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人间的过客
在南乡镇来说只有春天的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早晨的山峦重重叠叠，绕着灰蒙蒙的雾，如烟的细雨随着风飘动润了山间冒出的尖芽，好一幅青山水墨画，这应该便是周杰伦歌里的天青色吧。一架无人机划破云雾从百米高空缓缓落在了夏柒柒手中，夏柒柒接过无人机纵身一跃从杨桃树跳下，牵动着枝条不断晃动落下不少紫色的花芽。 夏柒柒回到房间擦拭了一下机身上的雨水，便把无人机放进了一个大大的旅行包里，夏柒柒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心里虽有不舍，但是也想快点逃离这里，所有美好与悲伤的记忆都在这里，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开始悸动。就在院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刹，夏柒柒下定了决心再没回过头，外面陌生的世界总得去闯一闯。 开学后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冷清了，街道上，游戏里，孤身一人的夏柒柒思考了好久，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懂，只懂得一些从学校里带出来的数理化高中都没毕业，就算在天才又有什么用，回去读书也是不可能了。进电子厂？这应该是半路辍学的他唯一的选择。 或许，还有一个选择，摄影师，这是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了，思索良久夏柒柒还是选择了这个偏门，放荡不羁的自由这可能就是每个有着江湖梦的男孩最向往的吧，曾经他也想过纵马一生仗剑走天涯，苦于21世纪这些都以烟消云散，成了小说电视里的传说，于是夏柒柒想到了风光摄影师这个冷门职业，他也想去见一见这人间。 他第一站去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桂林，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其说心心念念桂林不如说心心念念的是郁佳敏。夏柒柒重走了一遍东西巷，日月塔，逍遥楼，漓江河畔，象鼻山，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郁佳敏，仔细一看又不见了踪影。想找郁佳敏告别，可偌大的桂林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窗外又下起了雨，除了窗外早已物是人非。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夏柒柒一闭上眼睛便是这漓江河畔，他来过，郁佳敏也来过，弥漫着雨的夜显得格外的黑，风吹得很冷。夏柒柒看着橱窗里的旧旧的圣诞老人泪水一时间不受了控制，记得那时候郁佳敏牵着他的手站在橱窗前，眼里充满了渴望。 过了好一会儿郁佳敏突然的转身吓了夏柒柒一跳：“夏柒柒你是我的圣诞老人吗？” “我....我，可是我没有圣诞老人的衣服。” “傻瓜。” 美好的终是回忆罢了。 不管怎么样过了今夜是该启程了，夏柒柒在雨中小心翼翼的按着记忆里她的脚步一步又一步的走着，或许是心有不甘，或许是心里想要释怀。 夏柒柒任凭风吹雨打他的脸颊，也势必要走完这最后一程。夏柒柒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记得这里应该是终点了吧。走进桥洞里的哪一刻夏柒柒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第一次站的那个地方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一条棕色的裙子，扎着一个马尾辫，时不时的搓一搓冰冷的双手，早春的雨天还是有些冻人。 夏柒柒强忍住冲上去的冲动，在角落里驻足了许久，平复好心情后他扣上了连衣帽的帽子，低着头双手插口袋，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他们两个擦肩而过的时候时间就好像停留在了这一秒，那个女生叫住了他:“喂……你……好像我的一个朋友。”夏柒柒放慢了脚步身体颤抖得厉害，用哽咽的声音轻轻哼唱着:“我以为我忘了是昨天，你到过的地方我都全力以赴.....再见了....我的....爱人，明日到来之前请允许我再说一次爱你......”郁佳敏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瞬间红了眼眶，这首歌是夏柒柒写给她的《昨天和明天》，她马上转过身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用沙哑的声音说到:“夏柒柒，你混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又不打伞，你知不知道淋雨会感冒.....” 当她再转回去的时候夏柒柒早已没了身影，她朝着夏柒柒消失的方疯了似的追了出去，四周一片漆黑，大雨中很快郁佳敏失去了方向，郁佳敏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在次见到你，我明明能忘记……我以为我会忘记。” 夏柒柒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远远的看着，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想悄悄走开，但是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郁佳敏他心如刀割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心里这份煎熬，出现在了郁佳敏面前：“我来了....”。郁佳敏抬头看向这个伸手拉自己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一年前自己莫名奇妙的删除拉黑销声匿迹以为自己能忘了他，果然最狠心的人承受的伤害越多，扎在夏柒柒身上的每一刀她都承受着双倍的伤害。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再见到他后心里的防线三秒都坚持不到。 “雨里冷，别感冒了。” 第二天，天空已经放晴，夏柒柒一早就离开了酒店留下熟睡的郁佳敏，今天他的心情异常平淡，没带一点遗憾离开了桂林，踏上了自己的旅程。