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斤六两志智同心
今年的夏天温度高得离谱，格外热，身上汗水一大股一大股往下滴。 打了十多天的石粉，终于打完了。这段时间，真是没有睡好，眼睛红肿着。 看着父亲的疲惫，母亲侧卧在床上用扇子给父亲扇着风。 “再过十来天，你就要生二宝了。这几天，我就在家里照顾你，哪里也不去，后面再做事情。” 父亲看了看陈列在桌子上的烂电扇，对母亲说，“我把电扇修好，你能凉快一些，看这个外观的话，只是按钮脱落了，不转动可能是线路问题，应该修了还能用。”他拿着梅花螺丝刀，把螺丝钉一颗一颗的转松，掰开成两部分，里面的几根线缠绕在一起，他仔细理了理线路，原来风扇不转的原因真的是:线路老化脱落，罢工了。 人的思想却未尝不是如此？守着迂腐的观念，为满足内心的利益，做着恶心的事情。 他轻轻地将线路理了理，拧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用电胶布粘好，合上两部分，转紧螺丝钉，插上电。 风扇片开始转动了，吹拂着母亲的脸庞。 “这几天天气热得很，你就开电风扇，不要怕花电费，这个夏天煎熬得很。”父亲对母亲说。 “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想想二宝取个啥名字，有寓意一点。”母亲对父亲说。 “是的是的，这件事情可是大事，一定要好好想想。” “你先躺着，我去做饭，待会去请接生婆，给她先说一下。” 天气实在是太过于干燥，人心惶恐不安。吃过饭后，父亲买了一点礼品，准备提前去预定村东口远近闻名的接生婆黄大娘。 “你们听没听说，王家的牛在牛圈里被砍掉了头。不知道是哪些挨千刀的人，杀了牛，砍了头。”路上的人们议论纷纷。 村东边老王家的老黄牛，半夜被杀死在牛圈里，头都被砍掉了。 路人甲:“是不是老王得罪谁了，这么大的仇恨，牛头都被砍掉了。” 路人乙:“他那张嘴可是厉害得很，经常打抱不平，可能触及到谁的利益了，听说前几日火车站的黑社会跑到他家警告他，别乱说话，不然杀了他全家。” “你听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大家平日里都没有听说过呢？”路人甲问路人乙。 “散了散了，不要打听，不要惹祸上身。”路人乙给路人甲说到。 一旁路过的父亲，神色凝重。小时候，他就听见村里人在议论，老王年轻的时候，因为太过正义，遭到了报复，唯一的孩子被黑社会的杀了，还没有完整的尸体，为了讨回公道，他走了一处又一处，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威胁，妻子受不了折磨跑了。抗争十五年，还是没有结果，他的精神已经麻木了。 父亲同情老王的遭遇，却也无能为力。人生艰难，底层社会的人啊，想要活下去，哪还有什么尊严？ 隐忍，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今天出门真是一个晦气的日子，父亲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呸呸呸，呸呸呸。”下一秒他就立刻意识到了他刚刚的这种做法不对，一边是迎接新的生命，一边是肝肠寸断的人生，两者都值得敬畏，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希望老王坚强地活下去。 走了大约七八分钟的路，终于来到了黄大娘家。只见院门掩着，门口的几只小狗崽才出生几天却嗷嗷地小声叫着。 “黄大娘，黄大娘，你在家吗？” “黄大娘，黄大娘，你在家吗？” 连续叫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回应。父亲心里想着，可能是做活路还没有回来，只好晚一点再来找黄大娘。转身便从家的方向走去。 “王叔，太阳这么大，你在这个路上躺着干嘛？”