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韩顺

    柳无机道：“这几个燕州门的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其中以文雨川与韩顺最为厉害。这文雨川为燕州门大总管，其人除了高强武功，智谋亦是极高。而这韩顺，素有拼命三郎的本色，若论背水一战、以命相博，无人能强过于他。”

    陆世游道：“这么看来，当今武林倒真是人才济济。”

    柳无机微笑，道：“我倒并非担心你的武功，我只是提醒你，有时候，并不是只靠武功就能决定一切。”

    陆世游点了点头，道：“嗯，我记住了。”

    天还没有亮，韩顺却已经早早起来。这几天，他每天都是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来。

    这些时间他除了观察无机门的动向，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寻人。

    要找的人，一个是他打算共度一生的妻子，一个是他情如兄弟的属下。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最为重要的人。

    可是，这一次次的找寻，都是毫无结果。此时的他感到的是身心的疲惫，甚至几乎有了挺不下去的感觉。他其实也不过三十四岁，可是看他的形貌，更像是四十三岁。他之所以没有倒下去，是因为他不能倒下去。

    他这半生，从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候，他的童年是在父亲的严厉训导下度过的，所以他那孩子的天真和幻想早早就被成熟和世故代替。他感受到的父爱微乎其微，因为在他父亲的眼里只有自己打下的家业，在那样一个父亲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的温情。可是，和父亲相比，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却是更加的苍白，因为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选择离开了他们父子，所以母爱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因此，这些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无比重要的情感在韩顺的身上，都是缺失。

    到了后来，父亲撒手西去，于是他自然而然地继承了本属于父亲的东西，直到他也变成如父亲那样的人。可是和父亲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那种独自称雄的壮志，是以，他才会选择听命于万宗林。似他这样的人，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品格。确切地说，与其说这些年他是为自己而活，倒不如说他是为万宗林而活。有人视矢志不移的忠贞为愚蠢，然而最能激荡人心的千古佳话，还属英雄壮士的忠义悲歌。

    只不过，似万宗林此等枭雄，终究还是霸气太盛了些。是以，韩顺纵然对万宗林赤胆忠心，却也永远和其无法建立起挚友的感情。

    可是，韩顺的生命里毕竟还是有着温情。比如说周实在，对这个老人，他有很深的感情，甚至可以说，在他的内心里，他其实是把周实在当做父亲看待的。因为他在自己的父亲那里并没有获得温情，于是，在潜移默化中，那种对父爱的渴求就寄托在了这个忠顺又不乏温情的老人身上。

    那么，和四个属下的感情也是温情的一部分，他在这四个人那里收获到的是忠心，于是他回馈给了他们作为主子的关爱。到后来，在他们的不断相处之中，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主子和属下的关系，而是多出了惺惺相惜的兄弟情谊。

    从最初闯荡到如今，在这十二年里，韩顺和这四个属下不知经历了多少场大战？而在这些大战中，又有多少是在生死的边缘徘徊？每想到这些，韩顺都不免会热血上涌、难以平静。

    十年前，若非韩涛拼死挡住赶山狼的全力一击，韩顺早已命丧燕回峰；八年前，若非韩猛以一己之力击退前来阻击他们的林原四杰，韩顺何以能够成功突围？似这种肝胆相照的往事，不知还有多少。

    生死挚友之情纵然让人热泪盈眶，然而在韩顺看来，像男人这种兄弟般的感情并不会太过复杂。不管是自由地倾诉，还是被长久地压抑，每一个男性的内心从来都深具火热，而正是这种能够让人热血上涌的炽热火焰，才促成了男性之间经久不灭的真挚感情。

    妻子凌烟的出现，让韩顺的内心更加丰富起来。似他这样一个铁打般的汉子，面对女子的柔弱，也会变得无所适从。一个柔弱的女子如诗又如画，不知激发了多少英雄豪杰的浪子柔肠。

    韩顺第一次见凌烟是在三年前，正是在凌烟的乡下老家。他以一个一个不速之客的身份出现在她的世界，而她眸子里的淡漠让他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他从没有想过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的认识里，娶妻生子是一个男人本就要做的事情，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应该发生的时候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不懂女子的喜怒哀乐，更不懂得该如何讨好眼前人。让他欣喜的是凌烟的善解人意，这让他的茫然无措成了多余，于是他不再有那些让人纠结的担忧。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他在和妻子的相处中感受着亲人般的关爱，于是他也不计回报地付出了真心。他觉得婚姻的定义就是举案齐眉，于是他们的婚姻就抵达了亲情。

    很多时候，他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他们在老去之后步履蹒跚时相互搀扶的景象，于是他更加坚信婚姻的真谛就是一对男女相约从拜堂走向坟墓。

    如他预设的一样，凌烟一直都朝着他期望的那样尽着妻子的职责，她的成熟让他感到无比满意，而她女性的温顺促使他付出无需用语言表达的真挚回应。于是他认为爱情就是如此，所有的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都比不过简单的相伴。

    很多时候，他甚至因为凌烟生出了早早归隐的念头，哪怕他是一个怀着满腔热血的人，它也对这样的念头毫无芥蒂，他觉得这恰恰是他和凌烟深厚感情的证明。

    韩顺明白，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找到凌烟，找到韩涛，找不到就继续找，要一直找下去。他相信，只要不放弃，总会找到。

    这时候，文雨川已经站在了屋外。他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在这一点上，韩顺很佩服他，甚至很多时候都有些羡慕他。可是韩顺不知道，一个有智慧的人，往往想的比较多，而这也是文雨川的烦恼。所以，和韩顺一样，文雨川在很多时候也很羡慕韩顺。

    看着韩顺走出来，文雨川肃色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的楚州突然变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