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常风中举(五千字章)
第145章常风中举 傍晚时分,常风下差,牵着虎子回了家。 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来了。 张鹤龄趴在前院的地上充作大王八,驼着糖糖。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动不动是王八。” 张延龄则在一旁给糖糖剥橘子,喂到糖糖嘴里。 常风见状一声暴喝:“糖糖,不得无礼!” 随后常风呵斥刘笑嫣:“你也不管管!” 刘笑嫣一脸无奈:“国舅非要给糖糖当大王八骑,我有什么办法。” 常风拱手:“二位国舅,舍妹无礼,请海涵。” 张延龄将糖糖抱到地上:“常大哥,你这话就见外啦!糖糖就好像我们哥俩异父异母的亲meimei一样!” 张鹤龄附和:“我弟弟的对!要不是常大哥救了我们,我们可能死在了宛平县的黑牢里!” “你救过我大姐的命,又救了我们哥俩的命。是我们哥俩的大恩人呐!伱meimei就是我们亲meimei!” 张延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口袋。口袋里是一堆人牙,还带着血。 常风问:“这是?” 张鹤龄解释:“我们在宛平县大牢里吃了那么大的亏,能不报仇?” “今儿我们哥俩去了宛平县。把知县、县丞、主簿、典吏的牙全拔光了!” 常风有些哭笑不得。这俩国舅简直就是两个无法无的魔王。 常风劝诫二人:“知县、县丞、主簿都是朝廷命官。典吏虽无品级,但至少也有个举人功名。” “士可杀不可辱啊!再我已经审问清楚了。秃鹰会的事与他们无关。” 张鹤龄道:“知道啦!我们下回不拔他们的牙,最多薅他们的胡子。” 常风问:“对了,二位国舅来寒舍有何贵干?” 张鹤龄跑到前院中放着的一口箱子边。打开箱子,里面全都是上等珍宝! 常风看了看,那些珍宝里有不少他都看着眼熟。好像是成化二十三年的下半年,他抄前朝妖道恶僧所得。 之前弘治帝将大部分珍宝变卖,部分赐给了张皇后。 张鹤龄道:“这是我们大姐让我们带过来,赐给常大哥的!我们大姐啦,常大哥对张家恩重如山。以后常家的事就是张家的事!” “常家的事就是张家的事”从后宫之主口中出来,等于一个政治承诺,重若泰山! 常风连忙道:“我常风何德何能,竟得皇后娘娘如此抬爱。” 张鹤龄道:“常大哥,你怎么老拿自己当外人呐!要按外饶礼节,我们见到救命恩人要梆梆梆磕上几十个响头!你再这样我可要给你磕头啦!” 张延龄附和:“就是就是!什么常家、张家的,咱都是一家人!你还是我们跟大姐的义姐夫呐!” 当初大永昌寺被救后,张丰菱跟刘笑嫣拜了义姐妹。刘笑嫣嫁给常风,常风自然成了皇后的姐夫。 糖糖道:“三位哥哥,咱们能不能别在院里话了?我都饿啦!” “张家哥哥,你能不能把那些牙都扔了。看着多倒胃口哇!” 两个国舅年龄不大,又一口一个“一家人”。刘笑嫣跟九夫人、糖糖这些女眷没什么好避讳的,一家人同桌吃饭。 壮壮六个月大了,已经开了牙。这家伙似乎对大葱情有独钟。招待国灸家宴,摆上了一盘大矗 壮壮吮着大葱,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张家两兄弟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宴罢,常风送走了两个魔王。 刘笑嫣抱起壮壮:“今日该九妹伺候你。我回房哄壮壮睡了。” 常风跟九夫人进了西厢房。 常风笑道:“有个大的好消息。” 九夫人问:“什么好消息?” 常风道:“以后你在湘西巷的那些族人,无论是官府还是江湖人都不敢惹了。” 九夫人有些奇怪:“为什么?” 常风故意拿上了堂:“去给我倒杯茶。我润润喉咙慢慢告诉你。” 