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6）

    仪式如火如荼地展开，连接两岸的桥梁被装饰得张灯结彩。桥梁中心设置了此次盛典的舞台。一般民众被限制在河的两岸，遥望那汇集了璀璨灯光的地点。繁星虽从天幕隐去，星光却不曾从人们的心上撤离。

    她这样觉得。

    今夜将目光投聚于此的，不只是这座城的百姓，还包括所有心系悦梦城的冬燎国人民。

    宽阔的水面像是撒满了金箔，夜色中的它看起来不再漆黑可怖。一盏盏被设计成河灯形状的微型投像仪随着水波曼妙舞动，有序地运行在经过精妙设计的轨道上，悠悠放映着历年来悦梦城发生的大事迹。

    许多珍贵的画面走入人们的视野，引来了许多惊叹。

    他们期待、赞叹、交头接耳，佧特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洛修站得那么远，他知道她来了吗？

    佧特不确定。

    这条贯穿悦梦城中部的大河叫做知心河，是洛修跟她说的。

    佧特前后左右都是人。她翘首以盼，期待能见上洛修一面。

    余潞和楚兰山先后发表了演说。人微弱的声音透过扩声器助威后，恍若天地齐鸣。

    “那就是余秘书长吗？他好帅啊！”

    “对对对，就是他！”

    “这么年轻？太不可思议了。”

    两位悦梦城首屈一指的知名人物举手投足间无不掳获万千少女芳心。大量人流堵在河岸，闷热驱散了寒冷。台上的动静透过清晰的实况投影，在大画面上一览无遗。群众可以巨细靡遗地看见台上人的一举一动，那两人都长相俊美，演讲方尽，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高亢的女性尖叫声——

    “楚中令，我爱你！”

    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尖叫声霎时攀登至顶峰。四面尖叫不停，全场的女性都沸腾了，破坏力不容小觑。

    “楚中令！”

    “余潞，我爱你！”

    示爱宣言层出不穷，火上浇油地把现场气氛愈挑愈旺。佧特听得心有余悸，她近旁的一位少女也不听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楚中令！楚中令！”

    保安人墙摇摇欲坠，一些太过兴奋的人似乎想跳进河里、冲到桥上，把他们心中的偶像吃进肚子里。佧特又开始犹豫，要不要上前搭把手？

    稍有不慎，可是会受伤的。阿炜警告过她要小心点，如果有人因为她受伤，薯片要被没收一个月。

    佧特不是很愿意承担这个代价。还是算了。他们死就死吧。反正不关她的事。可就在她自暴自弃地想着这些念头时，又听见了附近人们的交谈——

    “那个坐在董事长旁边的人是谁啊？什么来头？”

    是洛修。

    简单却不失隆重的仪式很快迎来了最后一环——楚兰山接过象征中令身份的戒指，套在大拇指上。洛修与其他受邀贵宾坐在下方，与身旁的老妪言笑晏晏。她没猜错的话，这是洛修在公众场合第一次露面，也是最后一次。

    他要走了。

    因为她。

    在兑现了与人的约定后，再一次回到她身边。

    没错，就跟从前一样。

    佧特想不清楚那些人议论洛修的意图，但她捂住胸口，一下感到不自在起来。长发遮面中，佧特摇晃的视线无意间捕捉到一名少妇的模样。宽额阔脸。牙齿上有黄渍。紫色眼影。褐色眼珠。瘦。颈上缠了厚厚的围巾。心急如焚的表情。

    她一定很冷。

    又很热。

    佧特心神不宁地继续听着周遭人群的交谈，没有注意到那张少妇邋遢的脸蜷缩在了她的意识中。

    那个人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