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星听到了
一九九六年六月十八，父母俩商量着，无论如何也要修一个二层楼的房子，一层三大间。 白天父亲将杂草全部割掉，并拿了一把卷尺，测量了宅基地的设计要素。母亲这个时候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行动不便，负责照顾小孩。 夜晚，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母亲给父亲端了一点饭。 母亲望着父亲说，“趁热，吃一点吧，今天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先把肚子填饱。” “困难，我们再克服，先把肚子填饱。” 父亲望着碗里的饭菜，对母亲说到:“你吃rou了吗？大宝吃了吗？你把这几片rou吃了，我不喜欢吃rou。” “我们吃过了，我们吃了好几片呢？你看大宝睡得多香啊。今天他给我说，mama，我们要养个猪猪，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rourou吃了。” 父亲浑然不知，留的这几片rou，大宝看了一眼又一眼。 “大宝，这是留给爸爸吃的，给爸爸补身体。” “爸爸吃了，身体好了，给我们买小猪猪啊，你就有小猪猪了。” 母亲哄着大宝，大宝安安静静地，也没有再闹了。 已经骨瘦如柴的父亲，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消瘦了。 “我们之后买两个小猪来养吧，一个年猪，一个母猪，母猪可以下崽，就可以多一点小猪呢。” “老婆，你先吃一点，我吃不到这么多。吃了我们来商量事情。”父亲知道母亲没有吃rou，知道母亲心疼他，他知道她的性情，她知道他的辛苦。 “好嘛，犟不过你，我拿个碗，分一点。” “好啦好啦，太多了，你白天要干活，多吃一点。” “没事，我力气大着呢，你看我的肱二头肌，这么发达。” “别贫呢，来吧，我们说事情。” 父亲拿了两张纸、一支萝卜头形状的铅笔和木工用的尺子，画了一个房子结构图。 母亲指了指结构图上的一角，“你说，这儿需不需要弄一个水沟啊？下雨天，后面马路上的水就从悬崖上流下来了，会淹着下面的。哈哈哈，我不懂一些建筑的知识，我是把我能想到的点，都给你说一下。” 父亲望了望她，点了一下头，默许了母亲建设性的意见。 “地基的话，要找一个相对来说，牢稳一点的地，这样易建造，咱们的预算少，要精打细算。” “嗯嗯，我们先动工，差钱我来想办法。”父亲说。 “我们还要修猪圈喔，这些都要考虑好。娃儿们要补点营养。大宝喜欢吃rou。”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非常的坚定。 “肯定要考虑娃娃的健康，你现在的营养也要跟上。后面家里买的rou，留着你们娘俩吃，有人来了就做一点，不要让人家瞧不上我们，说我们不会待客。我吃其他的就可以。” “我们能自己干的，我们就自己干。你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后面你再帮我煮煮饭，打打下手。没有钱，我来想办法，用两年的时间，我们把房子修起来。” “我想了一下，等二宝生下来以后，我就去周围找个工地做，先挣点钱，我们共同修房子。” “你在家安心带娃，我出去做就行了。我是男人，要承担起责任。” 说着说着，父亲拿着另一张纸，测算着。 母亲给父亲倒了一杯水，让他先喝了再算。 “水泥、钢筋、砖、吊顶的石板……这些都需要买。” “白天租的石粉机，可以用来打一些细沙，看看能不能换一个筛子，打粗沙。实在不行，要拉几车沙。” “门窗这些，等我出去打工回来了再修，我们先把主体做出来。” “人工的工资的话，自己能做的，我们就不请人。尽量自己做。” “先把主体做起来，差的钱，我去多做几份零工。” “那你会很辛苦的，身体吃不消。”母亲关心地问到。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耶，这一会时间，就晚上十二点过了，先睡吧，明天起来再说。” 半夜，母亲醒来，看着父亲不在身边，出门看了看，打着手电筒远远地看着父亲在悬崖旁的小路上，挑着一对竹兜，竹兜里面装着石头，打算把那条小路修一下，方便运输建筑材料。 