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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枯燥无味的殿试

    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四百二十四章枯燥无味的殿试殿试安排在三月十五日,之前这几天,林会元像是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疯狂到了猖狂的地步!

    打了顾家班四人组,又打了沈尚书的女婿后,又有五家遭了殃!这五家有个共同点,都是上疏质疑过会试结果的官员。

    给事中史孟麟下班回到家,发现自家门户洞开,门庭被砸了个稀烂,几个仆役躺在大门重伤不起。

    而且在门外的墙上,还被题了一首词:

    “东风无一事,妆出万重花。闲来阅遍花影,唯有月钩斜。

    我有江南铁笛,要倚一枝香雪,吹澈玉城霞。

    清影渺难即,飞絮满天涯。飘然去,吾与汝,泛云槎。

    东皇一笑相语:芳意在谁家?难道春花开落,更是春风来去,便了却韶华?

    花外春来路,芳草不曾遮。”

    史拾遗左看右看,也只觉得这是一首写春日的词,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也没有骂自己,甚至可以说这首词与当前局势毫无关联。

    于是史拾遗更生气了,这林贼跑到自己家砸了门打了人,连留诗词都不用心!

    难道自己不值得被专门针对性写一首诗词?

    一首毫无关联的春光词就像是随随便便应付差事,这就把自己打发了?

    还没等史拾遗为诗词生完气,就见自家悍妇冲了出来,对着他破口大骂。

    “你这杀千刀的,当的什么瘟官!三年被姓林的恶贼砸了两次门,你这当家的屁也不敢放一个!”

    史拾遗被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三年前林泰来上京考武状元那次,当时为了帮宋纁争夺户部尚书,他史孟麟弹劾了王之垣,导致被林泰来砸过一次门了。

    悍妇的输出还在继续:“姓林的恶贼已经上门数次,日子没法过了!你这废物点心就不能发狠上告,把他送进天牢吃牢饭么!”

    “不可如此!”史拾遗坚定的说:“要忍耐!韩信胯下之辱的典故,听说过没有?”

    现在用暴力罪名把林泰来送进去,只是吃几天牢饭而已,反而让林泰来躲过了殿试;

    但忍到林泰来上了殿试,或者林泰来不敢参加殿试,他们就能把林泰来运作成欺君大罪!判刑至少是充军流放!

    在这個节骨眼上,必须要有战术定力!不能自乱阵脚!

    忍耐不是软弱,而是更高深的智慧。

    夜晚在床上安抚了自家悍妇后,进入贤者时间的史拾遗默念起前朝高僧语录。

    “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天你且看他。”

    另外几家和史拾遗家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挨了砸门、打人、题词这一键三连套餐。

    而且五家题词都是水调歌头词牌,风格明显也一致,组成了《水调歌头·春日五首》。

    这很有林大官人的艺术风格,发表诗词喜欢成组成套。

    住在西城的官员和居民们就这样瞠目结舌的看着林泰来肆虐西城,仿佛三年前历史重现。

    而且很诡异的是,林泰来在光天化日之下连续作案,又打又砸就差一个抢,却无人发声,连受害者都息事宁人、一声不吭。

    有司也装聋作哑,视若无睹,全当没有这回事!

    那个叫魏四的小混混站在人群里,看着公然砸门打人却无人制裁的林会元,不禁感慨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但是所有官场中人都能感受到,被以礼部尚书沈鲤为代表的清流势力极力压抑的熊熊怒火!

    这些怒火必将在一个合适时机,狂猛的喷发出来,彻底撕碎最可恨的敌人!

    至于其他要参加殿试的人,虽然也有忐忑不安的关系户,但还能勉强镇定,不像林会元这般焦躁。

    毕竟殿试不淘汰人乃是几百年流传的规矩,只要不像林会元那样被集火,不被直接卷进去,问题应该不大。

    就这样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三月十五日到了。

    准进士们在长安左门外集合,然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列队进入皇城,然后就是宫城。

    自穿越以来,这是林泰来第一次看到主殿。

    先后穿过了后世被改为天安门的承天门、端门、午门、东角门,来到了皇极殿前方的大广场上。

    这是宫城主殿,原本叫奉天殿,嘉靖朝重修后改名为皇极殿,后世叫太和殿。

    其他同行考生无不震撼于宫阙的壮丽和威严,而林大官人则淡定得多,熟悉的像是个上朝多年的老油条。

    在正常情况下,在殿试时皇帝应该象征性的亮个相,表示这是天子取士。

    但林泰来碰上的是已经开始不正常的万历皇帝,所以今天就别想看到皇帝了。

    这次殿试被准许在皇极殿里举行,考生们一人一张桌案。反正又不淘汰人,也不在乎互相隔开距离避免舞弊了。

    当林泰来找到自己的考案后,发现自己又被礼部坑了。

    他的位置在大殿最深处,光线很暗,写字比正常费劲很多。

    会试位置靠近茅厕,殿试位置光线昏暗.对此林大官人默念几句“莫欺少年穷”。

    等功名到手后,一定要把负责安排考试位置的礼部主事安排一遍!

