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一念为神一念魔
茉莉和天秤不是很适应成为真神后的状态。 首先是视界的不适应。 如今，万事万物在她们的眼中，不再是简单立体的。当茉莉和天秤看向某个物体时，能同时看到该物体的所有“面”，以及由外到内或由内到外的每一“层”。 她们能轻易看穿一个人，不仅可以看到对方的骨骼、肌rou、血管、内脏……还能看到对方的灵魂、意识、想法…… 天秤感觉，自己好像长了无数只眼睛，这些“眼睛”不仅长在她的身上，也在被她观测的事物上。 茉莉和天秤的视角领域、广度、维度、深度……也能随心所欲地变化。当她们把视角拉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时，可以欣赏到世界树的全貌。 那是一棵与永恒之地的“世界树”，外形很像的“井”。 除此之外，茉莉和天秤还能看到时间，能看到某个或某些事物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时间很难描述，它并不是某种物质，与空间密不可分，用“无处不在”来形容不是很准确，但它又好像无处不在。 比喻则是：世间万物在茉莉和天秤的眼中，是一部部视频，时间是视频的进度条，通过前后拖动进度条，她们能看到某个或某些事物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茉莉和天秤的头上没有“进度条”，因为她们已经“超脱”了时间，不受时间和空间的影响，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比“自由自在”还要自由自在。 随着成神的时间越来越久，二女的视力也变得越来越好，她们能看到最小的东西不再是灰尘、分子或基本粒子，而是某些还没有被发现、定义的东西。 茉莉将这种东西暂时定名为“芥子”，芥子不是某种物质。 其次是存在形式的不适应。 准确来说，当前的茉莉和天秤，是没有身体和灵魂的。更准确地说，她们的“身体”、“记忆”和“灵魂”等等，是不能用身体、记忆和灵魂等词汇来形容、概括的。 在茉莉宫内还能好一点，这对好朋友能轻松维持拥有“身体”的状态，还能一起泡温泉。 可是等到每次出门“探险”、寻找老师的时候，天秤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身体，她似风若雨，又像是空气或某种规则，没有固定的存在形式。 天秤感觉自己长了很多只看不见的触手，用触手来移动、战斗、感知外界、保护自己…… 假若回到世界树之内，天秤知道，自己将会以一种更为玄妙、无法被观测到的、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形式存在。 天秤认为，或许用“神格”来形容她和茉莉当前的存在形式，是相对恰当一点的，虽说也不是很恰当。 根据魔女一族的定义，神之位格谓“神格”，是神的本体及其本源。 神格包括了神的精神、记忆、力量和存在的根本形式等等，可以被视为神的某种“体现”，却超越了“体现”和“具体角色”等范畴与概念。 再次是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情感”等等，方方面面的不适应。 虽然茉莉和天秤“超脱”了时间与空间，但是她们的一举一动会创造出时间。 换而言之，当她们一动不动的时候，时间不会从她们的“身”上诞生，也无法影响到她们，而动或变化的时候，或快或慢的时间则会源源不断地从她们的“身”上涌现而出。 这种感觉很别扭，因为以前的她们是在被时间推着向前走的，而如今的她们却仿佛成为了无数时间的“源头”。 茉莉和天秤想要找到类似于以前的感觉，需要收敛全部的力量，变得弱小，然后躺进一条流动的“河流”之内。即便如此，这种感受也不明显，因为时间对她们的影响微乎其微。 而这也只是其中一个非常微不足道的变化、不适应，更大的变化是她们的思维方式。 天秤的思维方式越来越简单，更具体地说，她已经不需要思考了，因为很多东西她一眼就能看穿，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她的“情感”也是如此，变得愈发简单、淡漠。现在的她时刻保持着一种……近似于“极乐”的状态，心灵澄澈明净，七情六欲离她愈发遥远。 天秤发现，随着成神的时间越久，自己的烦恼、忧虑、压力、不适应……以及寻找、拯救老师的意愿越来越小，并且愈发感觉……情感、智慧、意识和记忆这种东西，对自己而言好像不重要了，没有什么用了。 她甚至感觉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她渐渐理解了永恒的性格。 天秤的心里很清楚，这种非凡、超然的感受，是能悄然消磨蒲公英老师的战斗意志和胜负心的。 然而，她对老师的担心却越来越少了，因为天秤愈发感觉，没有意识、想法、智慧……好像没有什么不好。 可能正是由于如此，即使茉莉和天秤在“井”外生存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至今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意识”或“智慧”的存在。 “井”外世界的一切事物，好像都不需要这种东西。 不过，哪怕是一块不起眼、无意识的“石头”，把它扔进“井”内，它也会成为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用神明或天灾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茉莉宫内的时间，随着名为“遗忘”的温泉水缓缓流淌，其“进度条”无法被拖动。海蓝星的一个月后。 “嘭！” 天秤把一根巨大的“枯树枝”，扔在了茉莉宫东南角的墙角。此刻，这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石头”、“泥沙”、“星星”、“太阳”、“雨水”、“雪花”…… 她方才独自出门寻找老师的踪迹去了，没找到，回来的时候，顺手捡了一根“枯树枝”。 天秤看向坐在小竹屋的门前，拿着一根燃烧的羽毛笔，低头认真书写着什么东西的茉莉。 此刻，茉莉的打扮很漂亮，她穿着一件淡雅的天青色连衣长裙，没有穿袜子，脚下是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左脚腕上佩戴一根银色的蝴蝶脚链。 星星流苏发簪、新月耳环、太阳项链、茉莉花胸针、蛇形戒指等饰品，将她衬托得愈发优雅而迷人。 