看见母亲来了，父亲赶紧扶着她，“你怎么来了？我扶你回去睡觉。” 母亲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 回到小屋后，母亲说到，“房子我们慢慢地修，你要睡觉啊，这会不准你出去做工了。” 早上九时许，“突、突、突……”，老式的拖拉机从远处开来了。“这个地方坡度陡，位置窄，下不去，得找几个人抬石粉机。”拖拉机师傅说到。 “师傅，来，先抽根烟，我来想想办法。”父亲望着这个二十米高的悬崖，就像是想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看来只能从旁边这条80多厘米宽的小路找方法了。 “大兄弟，要不请两个人来抬，你就不用做手推车了啊，这么麻烦。”拖拉机师傅建议的说到。 “现在请人不好请，没得票子了嘛，慢慢的来，你待会稍微给我搭把手就行，我力气大着呢。” 父亲找了一块厚且长的木板，两个大铁轮子，凭记着学的木工手艺，半个多小时，就简单的做了一个长两米，宽75厘米的手推车。 在父亲做手推车的时间里，母亲拿出了家里剩下的一点瘦rou，给拖拉机师傅煮了一碗瘦rou面早餐。 香味吸引了哥哥的注意，眼睛直盯盯地看着。 “小家伙，长得可真俊。”拖拉机师傅说。 听到这儿，一岁半的哥哥就一步两步地笑着跑开了。 “师傅，招待不周，家里也没什么吃的。请见谅哈。”mama对拖拉机师傅微笑地说。 “哪里哪里，你们是朴实的人，给我吃的是最好的。” 父亲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进到小屋。“手推车做好了，师傅，我们试一下，我们把石粉机慢慢的从拖拉机上挪动到手推车上，我在前面稳着，你腿脚不方便，你稍微给我搭把手就行。” “加把劲，往左走一点点，再调整一下。对，就是这个角度。” “再确认一下，后面稳好了吗？” “稳好了，可以挪上去了。” “一二三，一二三……” “停，我用长扁担垫在下面借力往上侧抵一下，就能轻松一点。” “师傅，来，你顺着我的方向搭把手。” “一二三，一二三……” 石粉机，终于放在了手推车上。 “师傅，你在后面稍微给我搭把手就行了，你注意你的脚。下坡路，速度放慢一点，我在前面拉。” 下坡路，讲究一个平衡，脚充当刹车，手如方向盘。一条80米，倾斜75度的下坡路，不讲究策略，只能干巴巴地等着别人看笑话。 一个下坡路，难死好汉子。好几次差点都翻翘，硬是用身体和意志，把石粉机放在了平缓的地面上。 “师傅，辛苦啦，来抽根烟，擦擦汗。” “大兄弟，这么陡的路，你都能想法子，换做其他人肯定是四五个人抬着下去。你脑袋转的比我快，将来必有成就。” “哪里哪里，师傅，留下来吃个便饭，要不是有你的帮助，这个石粉机真的搞不定，今天多亏了你。” “大兄弟，刚刚我才吃了嘛，不吃了哈，我赶快回去，到时候我再来拉机器。” “好的好的，再来抽根烟，我给你点上。” 烟雾散去，拖拉机的突突声也渐渐消失。 “咕噜”，父亲的肚子饿了，铁打的父亲饿了。糟糕，忙着做事了，还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母亲七月下旬就要生了，父亲这才想起来，赶快回家做饭。 回到家，饭菜早已做好。一个小白菜，一碗酸菜。 “你行动不便，要躺着，我明天开始早点回来做饭。” 他再一次说到:“你真不容易，我的好妻子，下次我记着回来做，今天忘记了。” “大宝，饿坏了吧，快吃饭。” “我想吃rou，想吃拖拉机师傅吃的那个rou。” “大宝，听话，mama下次给你做rou。” “大宝，爸爸下次给你做rou哈，乖乖的吃饭。” “我就要吃rou，我就要吃rou。” “大宝是不是不听mama的话啦，那mama不喜欢你了哈。”说着说着，母亲一点一点地喂着饭，眼睛有了一点泪花。 父亲此刻是复杂的，当即就去割了一斤rou和一点排骨。 为此，母亲还说了父亲一顿，“克服一下，再艰难的日子，我们都要过下去。” “娃娃要补点营养，你也要补补，熬点排骨汤喝。” 那味道，使得门口的那只大黄狗也比往日更温顺了一些。 那夜，星星三五个，缓缓移动着，排成了大爱心的形状。 “明天就要开始打石粉了，早些休息。” 听到母亲的这句话，他点了点头。随后给大宝理了理被子，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