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四)
“阻了李婆婆投胎,再加上这十年来你用的邪祟法阵克去的李家子嗣,也都是算在你刘家头上。不过这个不损阴德,而是牵扯到你刘家的因缘线,影响的是今生运势,福禄寿喜财,具体影响到哪一个我就看不出来了。”张清妍竖起第二根指头,“这是其二。” 刘大婶哆嗦起来。 “之前的风水阵摆了多少年了?”张清妍问道。 刘大婶张了张嘴。 李大娘哭道:“十年了啊!有十年了啊!” “十年邪祟法阵,功德簿上肯定要记一笔。这个影响的就是你来世的命了。这方面呢,地府查得挺严的,十年算是一道坎,不管是什么邪祟法阵,满十年,下辈子投胎就要减一档。人道是肯定不可能了,最好呢,就是畜生道了。不过介于你们损了阴德,阴差恐怕要给你们添点堵,稍微一错手,就去饿鬼道和地狱道了。”张清妍竖起第三根手指,“这是其三。” 刘大婶一下子瘫倒在地。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婆婆出生的山村会一朝覆灭,为什么婆婆会百病缠生,早早亡故。 张清妍将竖起的食指、无名指又按了下来,只留下一根手指竖着,“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第一、第三项,那毕竟是你死后的事情了。你最该担心的是第二项。我是不知道你家几口人,但我建议你有一口人就准备十万两黄金,去京城找最有名的阴阳师,看能不能化解这厄运。” 张清妍的报价并非无的放矢。张家家族史上曾有同行施了邪祟法术,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前来张家求助。差不多就是这个历史时期,张家祖先给的报价就是十万两黄金。就这价格,还是因为对方之前为自己施法改运,耗尽收藏宝物,只能用金银之物来抵付。而这十万两,只是改运势的费用,改阴德和功劳簿的生意,张家是不接的。 刘大婶听到这话,原本瓦凉瓦凉的心更是如死灰一般,且永远无法复燃了。 李家人觉得出了口气,这会儿神色轻松了一些。而周围的邻居则百感交集,既是觉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又是后怕不已——这种小法术在民间早有流传,就犹如黑猫不吉利、黑狗血能驱邪一样,祖祖辈辈都那么叮嘱孩子,这其中难保有人像刘家一样知道些阴邪的法术,且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最后落得刘家这样的下场,还未必知道原由。 李大郎去找了刘家的人来,让他们把刘大婶抬回去,并且当众就说了,以后李家和刘家老死不相往来。 城西巷子的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同意,竟是达成了共识,要将刘家人赶走。且他们今日又添了一份谈资,少不得要和城西其他人家、乃至于宣城其他人家好好炫耀一番。 刘家日后在宣城的处境可想而知。不过他们是顾不上以后了:刘大婶去州府当学徒的小儿子隔日就捎回来一封信,他竟是得罪了知州家的公子,被东家给赶走了。刘大婶一听这消息,脑海中就回想起张清妍的那番话和那根手指头,一下子中风了,口歪眼斜,吓得刚出生的侄孙子大哭,夜里几回惊梦,发起了高烧,没过两日就病死了。 这,却不是结束。 早在许多年前,刘家婆婆所做的事情就开始影响刘家的运势了,只是那会儿她还健在,拆东墙、补西墙,用自己一条性命和做更多的阴狠歹毒之事,勉强维持住了刘家的运势,等她死了,这滚雪球一般的厄运就再也无人阻挡了。 经此一事,张清妍的名字没人知晓,但住在李家的那个大仙的名声倒是传遍了巷子,有人慕名前来拜见,看风水、测八字、超度亡魂,甚至偷偷摸摸打探那种阴邪法术。 作为此事最大反派的刘大婶,一样传开了名声,却是臭名昭著,也有人因此上门,同样是求那些阴邪法术的。可刘家这会儿正遭报应呢,哪儿敢再作恶?更何况真正懂这些的是已经死了的婆婆,在婆婆病重之后替她打下手的是如今中风瘫痪的刘大婶,刘家已经没人会这些了。 故事的头号配角呢,不是李家人,而是被张清妍点了名的吴花,因为附加了平民老百姓对王家那等大户人家的猜想,她勉强在这波流言蜚语中占了一席之地。 作为当事人的张清妍忙着处理枫叶观死绝了的事情和自己的路引,没有关注这些传言。再者,她本身就不会对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作为张家人,她的家族史上有更曲折复杂、出人意料的怪诞之事。李招弟的遗愿、吴花身上沾染的恶鬼、刘大婶的邪祟法阵,在张家人的经历中实在算不上事儿。至于那些求上门的“顾客”,张清妍一概拒绝——她压根就不会这些,如何能答应? 另一个当事人吴花则辗转反侧了几天后,去了王府,找了自己的母亲吴mama。 吴花的模样和吴mama有五分相似,虽说比吴mama年轻漂亮,气质上却差了吴mama这个中年妇女一大截。这会儿她满脸惶恐,见到母亲之后就一把拉扯住她的衣袖,着急地说道:“不好了啊娘,我们这是撞鬼了啊!” 吴mama一头雾水,看着女儿这副模样,扭了她一把,“你这丫头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原本在府里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现在张口闭口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吴mama心里清楚自己这女儿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求了恩典,将女儿配给了外头的人。若吴花能有几分机灵,她早就求了林晓晓把吴花配给府里大管事的儿子。这会儿她管着内院,亲家管着外院,可不是把持住了整个王府么?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吴mama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全心全意为女儿打算,最后为吴花挑了城西的人家。这心思倒是和她当初同崔家的管事mama说的一样,就是想着女儿有钱财傍身,嫁个穷一些的,在婆家能腰杆挺直。 吴mama有时都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那番刻意的交谈才生了这样的想法,还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才会时不时想起以前的那段谈话。 如今,王夫人崔氏死了,而她这些年看着吴花越来越像个市井妇人,隐隐后悔起当日的决定来。 吴花习惯了母亲的责备,揉揉被掐的软rou,嘴上不停:“是真的,我遇到了个大仙,能看到鬼怪的。她一看我就说我身上沾了晦气,是碰到了恶鬼了!” 吴mama鄙夷地看着吴花,“这种骗人的把戏,你也相信?她是不是要你买什么护身符,一枚就要几十两银子啊?” 吴花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当着许多人面说的,有人提起、提起了王夫人的死,我那会儿可是连忙否认了的。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吴mama眼神微变,“怎么会扯到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