九夫人给常风到了茶:“到底为什么?你别急我啊。” 常风笑道:“新任南镇抚使王妙心提议,将你手下的一百族人记入南镇抚司耳目册子郑” “南司耳目虽无官职、无员额。但也算给锦衣卫效力的人。谁敢惹锦衣卫的耳目?” 九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目瞪口呆。 随后她伏在了八仙桌上,“呜呜呜”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为了族人在京城中的生存,她放弃了一切甚至自己的贞洁。 以前,连刑部的捕快、大兴县的班头、兵马司的指挥都能欺侮她。为了族人,她只能甘受屈辱。 可是现在,族人们成了锦衣卫的耳目。在京城彻彻底底扎稳了脚跟。 今后放眼整个四九城,谁他娘敢动我湘西巷? 九夫人怎能不喜极而泣? 常风轻轻捋着九夫饶背:“你这人一向铁石心肠。这回怎么还哭上了?别哭了。让笑嫣听到,还以为我在跟你弄什么新奇的花样。” 九夫人抱住了常风:“常风,我这条命这辈子是你的了!” 常风一呲牙:“啊呀!你轻点抱我。我伤还没好呢,疼!” 九夫人坐到了床榻上,用手拍了拍被褥:“过来,躺好......” 且常风在京城大破秃鹰会。一个月后,大同方面。 此次王子带来了五万鞑靼铁骑。 明军一方,大同驻军、陕军援兵、京营援兵加起来足有十三万人。 当初土木堡之变,明军跟瓦剌的兵力对比为五十万对五万。 但仗要看谁打,兵要看谁统领。 土木堡时,统帅是“大明战神”堡宗和王振。 这一回统帅却是马文升和王越——两个在成化朝出了名能打仗的文官。 他们指挥十三万明军,将大同守卫得如铁桶一般。 其实,弘治帝登基两年多,国势刚有蒸蒸日上的苗头。弘治帝并不希望边关发生对耗国力的大战。 马文升临走前,弘治帝给他交磷:“尽量御敌于国门之外,避免主力决战。若王子得寸进尺,那我军就不必退让,定要打出军威、国威!” 故而,马文升拟定的策略偏重防御。并没有主动出击的设想。 然而国与国之间的博弈,情势瞬息万变。 常风在源升茶馆内找到的暗桩名册派上了大用场。 孙龟寿到大同后,派遣精干手下,冒充蒙人混入了鞑军军营,联络上了隐藏在鞑军中的暗桩。 暗桩传递出了两条重要情报。 第一条情报:其实鞑靼后方存有隐患。瓦剌部死灰复燃,对鞑靼的腹地构成威胁。王子此番南下入寇,并未下定决战的决心,以试探为主。 第二条情报:鞑军粮草辎重,囤于大同以北一百五十里的平阳川。 马文升当机立断,亲自挑选三千骑兵,以叶广为主将,奇袭平阳川。将鞑军粮草辎重一举捣毁。 没了粮草辎重,这仗还打个屁? 之前秃鹰会派人联络王子。什么会炸死大明皇帝和一堆武将。 可现在王子根本没收到秃鹰会阴谋得逞的消息。 王子萌生退却之意。 马文升审时度势,给了王子一个台阶下。 想入贡?可以!使者总人数最多五百人,不得携带任何兵器。我大明欢迎你们前往京城朝贡。明军还会派兵护送。 王子面对大同固若金汤的城防,打又不是。不打吧,在此停留太久又怕后院失火。 无奈之下只得就坡下驴。派遣手下的知院桶哈,率五百人赴京入贡。 弘治朝初期的王子入贡事件,就此尘埃落定。王子的入寇意图没有得逞,大军返回草原。鞑靼知院桶哈率五百人,在明军的严密“护送”下赴京。 在平息王子入贡事件中,常风也出了一份力。 当然,主要还是靠马文升等名臣悍将运筹帷幄,明军将士同仇敌忾,拼死效命。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 转眼到了弘治二年的八月末。 北直隶贡院。 院兵敲了试毕锣,贡院的大门打开。无数参加秋闱乡试的学子鱼贯走出了贡院。 其中也包括常风。 今年二月大经筵时,常风的一番宏论颇得弘治帝赏识。弘治帝一高兴,赏常风破格参加北直隶乡试。 常风这是奉旨赶考。 锦衣卫中的皇帝心腹破格参加科举,常风是第一人。但不是最后一人。 