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契约

    鸬鹚——一种水鸟，白头，红嘴，黄爪，鹰眼。

    它是一种灾难，一种叫声换来的灾难……

    蜀山之前是不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硕大的平原，是一处村庄梓潼，是一阵爱意绵绵……

    蜀之先王有五代，依次为“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

    蚕丛、柏灌以及鱼凫是群落，不同的群落自然是有着自己不同的信仰，不管是物件还是图腾亦或是信仰的神，不论是生活上的祭祀亦或是器物的使用，种种不同必然会导致各种冲突。

    而鸬鹚作为鱼凫族群的信仰，在蚕虫族的眼中却是不可多只可少的凶物，凡是鸬鹚鸣啼之地，皆会化作战场的坟墓，尸横遍野……

    在鱼凫族的眼中，鸬鹚是无辜的，生而为鸟，鸣叫是天性，鸣叫的次数多了，也就恰恰碰上了，战争频繁，有怎么怪罪的到鸟类的头上？

    一种矛盾的升起，自然会令另一种矛盾激化，蚕虫族擅长饲养动物，而鱼凫族擅长饲养禽类。

    在蚕虫族，禽类终归是家禽，陆地之大，为何对四肢不全的动物心怀敬畏？而鱼凫族不同，他们认为禽类是上天的通信使者，是俯瞰万物的生灵，更是可以不依赖土地生活的控主。

    而谢客的故事，要从一场人蛇大战开始……

    开国时代，蚕虫族惠王和鱼凫蜀王的二位君主为了休战，各派族人和亲。

    惠王深知蜀王好色，特意派去五名女子，甚至把自己的女儿云乐献祭了出去。

    惠王听闻，毫不栗色，派出了整个部落最强的五名壮汉，其中天生神力的傅围就在其中。

    傅围自幼便天生神力，七岁之时便能单手举起一头牛来。族群的人说他是神仙下凡，整个村子都沸沸扬扬。

    与其不同的是，谢客生来便是骨瘦如柴，在这个需要将军的时代里，他却成了一个挥洒笔墨热爱发明的文人。

    是的，喜欢什么没有错，但是在不同的时代去喜欢一个世界拒绝的东西就是错上加错。

    长大后，在部落冲突之时，有着神力的傅围更是以一敌百，冲锋在最前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而身为文客的谢客，却在后台不断补充，他利用自己发明的鞋子，让战士们在登山时穿戴，完美的弥补了缺乏体力登山的问题。

    如今，部落首领命令傅围cao办此事，他跪在首领面前，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慎重许下承诺，决心为首领带回那五名女子。

    他亲自上前，在整个部落上下选出其他四个人，村子里强壮的壮士有很多，但奈何傅围在谢客的面前停下了脚。

    是的，傅围早就看不惯谢客了，不管是谢客的筹谋划策还是谢客的文笔发明，他恨谢客没有武艺却能有所成就，他不认可，至少谢客就应该让自己踩在脚下。

    那谢客自然是不想去，可是傅围身后却是王上首领的命令，违抗就意味着背负着杀头的重罪。

    无奈之下，谢客只好收拾东西，跟随傅围前去迎接五位姑娘。

    而此刻，中原之上，云乐已经陪着四个女子上路了……

    “哎呦。”一旁的蓝袍女子拍了下云乐身边的女人。“打扮得如此浓妆淡抹，是多想和蜀王共用闺房啊？”

    “怎么说话呢你？”那女子毫不犹豫。“我看你才是最适合与蜀王成亲的吧。”

