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疯了
“兄弟们,上虞县已经拿下,加把劲赶过去,与吕统制汇合。”刘师勇大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全军立刻振奋。 刘师勇挺刀指向东方,喝道:“全军出发!” 军兵收拾了东西,推着车次第出发,昨夜值守的就在里面车子上休息。 沿江边的道路本不好走,昨晚又是一阵暴雨,泥泞难行,不过这种地方也不利于马军冲锋,慢慢走倒也问题不大。 走了三四里,将近午时,天气极其炎热,全军不得不寻找树多阴凉处休息。 不同于彭震龙让军兵随意休息,刘师勇部都是把车子停在外围,军兵就在车后席地而坐,并且不解甲,哪怕元军突袭,也能及时应战。 元军各将都是打惯了仗的,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突袭。 待到午后,全军继续出发,走了两里多,道路愈发崎岖,不止车辆难行,队伍也拉出去了四五里。 中军处,刘师勇扶刀而立,吩咐道:“传令全军戒备缓行,谨防贼虏突袭。” “唯。”左右亲卫散开,前去各处传达命令。 前军减速,后军加速,略略往中军靠拢了一些,突然一个探哨狂奔而来,叫道:“敌袭,敌袭~” 咻~一枝羽箭从后面激射而至,射入脖子里,探哨跌倒在地打了几个滚,再也没了动静。 “哔~~~~”都头陈一甲吹响口哨,附近军兵立刻靠拢。 “敌袭~哔~~~~~~” 尖锐的口哨次第响起,连绵不绝,很快传到了中军处。 刘师勇下令,道:“陆甲,领本部人马护送十天雷手支援前军,王帅,领本部人马护十天雷手支援后军。” 立刻,两个亲卫都头领人而去。 陆甲往前走了二百余步,见三二百元军已经冲到了近前,正与宋军短兵乱斗。 “各自待命!”天雷手什长许伯明下令后,自己解下天雷上前几步,点燃天雷后等了三个呼吸后,倏地扔出。 正落在元军聚集的地方轰地一声,三二十元军死伤当场。 “天雷~” “逃啊~” “快跑。” 元军转身就跑,宋军也不追杀,各什长都头忙着收拢队伍,往各自的指挥使旗下聚集。 元军逃到后方,督战队上前,抡起弯刀就砍,一边砍一边大喝。 “逃回者死!” “抢夺天雷者,赏万金,升万户,回去。” “元帅死令,血战到底!” 逃兵不敢反抗,只得回身,机灵些的找路跑了,反应迟钝的冲到宋军面前,发现宋军已经列阵,枪盾在前,弓弩在后,没等元军接近,先是一顿箭雨伺候,随即长枪乱戳,最后刀手接待。 “爷爷不要杀了,我投降,投降~”有元军跪地叫道。 有一就有二,很快大批南人元军投降,得到消息的忽剌出气的跳脚,骂道:“南贼不可靠,当尽屠之!” “无妨,继续冲击,务必留下刘师勇。”唆都淡淡地说道。 南兵要是可靠,元庭也进不了临安,唆都早有了心理准备。 陆甲从中军出发,护着许伯明到了最前面,再折返回中军,就看到各处都在俘虏。 待到元军撤退,拢共收纳了两千余俘虏,都是被元军逼迫冲阵的,而宋军自己也死伤了五百余。 “俘虏收缴兵甲后放走,若愿意留下,充作民夫。”刘师勇下令。 “总管,如何轻易放走?”历森问道。 “军中粮草已经不足,与其饿到哗变,不如放走。”刘师勇解释了一句。 历森道:“只怕重投元军,平白多了敌军。” 刘师勇轻笑,道:“若是再来,怕是未及接战便降了。” 总管有令,各部自然照办,只有百余俘虏愿意留下。 一切办妥,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刘师勇往前两里多,看到一处开阔地,当即扎营。 