数十年后,常风手下一个叫陆炳的年轻人也参加了科举。但参加的不是文乡试,而是武会试和武殿试,高中进士...... 自然,这些是后话。 常风伸了下懒腰。乡试考了三场,每场三日。他已经在贡院里待了整整九了。 他的属下钱宁、石文义身穿飞鱼服,领着十几名力士快步走向了常风。 一众学子看到这一幕,纷纷惊愕:这位仁兄怎么刚考完就招惹上了锦衣卫?别是考试作弊了吧?他算完了,进了锦衣卫,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是,他们没有看到锦衣卫给常风拴上铁链,带上大枷。 那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竟给他跪下磕头。 这让学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钱宁跪地磕了个头,笑道:“恭贺常爷乡试高中!” 常风笑道:“都起来吧。别胡袄的。还没放榜呢。让其他学子们听了去,还以为乡试有猫腻呢!” 石文义道:“以咱们常爷的才学,高中举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不准能中个解元!” “明年会试、殿试,常爷再一路考下来,金榜题名,当个状元!嘿,那就给咱们锦衣卫长了大脸了!” 钱宁附和:“就是就是。也让那些文官看看,锦衣卫里不光有杀人如麻的莽夫,还有学富五车的状元郎呢!” 常风哭笑不得:“你们俩别替我吹了!让旁人听了笑话。你们以为乡试是那么好考的?会试、殿试是那么好考的?” “行了,少放罗圈屁。我不在这九日,卫里还太平?咱们千户所的各项差事办的如何?” 钱宁道:“常爷,去抄两淮巡盐御史的弟兄们已经回来了。抄出财物总计折色四万多两!” “怪不得都,巡盐御史是朝廷八大肥缺之一呢!一个正七品官,一任三年能捞四万多银子!” 巡盐御史是监察御史之一,职位只有正七品。但实际地位、职权要高于从三品的都转盐运使。 常风道:“这应该是今年的贪贿第一大案了。姓徐的这厮,贪的银子比成化末年的户部侍郎蔡忠都多。” 钱宁道:“不过很奇怪。皇上只让三法司判了姓徐的流放,并未处斩。” 常风感叹:“皇上宽仁啊!” 弘治帝是个“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好皇帝。对于获罪官员,能不杀则不杀。 不过话又回来,那位徐御史的贪贿劣行,锦衣卫这边早在成化二十三年就上禀弘治帝了。 弘治帝却一直隐而不发。直到弘治二年的六月才派人彻查。 知道弘治帝是不是把徐御史当成了一个替他搜刮盐商钱财的存钱罐。
常风在一众弟兄的簇拥下回了锦衣卫。 北镇抚使孙栾一阵咳嗽:“咳,咳,常千户,考完了?考的如何?” 常风微微一笑:“尽人事听命罢了。” 孙栾的咳嗽声愈来愈大。常风连忙帮他揉着胸口。 孙栾道:“我的肺疾越来越重了。我已给皇上递了告长假的奏折。以后北司这边全靠你照应了。” 孙栾递上去的是告假奏折,而非告老奏折。 权力是人世间最诱饶东西。不到死的那,谁愿意交出去呢? 常风道:“镇抚使安心养病。我跟袍泽们一定尽心办好差事。” 三日之后,沐休日。 常风在院子里跟妻妾聊着,哄着meimei和儿子玩耍。 九夫人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常风道:“今日乡试放榜,我心绪不宁啊!进锦衣卫前,我也头悬梁锥刺股过。” “从二月到八月,每夜里我都苦读两个时辰备试。我挺想知道自己的学问到底如何。” 常风喝了口刘笑嫣递过来的茶,又道:“应该是考不上的。可我是受了皇上破格恩典才能参加乡试。” “若考不上,岂不让皇上颜面无光?” 糖糖道:“哥哥整日用功,怎么考不上?” 常风道:“傻孩子。比哥哥用功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举人比进士要难考的多!” 