    几名女子打打闹闹，殊不知此时云乐已经哭干了脸颊。

    云乐天真烂漫，一头乌黑的秀发惹得整个鱼凫族都跟着羡慕，头上一朵淡蓝色的蝴蝶结，甜美温柔，落落大方……

    云乐知道蜀王的性格，他暴虐无道，仁义尽失。为巩固统治，发明了无数刑法。

    可哪又如何？父皇的命令是皇令，是不可更改的天条！

    惠王以为是件好事，殊不知云乐昨天夜里哭湿了红妆……

    就在几人匆忙赶路到了梓潼之时，地动山摇，一条三人多长的蟒蛇猛地从地底钻了出来。

    一个蛇头下去，一条人命就此陨落，可即便是一条人命，蛇注定是要把肚子填饱，扬起沉沙，猛地低头对着云乐扑去。

    关键时刻，那身后的女子竟善心大发推开了云乐自己进了蛇口。

    云乐瞳孔紧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没了。

    该死的是自己才对，不论是父皇的逼婚论嫁还是对世界的不公不满，明明每一个条件都把自己逼上绝路，可却在将死之时偏偏有人为自己挡下了这么个灾难。

    云乐不解，暗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泪光。

    待天色渐变，五壮士只看到了满身是血的云乐和另外两个姑娘。

    询问得知是蟒蛇作乱，那傅围直接忍不住就去讨打巨蟒，挽回蚕虫一族的颜面。

    谢客听了连忙跑到傅围的面前，伸开双臂把傅围拦住。“如今已失二女，若是你去大蛇的巢xue，你必然也会……”

    不等谢客把话放在这里，傅围一把推开了他。“你这个只会动脑子的懦夫！国之一事尚不用心，家事族事你又怎会放在眼里？如今丧失二女，若不能给首领一个交代，他又怎么会让我们活着？若是讨打巨蟒，砍下蛇头，戴罪立功，想必还能生权立威！”

    傅围这句话是对的，其他的三位壮士听了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傅围上前讨伐巨蟒。

    跟着蛇痕，几人很快便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小山洞，山洞在几片鳞片，谢客看见了大惊失色，这是蛇脱下的皮。

    “如此大的鳞片，想必巨蟒巨大无比，我看……”

    傅围哪里给谢客说话的机会，进了山洞就是一阵乱砍。

    山洞黝黑，他定睛一看竟发现了那蛇的尾巴。

    “快来帮忙！”傅围一声令下，三位壮士便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就在几人到了山洞之时，他们的渺小突然便显现了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三尺大蛇？这是神兽九头巨蟒相柳！那从地底钻出来的不过只是九头中的一头罢了！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在神兽的面前，人类是显得多么弱小无助。不等三位壮士扭过头便被相柳一口吞下。那九天蛇头不断地挥舞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傅围吃掉。

    傅围已经是吓得浑身颤抖，本是满心热血的他此刻移动都成了奢望……

    相柳出来了，从洞里出来了，那九头挥舞，毫不留情地吃掉了傅围。

    谢客蹲了下来，却惊呆了云乐。“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时间换鞋！”

    谢客没有说什么，而是让云乐坐下，亲自为她穿上了自己的鞋子。

    鞋子是谢客特制的，跑起来省时又省力，伴随着谢客为她换上鞋子，云乐的心已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为自己换鞋的男人……

    而谢客，貌似再也不会因为傅围的举荐而抱怨，在见到云乐公主的他此刻只感觉到一切都值得。

    在谢客的帮助下，那二位女子的体力果真消耗的如此之快，很快便被巨蟒吞入腹中。

    谢客抓着云乐的手，而他所不知道的，此刻云乐早已羞红了脸。从小到大，云乐这是第一次牵男子的手。

    云乐不知道此刻是该难怪还是该庆幸。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给了云乐太多想活下去的希望，可就在这愣神之际，九头相柳已经从地底钻了出来。挡在了二人前进的路线。

    向后看去，蛇头，前，蛇头，左右都是蛇头。

    就在二人还沉浸在爱情的突然之时，相柳已经将二人包围了。

    谢客已经是一身冷汗，可奈何他旁边有个叫云乐的姑娘。一瞥一笑都那么动人心弦，一举一动都让人神魂颠倒。

    谢客没有多说话，此刻的他只想让云乐跑出去，而就在相柳扑过去的同时，谢客爆发了，心爱之物的归属让一个普通群众转眼之间便成了拥有匽石的人。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相柳是神兽，岂是一个匽石就能有所抵抗的？

