的话题吧，即便是碇真嗣，他所寻求的并不是驾驶eva去和怪兽战斗，而是想要获得他人的认同。而正因为他身边有了绫波丽，明日香，葛城美里，以及一系列的伙伴们，他才能够走到最后……”

    而就当罗甘道愣神间，杨云那听上去是敲打，却又似乎多了许多温度的话语再度传入耳中。

    “一场战斗的胜利，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够达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