只见老王蓬头垢面，额头发紫，双目无神，一大坨鼻涕流在了嘴皮边。 “王叔，你说什么，你大一点声。” “汤，汤……” “你是要喝汤吗？你等着，我去家里拿。” 父亲飞速地跑回了家，还没有等躺在床上的母亲反应过来，他就把中饭没有吃完的汤端了出去。 他走得小心翼翼，尽量不让汤洒落出来。 “来，王叔，喝汤。” “嗝…嗝…”，老王饿坏了。“孩子，村里人都不理我，你为啥要理我呢？” “只愿你平平安安，王叔。” “孩子，人软弱了，要受欺负啊。一定要教会你的孩子斗智斗勇。” “孩子，谢谢你的这碗汤，以后不要再理我了。”老王说着就走向了自家的牛棚。 父亲看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悲伤。摸了摸包里的两个馍，放在了牛棚的显眼处。 回到家中，父亲倒了一大杯水，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给黄大娘说了吗？”母亲问。 父亲慢慢地说道:“她好像不在家，我晚一点过去再看看。”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多人都在议论。”母亲又问。 “没什么事，我这会再过去看看黄大娘在家没。” 提着礼品，父亲径直地朝黄大娘家走去。 “黄大娘，你在家没，我是友生，我家的过几天要生了，来找您帮个忙。” “黄大娘，你在家吗？” 屋子里的黄大娘很是纠结，她接生了那么多孩子，却怕接生这个孩子。 一旁的黄大爷劝说他，“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是做好事，你管那些没有良心的人说什么，那些人的良心都是坏了的。” “可是，就怕那些人闲言碎语，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厉害，尤其是那个老太婆。我要是帮了这个忙，那些人会恨我的，他们的眼睛毒得很。” “没什么怕的。”黄大爷转身去开了院门。“小李，小李，别走，不好意思，刚刚我们在午休，没有听到，你进来院子里坐。” “黄大爷，我来找大娘，我家那位过几天要生了，要大娘帮忙接生一下。我家这条件，没什么买得起的，就买了两包白糖，你们不要嫌弃。” 黄大娘这会从屋里走了出来，调整了表情说:“来嘛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哟，哪个时候的预产期，到时候肚子疼了，要生的时候，你叫我，我过去，我这几天都在家里的。” “大娘，是七月二十一的预产期，可能下午晚上点的样子，到时候要麻烦你。” 大娘说:“行，你准备好接生要用的东西，到时候叫我。” “好的，大爷大娘，谢谢。我先回去，生的时候我来叫你，麻烦了。” 见父亲走远了，大娘说大爷，“你个老头子，这下惹上事情了，你看那些人会给我好脸色不。” “不要看别人脸色生活，做对的事情就行了。我们活了快六十年了，哪样的忙该帮，哪样的忙不帮，还不知道吗？况且小李这一家人，是实在人。” “对，就是实在人，不然我可不想冒着那个老太婆的闲言碎语去帮这个忙。” “黄大娘同意来接生吗？”母亲问。 “她同意了，让我在你肚子疼，快要生的时候去找她。” “黄大娘是个踏实正直的人，想不到她会来帮忙接生。”母亲说。 “那是他们老一辈的矛盾，黄大爷黄大娘还是分得清楚的。” 七月二十日晚饭过后，天空出奇的明亮，繁星满天，月亮高高地挂在枝头。门前的田地里，青蛙哇哇声此起彼伏。父亲陪母亲讲着今天的事情，一边哄着大宝入睡。 晚上十点四十分，父亲端了一盆洗脚水。“来，洗脚。”父亲缓缓地从床上扶起母亲，把她的脚伸进了木制脚盆里。“水温如何？还需要加一点热水吗？” “我感觉肚子开始痛了，是不是要生了。” “还没到二十一，应该是预兆，我扶你平躺在床上。我去叫黄大娘。” 父亲赶忙跑到黄大娘家。“黄大娘，黄大娘，我媳妇要生了，你快帮个忙。” 黄大娘听到这急促的声音，赶紧穿好衣服，开了门，和父亲小跑着回到家中。 “友生，赶快烧热水，你媳妇流血了。你把准备的剪刀，酒拿出来。” 父亲赶快从桌子上拿了过来，黄大娘随后关上了门。 父亲一边烧热水，一边很是着急。他拿了两只桶，一只装了半桶冷水，一只装了半桶热水，焦急地等在门口。 “一二三，一二三，用力……” “跟着我的节奏来，一二三，一二三……” 门口的父亲非常的紧张，他在内心默默地祈祷。 “快出来了，快出来了，再加把劲……”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父亲的内心坐不住了，他在心里已经默默地说了上百次，平安，平安……一定要平安。 突然一声划破天际的婴儿声，黄大娘兴奋地说着，“出来了出来了，母子平安。” 黄大娘打开房门，“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是个儿子。” 父亲高兴极了，立马就要进去看。 “别慌，我把身子给她擦一下，把孩子的身子也擦下，你再进来。”说着就把两桶水提了进去。 父亲赶忙去了商店，买了两包白糖，一串鞭炮，还有两包烟。 “你家生了啊，生了个啥。”商店老板娘问。 “女儿，儿子，我都行。媳妇生了个儿子。” 父亲快速地回到家中，紧握着母亲的手说，“你受苦了，老婆。”望着刚出生的二宝说，“小家伙真可爱。” “黄大娘，这是两包白糖和两包烟，你务必收下。我们一家人很感谢你。” 黄大娘把父亲叫到一旁说，“孩子只有三斤六两，后面要多注意营养。不收了不收了，你们自己留着。” “收下吧，大娘。”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对大娘说。 “收下吧，大娘。”父亲对大娘说。 “行，我只收下一包烟就行了，其他的就不收了，白糖你们拿来喝糖水，适当喝一点，我要赶快回去了，你大爷还在家里。” “辛苦了，大娘，我送送你。”父亲随后送了黄大娘出去。 “大娘是个好人，多亏了大娘。”母亲对父亲说。 “嗯嗯，我扶你喝杯热水，慢一点。” “想好名字了吗？”母亲问。 “想好了，就叫李智，你看如何？” “李智，李智，这名字可以。这名字和他哥哥名字有点像，哥哥叫李志。希望他哥俩都能够有志气，有智慧，志智同心。就叫李智吧。” “大宝，来看弟弟，mama给你生了一个弟弟。”大宝小心地摸着二宝的手，“mama，弟弟的手好温暖。” “我先去把鞭炮放了，再去把养的鸡捉一只，弄来给你补补身体，你躺好，别受凉了。” “嗯嗯，捉小的那一只，吃不了多少。给大宝也弄一点，切的时候切小一点。” 噼里啪啦……，空气中洋溢着吉利的气氛。很快孩子出生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你还要上坡去做活路，你家儿媳妇生了你还不去看看啊？”一个人说着。 “你家儿媳妇生的孩子，有屁眼喔，你诅咒人家生孩子没屁眼，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婆婆喔？”另一个人说。 老太婆竟不知廉耻地说:“生了个啥？” “自己去看呗，难道生了个女儿，你就不喜欢吗？” 碍于面子，老太婆从家里数了一些鸡蛋放在篮子里。 “一、二、三……五十。” “一、二、三……三十。”老太婆在篮子里最终装了三十个鸡蛋。 走到家门口，放下了鸡蛋，连门都没有跨进去，老太婆转身的时候，正巧父亲这时候端着鸡rou汤走了过来。 父亲对她说，“不要再来吵闹了，生女儿生儿子，那都是我的孩子。我们有鸡蛋吃，你把鸡蛋带走吧。” 老太婆，怒气匆匆地走了。 一路上，逢人就有人问她，“孩子有屁眼吗？孩子有屁眼吗？” “有的人啊，怎么这么恶毒呢？诅咒别人生孩子没屁眼。” 村东口的老王，在牛棚旁听到了人们的议论，“小李家生了，生的孩子有屁眼哟，那个老太婆哟，真是毒。” 老王开心地笑了，随后望着牛圈，陷入了无尽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