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0【昏礼】
朱铭在上白村耍了两日,预付一百二十贯钱,向白家订购许多粮食。 接下来,便是老爸的婚礼。 说是只摆几桌,村民纷纷来问,最后干脆搞了三十六桌。 虽没有白老太君大寿时丰盛,但也要弄来些酒rou,不得不请白宗望帮忙。 沈有容的父母,两位哥哥及嫂嫂,全都过来吃酒,就连向知县都派人送礼。而且挺大方的,向知县的礼金足有二十贯,还跟钱教授一人写了一首诗。 迎亲环节省了,蚕房被收拾为婚房。 只需把新娘子从卧室接出,礼成之后,再送入婚房便是。 周边村民全都来看热闹,一堆人簇拥在院中,说笑聊天等待吉时。 白大郎被请来做司仪,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差事,专门换了一身丝衣,穿得比新郎官还气派。 朱铭站在老爸身边,笑问道:“朱院长,紧张不?” “我紧张什么?”朱国祥满面红光,身上穿的也是红衣服,专门进城扯红布缝制的。 “吉时已到!” 白司仪扯开嗓子喊。 院子里吹吹打打起来,乐手也是附近村民,红白喜事都找他们伴奏。 听到乐声,严大婆搀扶儿媳出来。 沈有容却穿着绿色婚服,跟朱院长的红衣服相搭。红男绿女,传统颜色。 朱国祥上前拉着新娘,慢慢走向堂屋。 黄昏时刻,新人交拜。 这是北宋中期才兴起的礼仪,而且不叫拜堂。拜堂是婚礼次日五更,新娘去拜见男方家中长辈。 “新妇礼拜!” 在众人观礼之下,白大郎一声大吼,沈有容朝着朱国祥拜下。 “新郎回礼!” 朱国祥微笑挺身,随即拱手作揖拜倒。 整个过程,女方先拜,男方回礼,女方回礼。然后女方再拜,男方回礼,女方又回礼。 朱铭认真数了一下,新娘要拜四次,新郎只拜两次。很明显不公平,放在后世要被打拳的。 至于什么拜天地、拜高堂,暂时还没那个说法。 “礼成,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去了。 村民们也渐渐散去,因为小院里,坐不下三十六桌,酒席在全村摆了好几处。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夏日昼长,离天黑还早呢。 朱铭找借口去茅房抽烟,吞云吐雾一阵,听着院子里的划拳声,忽然感觉这个世界不太真实。 莫名其妙穿越,老爸还娶后妈了。 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是心灵上的孤独,他似乎还没完全融入新生活。忙起来当然不会多想,可总有些时候,不由自主产生疏离情绪。 或许,等自己有了老婆孩子,才能真正安定下来。 “大郎,快过来喝酒!”白崇文站在院角,朝着厕所方向大喊。 “来了!” 朱铭回到院子里,主桌除了严大婆,还有沈有容的娘家人,以及白宗望父子俩。 沈有容的父亲叫沈怀,老先生虽然眼花耳聋,酒量却还不错:“大郎,你是八行士子,老朽应当敬你一杯!” “不敢当。”米酒而已,朱铭来者不拒。 对于女儿改嫁,沈怀极为高兴,也喜欢这女婿和便宜外孙:“俺读了大郎写的诗词,顿时惊为天人,仿佛那苏子再生……今日不说别的,大郎饮酒!” 白宗望附和道:“大郎的文章,陆提学也是称赞有加,已荐举大郎去东京读太学。” 沈怀开怀大笑:“假以时日,必为重臣矣!” “哪里,哪里。”朱铭谦虚道。 白宗望奉承说:“朱相公也非寻常人,得此佳婿,伯衷贤弟就等着享福吧。” 沈老先生听得更开心,一个劲儿喝酒,不时拉着朱铭的手说话,俨然把朱铭当成他的亲外孙。 这边几杯酒下肚,隔壁桌的老古,也带着儿子古叔圣过来敬酒:“朱都头,多谢你照顾犬子,俺这里敬伱一杯!” “好说。”朱铭一饮而尽。 古叔圣道:“俺古三也敬都头一杯!” 敬酒的一个接一个,朱铭喝得有些晕了,迷迷糊糊抬头望天。 天色还是白的,月亮已经升起,旁边还伴着一颗星星。 又喝一阵,朱国祥突然出来招待宾客。 众人愣了愣,随即更加热闹,立即更改目标,都逮着朱国祥灌酒。 朱铭终于能够缓一缓。 自家院子敬酒一通,朱国祥又去别处院子。来来回回,天都快黑了,朱铭还得帮忙打灯笼照路。 “朱院长,你这样喝酒,晚上怕是没力气了。”朱铭调侃道,他已经酒醒不少。 朱国祥带着几分醉意,笑着说:“今天高兴。” 朱铭满嘴跑火车:“改天给你纳个妾,保证你更高兴。” 朱国祥说:“一个老婆就够了,纳什么妾?” “可惜啊。”朱铭叹息道。 “可惜什么?”朱国祥问。 