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见如故
何殊与时宴并肩，一路警惕着穿过消毒区与实验区。 消毒区的应急灯亮着，昏黄灯光照着里面。距离实验区陷落已经过去几年，消毒区只剩下一些动物的残骸。 暗处似乎藏了不少丧尸，然而何殊的手电筒照过去，发现一片宁静。 那些丧尸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似乎是被可怖的天敌压制住了。 时宴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好像他走的不是充满危险与丧尸的实验室，而是走秀的T台。 “时宴。”何殊突然问：“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没有等到时宴的回答。何殊自言自语道：“总觉得只见了你两面，但好像认识了很久。” 时宴身上有种无法忽视的熟悉感，她天然对时宴产生了难以忽视的亲切和信任。 何殊与时宴对视，时宴看着女孩鹿一样无辜又充满信任的眼睛，嘴角一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一切告诉她。 或者把她带走。 她没有理由要遭受那些，她只是一个女孩。 “……”时宴压抑住心底翻涌的黑暗和痛苦，然而右手仍在不停颤抖，几乎握不住枪。在何殊察觉之前，时宴换左手握枪，将右手背在身后，温和一笑：“算起来，确实只见过两次。但一见如故，大抵如此。” 一只藏在暗处的丧尸闻到了活人的气息，从藏身的角落里爬出来。 突然，它意识到了什么，又被一种藏在天性里的极大恐慌压制住了。它又悄悄缩了回去，假装自己从没有出现过。 时宴笑眯眯地，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端着枪陪在何殊身侧。本来按照他的等级和经历，他们没必要玩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时宴大可以带着何殊，直接把那只在暗处使坏的丧尸剿灭掉，但他没有。何殊温柔，但并不脆弱，她从来不是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等待保护的软弱姑娘。 他的女孩总有一天会成长，然后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时宴等待着这一天。 虽然何殊忘却了一切，并不记得过去种种。时宴也不介意同何殊再认识一次，他很有耐心，而且有的是时间。 时宴什么都没说，跟在何殊身旁。依旧眉目温柔，面上带笑。 “前面就是总控室了。”何殊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朝着时宴看去。 “接下来会很危险。我因为同伴，必须这么做，但你没必要陪我一起。” “我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时宴温和道。 “那我向你保证，我死之前，你不会有事。”何殊补充。 “……不需要。”时宴突然不笑了。他皱着眉，何殊此时才发现他不笑的时候给人很大压力。他天然一副上位者的气势，一旦收起笑容，就显得威严甚至冷漠起来。 时宴悄悄捏紧了枪。他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将枪握紧又松开。这其实类似一种创伤后的PTSD，但时宴掩藏地很好，他努力收起涣散目光，无视了脑海中不断翻涌出的血腥场面。 那些熟悉的，他最亲密的人，在他面前一一死去。他们都告诉他，要他活着。 他们说会保护他，然后他们死去了。这几乎让他痛不欲生，但他甚至没有资格迎接死亡。 时宴又挂起笑脸，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 “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时宴道，他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郑重。 “我会的。”何殊不知道时宴遭遇过什么。但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只能藏在心底，等夜深人静时暗自舔舐的痛苦。 何殊安抚道：“我们都不会有事。” 她语气温柔又坚定，仿佛真切地相信自己和所有人都会活着。她愿意为了伙伴赴险，又曾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 她像一簇在风中几乎燃尽了的火苗，但一直闪动着燃烧，温暖又明亮。 记忆中的血海散去了。不断哀嚎尖叫的骸骨停止哭泣。时宴感觉到心底安静下来，何殊说他们都不会有事，他也会相信她。 时宴的心绪平静下来。他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何殊的异能，【语言暗示】。 何殊对自己的异能还不够了解，她甚至没有见过自己以外的辅助能力者。 如果何殊知道，那她可能会发现，自己很早就使用过这种异能。