    与会试相比,殿试真称得上又短又小。

    在会试仅仅第一场,就要写七篇八股文,而殿试只需要写一篇策文,耗时最多一个白天。

    虽然殿试策文最高纪录是日写万字,也有人说七千字,但正常人也就是写两三千字,比起会试写作压力真不算大。

    当然这次殿试比较特殊,加试了一篇八股文,而且很多人关注的焦点就是这篇八股文。

    等所有考生归位后,皇帝钦定的八股文题目就发了出来,是《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一节》,出自《论语》。

    写命题作文肯定要先审题,“一节”的意思是题目不只有这句,《论语》原文这句的后面一大段都是题目。

    林泰来默想原文,“放于利而行,多怨”后面是“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再后面还有更著名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句。

    所以文章需要写的主旨就出来了,就是在治国层面上,围绕利和义、礼而写,很经典的内容。

    林泰来感觉,万历皇帝出这种题,简直太符合皇帝本人的脾性了。可能这位皇帝一辈子都在琢磨利、义、礼这三个字。

    八股文命题写作不是放飞自我写爽文,过程是枯燥无味的。

    等到下午时候,林泰来就把这篇八股文以及另一篇不重要的策文题目都写完了。

    交了卷后,从东角门离开了皇极殿广场,然后出宫。

    作为考生,该做的都已经结束,后面的结果就看大佬们如何了。

    在晚上和友人聚会的时候,金士衡问道:“今日答题如何?有没有希望大圆满?”

    最近在谈话中,朋友们一直用“大圆满”来指代再拿一个状元。

    “尽人力而听天命,命里若无不强求。”林泰来不太有把握的答道。

    金士衡又问道:“难道你没有找申相疏通?”

    林大官人很通透的说:“这次申相只怕是中立的,可以理解。”

    对申时行来说,在目前这种舆论风暴下,林泰来平平安安得一个进士功名就是最好结果,没必要冒着巨大风险再去强求状元。

    况且这次皇帝亲自插手,天威莫测之下,申时行也不敢太过于主动的做手脚。

    为了虚名万一惹得皇帝生气,连首辅带林泰来一起迁怒,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林泰来这次真不指望申时行帮自己,他也不希望申时行丢了首辅。

    “难道就这样算了?”金士衡似乎比林泰来还不甘心。

    如果没有强力人物的强力支持,在三百多精英里夺取状元,概率极其渺茫。

    可是面对触手可及的九元神迹,不再努力一下吗?

    “不然还能如何?”林泰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抱起美人就往屋里走,可能是需要发泄一下郁闷。

    殿试当夜,试卷被弥封后锁在内阁里面。

    而十几个读卷官则在锦衣卫监视下,住宿于礼部,禁止与外界接触。

    及到次日,以内阁大学士为首的十几位读卷官们集体来到内阁,开始看殿试的试卷。

    按照规定,有两天看卷时间,期间试卷会分为十几桌,各人轮换着到各桌看试卷,并给试卷评等。

    当然以上是正常情况,有话语权的大佬可以单独力荐某份试卷并说服别人。

    这次不愧为史上最严殿试,各位读卷官确实也不知道每份试卷的名字,只能看到编号,感觉就像开盲盒。

    故而众位大佬只能凭借试卷的文风和内容思想,进行粗糙的判断。如果没有点文字基本功和敏感性,还真不好干。

    因为当前的紧张舆论形势,看卷现场的气氛很压抑,各位大佬都不怎么说话,完全没有欢声笑语。

    尤其是礼部尚书沈鲤,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浑身上下弥漫着生人勿近的锐利气势,仿佛谁碰谁死!

    流水线一般作业,所有被评完的试卷会送到首辅案上,进行最后的汇总。

    这个看卷过程差不多要持续两天,而到了第三天就是出最后结果的时间了。

    三百多份试卷里,连八股文都写不利索的,就有十几份,被沈尚书冷笑着封存了起来。

    等到拆卷时,再从中找出林泰来的试卷,然后单独呈给皇帝。

    然后就是殿试看卷最重要的工作——选出最优秀的三份试卷作为前三名,进呈给皇帝御览。

    并由皇帝钦定这三份试卷的具体名次,状元、榜眼、探花就是这么来的。

    众大佬先是选出两份好评最多的试卷,但是关于最后一份入选试卷,不可避免的、如同宿命般的产生了巨大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