他也不知道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明明爱的死去活来的是他自己，铁石心肠的负心汉也是他自己，他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他或许早已经看到直接接下来的后果，何必再赌上郁佳敏的那一份。 夏柒柒从桂林进入贵州，徒步走过了魔幻的雾都重庆，见到洪涯的夜景。从重庆出来，夏柒柒沿着神圣的318一路西行，稻城亚丁冲古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香格里拉，泸沽湖，纳木错，喜马拉雅山脉，阿里无人区，川西高原，塔克拉玛干沙漠，夏柒柒用了三年的时间徒步加火车将318和219走了个遍，在阿里无人区搭帐篷，被草原狼追着跑，他的无人机飞遍了大大小小的山脉，随心换用完了换新的，不知炸了多少遍机。通过摄影师的视界他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来都没见的景观，雪山云海，日照金山，天边悬挂的银河，英仙座流星雨。走完了XZ他又乘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了中国唯一能看到极光的城市“漠河”，在冰天雪地里蹲守了一个月夏柒柒拍到了他人生中第一张极光的照片。看着满天的绚丽的极光，夏柒柒突然陷入了回忆，十年以来他拍遍了大江南北，大量的实践让他的拍摄技术直线上升，他拍的照片卫冕两届国际大赛风光组全球总冠军，多次登上知名摄影杂志，成了首个拿国际奖项最年轻的摄影师，夏柒柒这个名字瞬间在摄影圈爆红，媒体采访，各大景区出高价请他拍照，粉丝们称他为流浪的旅人，但这些好像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外公外婆，郁佳敏，郁佳敏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要是他们也在就好了，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孤独，他想家了。 在极光消失的早晨，他便收拾行李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回他那个已经快要忘记了的故乡。 相比冰天雪地漠河，南乡镇的冬天更像是秋天，时隔三年夏柒柒再次推开这个院门，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院子里堆满了厚厚的落叶估计得有半个人那么高，房顶上的瓦片也碎得七七八八了，真是应了外婆的那句话：“房子要是没人住，久了便没了人气，坏得快。” 夏柒柒找来了镇上最好的泥瓦匠也没能把房子修好，看着破败不堪的房子夏柒柒努力去回想以前它和外公外婆的样子，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只能想起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他不记得外公外婆的样子了，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好像世界上从没有过他们的存在，夏柒柒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魔怔了一般哭着说道：“外婆，我饿了....柒柒饿了。”夏柒柒在院子里支了个帐篷，往哪一躺就是一周，他把记事起到现在的回忆都走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一清二楚，就是记忆里的人，他们的样子渐渐变得模糊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里。 躺了两周夏柒柒还是把老房子拆了，建了一个3层的中式小别墅，唯一不变的是那棵亭亭如盖的杨桃树。夏柒柒这么一折腾，一时间老少爷们闲聊时的热门话题，也有不少上门送礼攀关系的，夏柒柒都一一礼貌回绝了，打自己记事起他可没记得他们跟自己关系那么好，不欺负他们一家都是烧高香了。 回到南乡镇后夏柒柒靠着外公留下的几亩地日子倒也过得滋润，像外公外婆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了便去外公外婆坟前跟他们唠嗑，从喜马拉雅山有多高讲到了漠河的极光。他终于理解了春耕时大人们为什么为了一点点水大打出手，明白了外公外婆两个年迈的老人把他抚养长大多么的不易。至于相机回来后他都没拿出来过也不曾跟谁提起，别人也不知道他怎么赚到的钱，有说去偷去抢的，有说贩毒走私的，多难听的话都有，更有甚者还偷偷去警察局举报。 接下来的日子里夏柒柒去桂林找过郁佳敏，但是郁佳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一点踪迹。也对，当年自己不声不响悄悄离开，一走就是十年换谁也原谅不了吧。 时间一晃夏日又来了，夏柒柒躺在自己的瓜棚里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着自己辛苦种的瓜田硕果累累心中别有一番风味。突然沉寂了许久的手机响了起来，夏柒柒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会是谁呢，不会又是诈骗电话吧。 想到这夏柒柒有些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柒柒是我啊，梵小鑫，你丫的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听到是梵小鑫夏柒柒一脸激动的说道：“你小子，十年了没见你找我几回，是你把我忘了吧。” “那不是学业繁重嘛，倒是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还是听你们镇的人谈论你，我上去追着人家问才知道了你小子回来了。” “这个嘛，不说这个了，你几天破天荒的打电话给我是有啥事吗？”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过两天有个初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同学聚会？是不是全班同学都去？” “不太清楚，应该大部分都去。” 夏柒柒心想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见到郁佳敏：“好我去，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