陈雯雯在与何殊初见时，说起她曾经的遭遇。 何殊当时安慰陈雯雯，让她“别太伤心，带着家人的一份，一起活下去”。 辅助异能【语言暗示】发动，此后陈雯雯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不断杀死丧尸，一点点变强，最终找回了自己。 何殊的“语言”，不止能控制丧尸，确切来说，她的语言是一种加强。强化别人的异能，加强对内心的暗示，甚至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没有神智的丧尸。 何殊虽然是纯辅助，但她的异能相当可怕。时宴很清楚何殊的异能如何使用，但他不打算揠苗助长，将异能的使用方法告诉何殊。 对异能的理解只能自己领会，如果何殊强行承受自己无法领会的知识，可能会被自己的异能反噬。 时宴翘起嘴角，感受着何殊的异能将自己心中无法控制的痛苦压制下去：“是啊，我们都不会有事。” “走吧。”何殊将总控室的门用门卡刷开，谨慎地迈出脚步走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何殊打开手电筒。光柱照亮四周，而背后时宴不知何时没了声息。何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以为时宴会像电梯里的同伴一样消失不见，心猛地一跳，忙向后伸手去摸索时宴，刚巧抓到时宴的手。 时宴正屏息凝神戒备周围，提防着丧尸的袭击。突然被何殊牵着手，他着实愣了一下。 何殊松口气，紧紧握了下时宴的手。 何殊的指腹已经磨出了一层薄薄的枪茧，但依旧带着女孩独有的柔软和温暖。一抹红从时宴的耳尖泛起，一直红到脖根。他庆幸这里一片漆黑，何殊看不清他的脸。 何殊没有注意时宴的表情，她松开时宴的手，端着枪扫视周围。四下里都很安静，没有丧尸，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危险。 “资料室，钥匙……”何殊在四周观察摸索，想找到有关丧尸疫苗的信息和资料室钥匙。 她找到一只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镜片的丧尸，那丧尸不知为何，好像躲避什么天敌似的，缩在角落不去攻击她。 何殊连开几枪，将丧尸爆头，揪着丧尸的衣领开始翻找：“奇怪，它怎么躲在这，不来咬人？” 时宴：“……” 何殊从它身上搜到了身份卡，借着手电筒的光芒观察。这是一张金属小牌，用楷体篆刻着丧尸的身份。 “研究员：宋威。研究方向：植物感染。” 何殊没有找到钥匙。她松开丧尸，思索为什么普通研究员会出现在总控室。 总控室一般机密性高，普通研究员并不会进入。 这时，何殊突然听到一个虚弱的人声在不断低声呼喊：“小殊……” “雯雯！”何殊四下寻找，在一扇门后听到了陈雯雯虚弱的求救声。 “你等等，我这就进去……”何殊心下大乱，将门卡拿过来就要开门。何殊身后，时宴握紧了枪，盯着何殊的动作，但没有阻止。 然而何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动作。 “雯雯，你怎么在里面？” “是洛队，他好像遭遇了丧尸，满脸是血……他让我背他去总控室，结果我进来就昏了过去，现在被藤蔓缠住，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杀死……小殊，救我！” “是吗。雯雯，我打不开门。”何殊拿着门卡，面上恢复了冷静，但语气依旧是相当焦急：“我去找钥匙，你先挣脱藤蔓，你那两把飞刀能用吗？” “小殊，我伤得太重，用不了异能……” “还有一把呢？”何殊有些火大，这些奇怪的丧尸接二连三，装成她的同伴，里面的陈雯雯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有三把飞刀。 “……”假陈雯雯停止了求救。这些伪装出来的丧尸不太聪明，一诈就错。 一条藤蔓突然破门而出，直扎向何殊，然而何殊早有防备，躲了过去，抬手给藤蔓一梭子。 门被轰然撞开，门后的竟是无数根挥舞着的藤蔓。那藤蔓上方长了几个巨型的青绿色果实，还有数朵巨大妖冶的玫红色花朵。果实里面有半透明的液体，何殊一眼看见自己的两个队友就浸泡在里面。 “林北！雯雯！”何殊吼了一嗓子，果实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何殊冲果实开枪，那些藤蔓却挥舞着挡住了子弹。时宴在何殊身后同时开枪，数根藤蔓被他的子弹打落。藤蔓似乎被激怒，舞动地越发疯狂，无数藤蔓直直刺向两人！ “别动！”何殊大吼。她之前砍了两根藤蔓练习控制异能，最后还指挥它们编了个中国结。 这些藤蔓似乎对何殊的异能没有太多抵抗力，一点点悬停在空中。 何殊大脑如针扎，她强忍疼痛，子弹扫射停住的藤蔓。这怪东西至少是b级！ 时宴在何殊身侧，替何殊逐一解决漏掉的藤蔓。 何殊喘息着，两人一点点解决护住果实的藤蔓。突然一朵闭合着的巨型花朵耸动了一下，噗地吐出一个人来。 “李水！”何殊眼睁睁看着李水被吐出来，沾着一身花粉和粘液，摔在地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