    “后来呢？”阿依趴在桌子上，打断别人说话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啊。”谢客抿了口糕糕端来的茶水，笑了，几根头发掉落下来，宛若一个疯子。

    “后开我还是没能救了她……”

    谢客死了，死在了相柳的嘴里，几乎是在进入相柳肠道的一瞬间，谢客自爆了自己手中的匽石选择与相柳同归于尽。

    顿时，天崩地裂，大地顷刻之间抬升数米，山川河流，无一不有。

    蜀山出现了，可云乐摇着头跪在了地下，她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折磨她。

    她抱头痛哭，直到哭哑了嗓子……

    是的，真情终会打动神，而最善良的神又怎么听的下去女子的哭声？每一次最忠实的祈祷，往往会带来神的怜悯。

    “公主殿下，为何哭的如此伤心？”宿命界主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这荒野间的一切。

    那洁白的衣裳，是云乐不曾想过的柔顺。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云乐擦干眼泪，哽咽地开着口说着一句不完整的话。

    界主很贴心，但面对死亡她也无能无力。死去的生命，是地狱界主所控制的，她不能破了三界乃至十二界的规则。

    云乐瘫软地跪在地上，在神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脆弱不堪。

    宿命界主摇摇头，“我是否能够帮你做些什么？”那温柔的声音，仿佛是同化了一个人的心。

    “能不能，让他们回来？”云乐含情脉脉地看着宿命界主，她不奢求让相柳死于非命，也不想着再做什么安国公主，仅仅几分钟之内，这发生的所有事……

    “可以，但是，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吗？”宿命界主歪着头，微微一笑。

    “换？”云乐低头看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客死了，死在了相柳腹中，一晃之间，已经来到了阴曹地府。

    而他的身后，却是自己亲手救下的云乐。

    “你为何会……”

    云乐没有回答，她也不只如何回答。

    谢客打翻了孟婆汤，拉起云乐就要出这奈何桥，可地府就是地府，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放肆？

    牛头马面拉住了云乐，却没有动的了生带匽石的谢客，以至于谢客稀里糊涂投了胎……

    再次醒来时，谢客已经不是骨瘦如柴了，他生在了大户人家，可他哪里知道，这也是宿命界主答应云乐的要求，而且这大户人家依旧姓谢。

    在谢氏子侄中，他最得祖父谢混偏爱，以致在很小的时候就得以袭封为康乐公，食邑三千户。

    可他的父亲很普通而且死得早，因此天性颖悟的谢客出生时，父亲谢玄都觉得这个孙子是上天赐给谢家的“补偿”。

    谢客投胎后依旧不改天性，他换上白衣，腰间的匽石早就已经没了光亮……

    “所以你就居于此山之上，盼望着那换做云乐的姑娘？”虞筱看着谢客，桌子上已经被乐年摆好了各色美食。

    谢客笑了笑，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或许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吧。”

    “宿命的……安排？”灵伊沉默不语，相比宿命，她更想把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宿命不是全能的……”她喃喃道，却使得谢客抬起了头。

    “宿命确实不是全能的。”谢客叹了口气，“我就在这座山上，从生等到死，一生一世也没能等到她的到来。”

    “一生一世？莫非你……”巫弥月惊叹，日月也惊讶不已。

    谢客点了点头，“你们几位不是身带匽石月石的拥护者，就是有着上等妖铭的狼妖，每一个都功力了得。对我这种妖怪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日月摇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没看出你是什么妖……”

    “龟。”巫弥月淡淡吐出一个字，几个人纷纷朝着她看了过去。

    “龟？”虞筱不懂，“大白天你说什么胡话？”

    谢客捂嘴笑了笑。“这位姑娘所言极是。”

    “青龟洞，乃上古时期神兽玄武隐居之地，在玄武离开后，他唯一的神魄交于自己的手下看护，如今一生一世，若是想一直等下去，唯有与青龟签订主仆契约。”

    “主仆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