车辆用铁锁连接,又竖起鹿角挖掘陷阱,只是火头营指挥使易老幺陷入了窘境。 粮食还有一些,煤炭却没有了。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行军也是一样,没有柴火只能嚼生米。 往常大军行动,要么后勤运输,要么就地采集,但是刘师勇部都办不到,因为元军马队来去如风,后勤断绝,而散出军兵采集柴草只能是送人头。 因为估计到了这种情况,随军是带有煤炭的,不过行军日期超出预期,煤炭已经用完了。 刘师勇听了,抓起一把生米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唱道:“壮志饥餐胡虏rou,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区区生米值得甚么?”陆甲大笑着拖来一个蒙古军官,一刀捅杀后从腿上削了一块rou塞进嘴里,瞬间满嘴血迹。 “痛快!”咽下生rou,陆甲呼喝着再次割下一块塞进嘴里,看的左近同袍都呆了。 “胡闹!”刘师勇骂道:“尔为鞑虏乎,竟生啖血rou? 易老幺,告知各军,劈开车辆鹿角自行生火,炙烤鞑虏血rou,全军饱餐后,杀奔上虞县!” “总管,若是贼虏半途突击……” “死战而已,何惧之有?”刘师勇拔刀在手,喝道:“磨叽多日,今日便做個了断!” 说罢,走到自己的坐骑前,轻轻抚摸了片刻,一刀捅进了脖子里,爱马当场倒毙。
“粮食全部煮了,牛马宰杀,全军饱餐后极速行军,上虞县内过夜!”刘师勇说道。 自己杀了战马,那就是绝不先逃的意思,全军都是振奋。 劈散车辆生火,宰杀牛马,囫囵与粮米煮了,全军狼吞虎咽,有那没吃饱的狠人,把蒙古俘虏宰了,割下rou来在火堆上略略一烤,立刻塞进嘴里。 “疯了,都疯了。”历森看的目瞪口呆。 他送信后未曾离开,原以为只要稳打稳扎,最多三日就能到上虞县,没想到刘师勇部上下突然就疯了。 真不是疯,实在是全军粮食只够一顿饭了,拖个三五天饿到半死,真的是等死。 吃饱喝足,刘师勇提刀迈步,吆喝道:“兄弟们,跟上,报效官家就在今日!” “英烈殿里集合,再杀贼虏!”重兵呼喝着跟上。 “总管,英烈殿里等你!”丁昂反转长枪,猛地捅进了脖子里。 “兄弟,英烈殿等我!”刘师勇脚步不停,继续往前,只是热泪忍不住往下流。 大概三十年前,刘师勇以功任指挥使,丁昂就成了他的亲卫,追随至今,却不想前几日摔断了腿,为了不拖累别人,自戕而亡。 那些走不动的伤病员,但凡有刀枪在旁的,都选择了自我了断,不能动手的,哀求同袍帮忙。 历森也被一个伤兵拉住,却迟迟下不了手,对方说道:“大好男儿,岂能受辱于鞑虏?速速动手!” “兄弟,我……我背你走!”历森回道。 “我黄四郎岂是拖累兄弟之人?”黄四郎厉喝道:“莫要作女人姿态,只要杀两个贼虏作为祭品即可。” “如此……”历森跪下磕了个头,道:“兄弟好走,等哥哥。” “英烈殿里见!”黄四郎闭上了眼睛。 历森闭眼,猛地捅出长枪,杀了黄四郎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到刘师勇部连夜赶路,唆都不可思议地问道:“消息属实?” 这还能有假?给探马十个胆子,看他敢拿这事开玩笑不。 “疯了,疯了!”忽剌出说道:“连夜进兵,欲自取灭亡乎?” 唆都咬牙说道:“莫管他如何打算,传令全军出击,务必全歼刘师勇部。” 明知道宋军天雷凶猛还是想着全歼刘师勇部,唆都也是疯了,实在是不疯不行,任凭宋军往前,只怕元庭去年一年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