相比之下，天秤的打扮就简单多了，她仅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穿鞋袜和内衣。 不知为何，尽管天秤的各种感情和欲望越来越淡漠，但是她仍然喜欢看茉莉，喜欢和茉莉说话。 陪伴在茉莉的身边时，她能感受到喜欢、快乐和轻松等情绪，并且无比强烈、深刻，可能是没有其他负面情绪的原因。 事实上，如今的茉莉和天秤是不需要通过言语来沟通的，她们能用“心灵”交流，但是茉莉依旧喜欢用声音来交流。 “欢迎回来，辛苦了。”茉莉放下羽毛笔，抬头看向好友，用魔女语说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茉莉的状态与天秤差不多，她也喜欢呆在天秤的身边。 “我快成为专门捡垃圾的拾荒者了。”天秤用脚丫轻轻踢了一下巨大的“枯树枝”，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破烂有什么用？” “它们每一个对于世界树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宝藏。对于我们而言，也具有研究价值。” “按照你的意思，外面的一切都是宝藏，但实际上，它们是随处可见的垃圾，堆在这里我都嫌占地方。”天秤光着脚丫走向好友。 一步一步，她的身体和白袍越来越小，直至变为了一位外表只有6、7岁左右的小丫头。 然后，小丫头向茉莉伸出双手，用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不容置疑地说道：“抱我。” 与好友的距离越近，天秤越愉悦。 茉莉的情绪差不多也是如此。所以她将可爱的小丫头抱起，轻车熟路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在给莫离长老写……？不对，这是什么？”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竹制桌子上的纸张，天秤问道。 纸上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复杂东西，她竟然不能一眼看穿。 “修炼方法。”茉莉揉捏着小丫头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回答。 “什么修炼方法？”天秤没有介意，更没有反抗，似乎是习惯了。 “真神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哦……”天秤对此好像没有什么兴趣。 “你喜欢晋升为真神后的感觉吗？”茉莉问道。 “一开始不喜欢，现在没有什么感觉。” “我仍然不喜欢。因此，我将会成为……真魔？嗯……还是‘真·魔女’好听一点。”茉莉现编了一个名字。 “什么是真·魔女？” “就是有感情、有智慧、有思想、有具体形象的‘超脱者’。” “那不是退步吗？” “你认为女王有感情、有智慧、有思想、有具体的形象吗？” “……”天秤无言以对。 “女王比我们强，所以这不是退步。”茉莉轻声说道，“强者未必是混沌、原初或痴愚的，这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规则、天道。如果是，那么我就要违背它、战胜它。 “别忘了，我们是魔女，拥有反抗精神的魔女，战胜了顺天而生的神明，从神明的手中夺回了权能的魔女。 “事实上，当年的诸神，在选择违抗世界树的那一刻，祂们便已经堕落为魔，成为魔女。 “随波逐流未必自由，未必是我们想要的。 “现在的你、我、蒲公英长老，如同一块橡皮泥，以后是什么形状？是否有意识、有思想、有形象？是神是魔？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的选择。” 天秤稍显生疏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不想成为真神，我也不当，我陪你，我们当真·魔女。” “……”茉莉沉吟片刻，说道，“我觉得‘真·魔女’这个名字有一点别扭，还是叫‘魔女’吧。我们本就是魔女，万事万物何必要分真伪或高下？” “好，你说了算。”天秤拿起纸张，问道，“我们要如何修炼？” “我还没有创造完修炼方法，再给我一点时间。按理来说，我们如今的‘身体’是‘精神’，‘精神’亦是‘身体’，因此，冥想和健身，都能提升我们的实力。但是低维的冥想和健身方法，对我们没用了。” 茉莉拿起竹制桌子上的怀表，看了一眼海蓝星上的时间，说道：“以后你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捡一些‘垃圾’，它们是具有研究价值的，上上次你就忘记了。” 天秤放下纸张，从茉莉的腿上跳了下来，认真地说道：“我再去捡一点垃圾。” “不用。”茉莉阻拦道，“不急于一时，你先休息一会儿，治疗一下‘意识’。” “好。抱我。”天秤小丫头再次向茉莉伸出双手。 “嗯……” 天秤又顺利回到心爱的“茉莉牌椅子”上。 安静地注视着茉莉在纸上写写画画，温存须臾，天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女王大人在王宫吗？” “不在，你回来的时候，她就消失了。”茉莉随口回答。 “我走的时候，她就出现？” “嗯。” “她来过茉莉宫吗？”天秤蓦然诞生一丝陌生的警惕。她可不想被女王“偷家”。 “没有。” 警惕转瞬即逝，天秤问道：“她是什么意思？是讨厌我吧？” “不知道，我认为不是讨厌。” “以前我去挑战她的时候，她也没说不见我。”天秤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我见到的不是真正的女王大人？” “我真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我的记忆不对，其实我谁都没有看到，但是我以为自己见到了女王大人，并且被她打败了。”天秤又猜测。 谢谢你帮我排除了两个错误答案。茉莉心想。 对于天秤的推理结果，她一直这么信任，哪怕天秤成为了真神。 “你是不是在想不礼貌的东西？”天秤仰头问道。 “……别瞎想了，睡觉吧，要听摇篮曲吗？”茉莉拍了拍她的小脑呆瓜儿。 “要！”天秤的身体变得更小只了一些，像只小猫咪一样，转身抱住好友。 “……你也不嫌害臊。” “不嫌，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