朱铭揶揄道:“可惜手机没电,不能把你的话录下来,等你纳妾时再拿出来打脸。” “滚蛋!” 朱国祥一脚踹去,哪有新婚之日说这个的。 “好嘞。”朱铭立马就滚。 朱国祥却又大喊:“回来帮忙照路,我酒喝多了怕摔!” 朱铭摇摇晃晃,嬉皮笑脸站在前方:“你过来,我等着。” 朱国祥又进入老父亲角色,跟儿子勾肩搭背,语重心长道:“你也该成家立业了。白宗望本来想给你做媒,后来又作罢,他觉得你有大志,肯定看不上村里的姑娘。要不,让向知县帮你牵线,娶一个县城里的富家千金?” 朱铭牛逼轰轰,拍胸脯道:“穿越一场,咱要娶就娶公主!” “你就吹牛吧。”朱国祥乐呵道。 晚上八点多,宴席终于散去,宾客们帮忙收拾桌凳和碗筷。 朱国祥醉得不省人事,被儿子扔去洞房躺尸。 至于沈有容的娘家人,这里实在没处睡,只能借住老白员外家的客房。 “辛苦大郎了。” 看着呼呼大睡的丈夫,沈有容着实有些无语。 朱铭笑道:“不辛苦,你们先休息吧。” 沈有容礼送他出屋,朱铭坐在院子里,吹着夜风看星星醒酒。 白祺忽然跑出来,蹲下一起看星星,神情有些落寞:“朱大哥,俺听祖母说,你爹跟俺娘成亲,你爹便是俺爹了,他们还会再生个弟弟。” 朱铭哈哈一笑:“生个弟弟不好吗?我跟你说啊,两三岁大的孩子最好玩,你可以把他逗笑了再弄哭。” “俺为啥要把弟弟弄哭?”白祺不解道。 “逗着玩啊。”朱铭说。 白祺挠挠头:“可祖母说,俺应该护着弟弟。”
唉,没有共同语言。 “呕……” 婚房里传来一阵呕吐声,接着沈有容跑去厨房打水,看样子今晚是别想听墙角了。 朱铭问道:“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白祺不假思索回答:“好好读书,考科举做官。” “没志气,以后我封你做王爷。”朱铭信口开河。 白祺歪着脑袋问:“啥是王爷?” 朱铭懒得解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 一阵东拉西扯,白祺又说:“俺以前跟娘睡,今晚娘不在,俺跟朱大哥睡。” “你尿床不?”朱铭心生警惕。 白祺说道:“去年就不尿了。” “那好,大哥带你去睡觉!”朱铭笑着单手把小屁孩儿抱起。 脱衣上床,白祺第一次不跟亲妈睡,整个人显得比较兴奋。 躺下之后,他也不老实闭眼,趴在朱铭身边说:“大哥,再讲讲孙悟空呗,俺好久没听你讲故事了。” “行,今天讲三打白骨精。” 听着故事,白祺特别高兴,抱住朱铭的胳膊睡觉。 祖母和亲妈都管教严厉,朱国祥偶尔也会斥责,只有这位大哥从不骂人,而且还会讲很多好听的故事。 没过一会儿,白祺就听睡了。 朱铭却有些睡不着,每当感到孤独,他就会思考今后怎么造反。 西乡县城,是肯定要先拿下的。 什么时候,得亲自去黄金峡看看,听说那里的汉江水道最为凶险。今后要从西乡县出兵,要经过黄金峡,坐船北上,拿下洋州。 他向张广道打听过情况,从洋州出发往西,就是兴元府。 如果从洋州往东北走,则是大名鼎鼎的子午谷,可以直通长安! 控制了兴元府,利州必须拿下。 拿下利州,就能控厄川中,出川要道被他堵死一大半。 西乡县的东边,肯定也要打下来。石泉、汉阴、金州,拿下金州,便可控厄汉江水道。 到时候,该先打长安,还是先打成都呢? 想着想着,昏沉入睡。 “大哥,快起床了!” 朱铭迷迷糊糊睁眼,发现白祺已穿好衣服,他打哈欠说:“别闹,自己去玩吧。” 磨蹭半天,等朱铭出去洗漱,沈家人已从老白员外家过来。 沈有容正在忙里忙外,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完全进入新婚妻子的状态。 早餐是昨晚的剩菜,囫囵吃了一些,朱铭便告辞要回山寨。 他得把《西游记》写出来,然后给郑胖子送去,毕竟还想白嫖三件兵器。拿不出钱财,就拿抵账。 另外,快要秋收了,还得在大明村盯着。 朱国祥把儿子送到江边:“你那边当心些,征收粮食的时候,不要再起什么乱子。” “放心啊,我税收得不高,”朱铭说道,“等秋收过后,你去寨子里守几天,我打算四处走走,熟悉下周边的地理情况。现在只知道个大概,细节处两眼一抹黑,得花费一两年时间,把汉中盆地的地理地形吃透。” 朱国祥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处心积虑为造反做准备啊。” 朱铭说道:“我不喜欢宋室,也不喜欢金国,把他们全灭了才畅快。” 朱国祥拍拍儿子肩膀,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