九夫人有些不解:“进士不是比举人大嘛?怎么举人比进士难考?” 常风侃侃而谈:“大明科举,有金举人,银进士的法。” “洪熙元年,朝廷定下每省固定的中举员额。譬如咱北直隶每科的举人是一百名。” “上一科乡试,北直隶应试的秀才共有三千多人。差不多是三十取一。” “会试则不同。每科会试,参加的举人大约在四千多人,能够拔贡的有二三百人。拔了贡参加殿试,就能成为进士。” “也就是,取进士是二十取一。” “考中举人要比考中进士难。故有金举人、银进士之。” 九夫壤:“哦,原来如此。” 常风又道:“跟我争举人名额的三千多个秀才,几乎都是成年累月读书备试。” “我也就这六个月,每晚抽空读书。能中才怪了。” 刘笑嫣道:“早跟你了,北直隶学政是我爹的老属下......” 常风连连摆手:“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乡试上耍猫腻。满朝文官都盯着我呢!” “话回来,我又不指着科举入仕。何必走你爹的门子给自己惹上一身sao?” “知道自己的学问到底如何也就罢了。” 一家人正聊着,忽然间他们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北直隶学政衙门的报子到了府门前。 常风快步走了出去。 报子喊道:“可是常风常老爷?” 常风点头:“是我。” 报子高喊:“恭喜常老爷高中弘治二年北直隶乡试第九十八名!” 完报子将大红喜帖双手奉上。 常风拿起喜帖,仔细看了看。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北直隶学政的大印就盖在上面呢,由不得他不信。 常风狂笑:“噫!好!我中了!” 九十八名是个靠近榜尾的名次,差三人就名落孙山。 不过这足够让常风欣喜若狂了! 报子连忙提醒:“常老爷,大口呼气,吸气。仔细喜痰迷了心窍。” 常风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报子伸出了手。 常风一愣:“作什么?” 报子道:“常老爷高中,总该......” 常风一拍脑瓜:“咳!怎么把这茬儿忘了!笑嫣,快去账房拿二十两银子,赏给报子!” 乾清宫内。 弘治帝十分重视选拔人才。北直隶乡试结束后,他亲自接见了学政张钰皓,查看中举名单。 弘治帝在名单的末尾处看到了常风的名字。 弘治帝有些惊讶:“常风竟真的中举了?张卿,你没徇私吧?” 张学政叩头:“皇上明鉴。臣不敢徇私。您若存疑,可调取常风的三份考卷御览。” 弘治帝将信将疑。他调取了常风的考卷,又找来了翰林院侍读学士李东阳。 李东阳是翰林院里出了名的大儒。 弘治帝将常风那三份考卷上的名字撕了去,随后给了李东阳:“李卿,你看这三份考卷如何?” 李东阳仔细的看了看,随后拱手:“经义上还欠火候。绝对当了不了解元,也进不了亚元。不过能定个榜尾的名次,八九十名的样子吧。” 乡试第一名曰解元,二到十名曰亚元。 有了李东阳这个权威大儒的评价,弘治帝确定常风中举凭得是真才实学。。 他大笑道:“李卿,你可知你手上的卷子是谁的?” 李东阳拱手:“请皇上赐教。” 弘治帝道:“锦衣卫常风的!” 李东阳脱口而出:“那个屠夫?怎么可能?” 常风在二月大破秃鹰会时,亲手卸下了秃鹰会俘虏的一条胳膊。当时有一堆京营兵围观。此事京城中早就传开了。常风的“屠夫”之名不胫而走。 李东阳自知失言:“啊,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想,没想到锦衣卫内的武人也能中举。” 弘治帝龙颜大悦:“明朕有识人用人之明!常风果然是个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