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景华景季伏诛
河水,清澈。 日出东方,落在河面之上,直起一阵金光。 两岸之草木,已然生出新绿,年复一年,冬去春来,生机盎然。 忽然间,丝丝鲜红沿着河岸一路流淌下来,它们浸润着草地,染红了岸边,才一会儿的工夫过去,这鲜红就越来越盛,红的发黑。 似有粘稠,让人作呕。 近乎是半条河水,都被渲染成了红色,整条河流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向着河岸上望去,那是有一片山地,鲜红来自于那里。 哒哒哒。 听! 好像是马蹄踏过大地,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这是战车的车轮压过大地所发出的声音。 驾! 驾! 三辆战车,十五六个骑士,沿着河岸一路往下奔走。 正中一辆战车上,正立着两个男子。 一个身长八尺,容貌伟丽,一个身姿魁梧,颇具英气,两人浑身浴血,身披甲胄,手指利剑,身姿魁梧的那个,后背还有一道长长的伤,伤口化作粘稠,鲜血依旧在渗出。 “兄长,我只怕是到不了齐国呢!” 受伤之人,名为景季,乃是楚国反贼,至于另外一人,则是曾经的鄢城将军景华。 自从在郢都城外,败于徐召之手,大势就从来不在他们这边了。 一路从郢都到寿春,再从寿春到淮北,欲要去往齐国时,却被大军团团围困,厮杀了一场后,身后就只剩下了这几人。 景华翘首以往,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恍惚之间,他竟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齐国,哼,齐国,我们一定能到齐国!” 景华的语气,依旧是坚定。 “可是兄长,那熊横夷灭我三族,我兄弟二人已成景氏一族的孤魂,去了齐国又能如何?” 景季的嘴唇苍白且干燥,如今还能立着,全是因为身体强壮。 “哼,如何,能做的事可多了,我毕将连横诸国而攻楚,在我有生之年,必要诛杀熊横!” 这时候,许多人涌现他的脑海中。 有大破楚国的匡章、有借用吴国之力报仇的伍子胥,甚至还有在咸阳,却依旧念着咸阳的楚王槐…… 他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对,就是这样,先去齐国,再往魏国,经韩而到秦,找到楚王槐,联合臣子,迎立楚王槐回归!” 景华紧握着拳头,紧咬着牙关说道。 这话他也是在告诫他自己。 “好,就听兄长的,赵氏凭借一人之力,尚且能立国为君,我等兄弟二人,又如何不可!” 在景华的劝说下,景季也是重新振作了起来。 咚! 是战鼓被敲击。 忽的一下,从前方传来。 景华景季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顿时面露惊惶。 咚咚咚! 紧跟着战鼓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前方的天际线上,他们看到有一列战车,朝着这边扑来。 “快快往东!” 景华大喝一声,调转战车,往东边而去。 “贼子哪里走!”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响彻整个原野。 接着景华就见到,数十辆针车从斜插里扑来,即将要拦在他们的前面,当先一位将军,身长九尺,状若天神。 这位便是徐召的先锋项阳。 是他,又追来了。 “往南,快,往南!” 这一声大喝刚刚落下,就见得南边也有战车出现,大纛之上尽是一个楚字。 景华见此,才是真正的面如死灰。 “恶贼徐召,不给吾等活路,昨日一战,他是为了拖住你我,以便完成这合围,看这架势,必然是那熊横竖子下了王令,要将你我生擒,抓到郢都领罪了!” 景华是个聪明之人,见到此种情况,已然是明白要发生什么了。 三辆战车,十几个骑士,尽皆在原地停住,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兄长,纵然是死,也不愿被竖子生擒!” 景季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决绝,景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也罢,也罢,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就在此一同赴死吧!” 景华大喝一声后,又转而看向身边一众士卒:“诸位对我兄弟二人,可谓是仁至义尽,今日我景氏当灭此地,还请诸位拿了我兄弟二人的头颅,前去领功吧!” 话落,一抹清泪,不知不觉间从眼角滑落。 这十几位骑士,都是跟随他们多年,忠心无二,景华纵然自己死,也不想让他们死。 话落,十几人却是不动,他们眼神中的坚定,透露出要同死一致。 “好,既若如此,就让我等再冲杀一回,死于阵中也比被生擒的好!”
此时,战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四方楚国早已是围了上来,甚至还有数之不尽的弓弩手,列好了阵势。 景华猛然甩动缰绳,麾下的战车离弦的箭一样贴地飞行,身后的所有人全部跟上,展开了一场视死如归的冲锋。 放~ 语调悠长,雄浑有力。 漫天的箭矢犹如雨点落下,一刹那间十几人俱是死透。 一将军策马上来,正是徐召。 将几人逐一看过后,方才是吩咐下去:“景华景季尽皆诛杀,速速禀告大王。” 这一声大喝,意味着威震楚国二十年的景氏族一族,最终以夷灭三族而画上句号。 与此同时,郢都城外三十里处。 几十人护卫者三辆马车,列在官道上。 楚王熊横身后跟随者百位剑侍,正向马车前的人告别。 “大王,臣此去秦国,定不辱使命!” 说话者,乃是莫敖屈甲。 楚国派遣莫敖为使者,出使楚国,以迎回楚王。 “好,两月之后,寡人还在此处,等候莫敖凯旋。” 说话间,楚王举着手中酒爵,君臣二人共同饮酒一杯。 “臣遵令。” 交代过后,熊横又连走两步,到了一马车旁边。 “母后若是有所需,可书信于寡人,寡人必为母后办好!” 马车当中的人,乃是太后南氏。 今日是他出行,去往咸阳的日子。 帘子揭开,一脸朴素的南太后探出头来,语重心长道:“大王有心了,今日之别,此生却是再难相见,还望大王紧急,强我楚国的愿景,老妇人与楚王槐在咸阳见了,也是深感欣慰!” 离开,就不再见面,也不再归来。 郢都的风风雨雨,钩心斗角,就都留在郢都了。 “母后请放心,还请母后代寡人说于父王,只要父王母后身体安康,必然能有再回楚国之日。” 南太后不知其意,就只是笑了笑:“大王如今二十有一,却依旧未曾婚配,说起来这是老妇人的不称职,君王婚姻,也是国事矣!” “是,母后。” 车马缓缓开动,许久方才是消失在了天际线上。 熊横望着身后宏伟的郢都城,颇有些惆怅。 楚王! 他就是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