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穆赢手段
狐鞫居顺利地、成功地刺杀了阳处父，狐射姑心头恶气出了大半。 赵盾得知阳处父被刺身亡，十分痛心，凶手是谁，他当然心知肚明。但现在他的主要精力不在查案上，他已经被人搞得心力交瘁了。 搞他的人是一个女人，一个抱着四岁孩子的女人！ 四岁的孩子正是世子晋夷皋，女人正是世子夷皋的母亲、晋襄公夫人穆赢！ 原来，穆赢听说赵盾居然置宗法礼制和先君遗命不顾，主持召开六卿会议废了夷皋，准备迎立远在秦国的公子雍为国君。 这位伟大的母亲没有认命，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拯救儿子的前途和自己的命运！ 穆赢自己的方式，就是把上天赋予女人最强大的武器运用得淋漓尽致！ 一开始，穆赢亲自去找赵盾。她苦苦哀求赵盾，但赵盾根本不想理睬她，最后干脆把穆赢拒之门外。 穆赢知道，靠说道理是没有任何用了，哀求也只是软弱的表现。那就使出终极武器吧。 女人最强大的终极武器，就是一个字：“泼”。 对，泼水的泼。 耍泼的方式是多样化的，穆赢抱着夷皋直接闯入了晋国明堂。 明堂内，赵盾正主持着晋襄公的大丧一应事务，所有的人都在。穆赢全身着素，她抚着晋襄公的棺材放声大哭。 当然，哭了些什么我们是很难描绘的，什么夫君你就这么去了啊，丢下孤儿寡母不管了啊，你一走人家便欺负你的儿子了啊，等等。 反正这一场哭，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哭得动了恻隐之心。有的大臣心想：晋国这样对待先君夫人和世子夷皋确实不公道啊。 赵盾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穆赢和世子夷皋，但这毕竟是国家大事。 这是六卿会议一致决定的要事，自己也是为了晋国着想，才不得已而为之。 明堂前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赵盾已经感觉到不少大臣对穆赢和夷皋的同情了。 但他又不敢下令驱赶穆赢母子，毕竟穆赢母子的身份是极其尊贵的。唯有新君登基，才能明正言顺地处置这种扰乱国之重典的非法行为。 心烦意乱中，赵盾结束了极其辛苦劳累的一天。 但穆赢貌似一点也不累，赵盾回府了，穆赢也出宫了。 她依旧抱着夷皋到赵府，赵府大门紧闭，穆赢便一屁股坐到了赵府前的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很快引来了众多路人围观，穆赢把在明堂前的那些哭词一遍又一遍地哭诉着，很多人都落下了同情的泪。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穆赢就紧紧跟在赵盾身后。赵盾到哪里，她便去哪里哭诉。 在人们眼里的穆赢，此时哪是晋国先君夫人？只见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连续几天的哀哭，穆赢已经把嗓子都哭哑了。 不但母亲哭，幼小的世子夷皋也跟着哭。到最后，穆赢在赵府门前的那棵树上结了一大一小两个环。 她对围观的众人哭道，公子雍回到晋国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母子俩在赵府门前上吊自杀的那一天！ 赵盾终于坐不住了，他这几天快被穆赢逼疯了，国内舆论也开始广泛同情穆赢母子了。 六卿中已经有个别卿专门为此事来找自己商议，认为六卿会议的决议出现了重大错误。 晋国许多大家族也纷纷表示，应该立世子夷皋为国君，连赵盾自己的赵氏家族也开始质疑赵盾的决策。 尤其是赵盾母亲赵姬，本就是晋文公女儿，与晋襄公关系较好。 赵姬本无意干涉赵盾执政，但眼见赵盾身陷舆论旋涡，也着急了，前来质问赵盾为何要废夷皋。 更为严重的是，狐射姑貌似也终于明白过来，挽救自己的最强有力的人，不是什么公子乐，而应该是世子夷皋！ 狐射姑活动了，狐氏家族的势力是庞大得令人害怕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赵盾： 你赵盾，违反周礼宗法制，不顾先君遗命，擅行废立之事，是不是想谋反呐？ 赵盾终于吃不消了，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然对自己带来了严重的隐患，这样的隐患必须立即排除。 赵盾迅速召开了六卿会议。当然，此时的六卿只有五卿，因为其中一卿即上军帅先蔑去秦国迎回公子雍了。 会议一致决定，严格遵守宗法礼制和先君襄公遗命，立世子夷皋为晋国国君！ 公元前620年，夷皋继位为晋国国君，这便是晋灵公。 就这样，穆赢终于笑到了最后。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靠自己的努力为儿子夺得了晋国国君宝座，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无上的地位：晋国太后！ 谁又知道，穆赢能够笑到最后的过程，是多么地屈辱多么地艰难！ 堂堂晋襄公最爱的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她在大臣面前据理力争，没用；在大臣面前苦苦哀求，没用；她哭泣过，下跪过，都没用！ 真正有用的却是作为一名普通女人，捍卫自己权益的最基本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那便哭个惊天神泣鬼神吧：在朝中哭，在宫廷哭，在赵府哭，在大街上哭，哭得晋国上下皆心酸。 闹，那便闹得你赵盾心神不定鸡犬不宁吧：衣衫脏了破了，不换；头发散了脸哭花了，不管；把自己哭哑，把自己饿坏，把堂堂晋国先君夫人的形象全部丢在你赵盾面前。 吊，那便把自己吊死在你赵盾府前吧，不但自己要寻死，年幼的世子也将上吊而死！ 这不是自杀，而是你赵盾逼死的！你赵盾不但将逼死一位先君夫人，还将逼死一位当朝世子！ 身背这样的罪，你赵盾还能在晋国混下去？ 赵盾最终妥协了。当赵盾下定决心扶立夷皋为君时，他知道，在晋国执政，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有隐雷，稍有不慎，自己将粉身碎骨。 就如这次新立国君，自己的本意那是为了晋国好啊。 但为了晋国好自己却必须犯规，这样的犯规，势必使自己失去民心，从而失去一切！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赵盾相信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