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春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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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节。每逢此时,闺阁里的少女们都迈出家门,去水边踏青游玩。在民间,这亦算是一年里较为隆重的节日。 不过对于王公大臣来说,三月最重要的活动不是春游踏青,而是一年一度的春狩。 每年三月初旬,陛下都会率领文武百官,去几十里外的城郊围场狩猎。君子六艺摆在那儿,文人亦会骑射,武将更是骁勇,年年都要出一个彩头,分出个高下。狩得猎物最多的,就可以得到陛下的嘉奖。 若是有幸入了陛下的眼,往后仕途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因而永平无数青年才俊提早半年就开始准备,苦练骑射功夫,就为了抓住这一次的机会。 春狩是秦国祖传下来的传统,路上来回加上过程,总计要持续半月。以往每一任王在出行时,还会带上一两名爱妃宠妾,夜里在帐中伺候。 往年姬越自是不会带上谁的,今时不同往日,他有了一个卫敛- 车队从三月三便开始出发,沿途能见到不少三五成群的踏青少女,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这边,又被开道的禁军挡在外面。 她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看,是宫里出来的车队!” “怎么不见陛下?去年我看到陛下骑在踏雪马上,丰神俊朗,英姿飒爽。还想着今年再见一回呢。” “那马车里坐的是谁?看着好气派,前后一群侍卫围着。” “应是那位传说中的公子敛罢?我兄长在宫里赴宴时见过他一回,回来后与我说道了半天,说是这辈子没见过这般神仙人物。” “今年怎么也不见谢将军啊……” “你傻呀,谢将军被陛下派去攻打陈国啦!” ……- 宽敞舒适的马车内,卫敛靠着姬越,嗑着瓜子,十分惬意。 去围场按理说该全员骑马,基于卫敛上回学骑马时的“精彩”表现,他果断做出符合人设的举动。 “骑马好累的,我怕摔下来。”驯马高手卫敛如是道。 姬越一边心道孤信你个鬼,一边大手一挥命人备了辆豪华马车。 反正先朝那些后妃们也都是乘坐马车出行,卫敛坐个马车也不会有人异议。 临行前,姬越挑了帘子,钻进马车,要与卫敛一路同乘。 卫敛惊讶道:“你不骑马,跑我这儿做什么?” 姬越说:“陪你。” 卫敛眼前一亮:“那你来得正好。” 姬越唇角一勾,只当是卫敛同他一样想念彼此了,竟一刻也分不得。 卫敛继续道:“快帮我剥瓜子。” 姬越:“……” 你把孤当小厮用吗? 姬越板着脸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卫敛眨眼:“就帮一下。” 姬越努力保持君王威严:“孤就是从马车上跳下去,都不会任你差遣,想都别——” 两片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 姬越的话语顿时销声匿迹。 青年倾着身,垂下眼睑,纤长秀气的睫毛轻轻擦过姬越的脸,痒到人心里去。 姬越眸色一深,喉结滚动。 马车外,沿路风景变幻,人群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热火朝天。 马车内,玄衣青年反客为主,扣着人的后脑将人吻得喘不过气。 直到卫敛被吻得面色泛红,无力地靠在人怀里,姬越才放过他。 餍足的姬越心情很好地开始动手帮卫敛剥瓜子。 卫敛枕在姬越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嗑着,时不时接过姬越递到嘴边的瓜子仁。 普天之下,大概没有第二人敢枕着秦王的肩膀,咽下秦王剥好的瓜子。 也无第二人有此殊荣。 舟车劳顿,路途漫长。褪去一开始的兴奋劲儿,一直坐在马车上也很是无聊。渐渐的,卫敛瓜子也有些嗑不动了,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他垂着头,眼中浮现出困倦。 为了及时出发,今天起得很早,这下就有些累了。 姬越倒了杯水给他:“困就在车上睡一觉,到了孤叫你。” 卫敛低低应了声,将茶水一饮而尽,歪在姬越肩头阖上双眼,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了。 姬越见他睡得沉,连呼吸的声音都放轻了些许- 道路颠簸,车轮子时不时就要被石子磕碰一下,连带着车内的人也跟着震了震。卫敛几次都险些从姬越肩头栽下来,幸而姬越看得牢扶得稳,才没叫人撞上前头摆着瓜果的小案几。 一路悉心保护着,硬是没让人醒过来。 又一回卫敛整个身子往下滑时,姬越无奈地将人捞回来。他肩膀被枕得也有些酸了,干脆就让人趴膝上睡。此时车队已出了永平,道路两旁寂静许多,林荫下泛起些凉意。 姬越翻出一旁的虎皮毯子,盖在卫敛身上,免得人着凉。 卫敛伏在他膝上,一侧脸颊都被枕出些红印,看上去仿佛被欺负过似的。他肤色是如雪的白,乍然沾了一点红,便似桃花落在面颊上,美得不可思议。 姬越端详半晌,没忍住,俯下身在人额头上亲了亲。 太可爱了,要亲一亲才好。 谁知刚离开,外头骤然一阵喧嚣,卫敛耳尖一动,立刻就醒了。 那双清丽漂亮的眼睛睁开,一醒就见到近在咫尺的姬越。 卫敛:“……” 姬越:“……” 卫敛直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迟疑问:“你刚才……” 姬越立刻道:“孤没有亲你。” 卫敛:“……” 很好,又一次此地无银三百两。 “遮遮掩掩做什么?”卫敛毫不扭捏地吻了吻他的脸颊,“我醒啦,天亮了吗?” 姬越一头黑线。 卫小敛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没有。”姬越说,“晚上了。” 帘外李福全道:“陛下,围场到了。” “我们到了。”姬越执起他的手,“下车。”- 一下马车,瑰姿昳丽的君王与清俊无双的公子并肩而立,顿时就成了一道绝艳的风景。 有几名大臣偶然扫到卫敛面上那一道红印,不敢细看,连忙转过视线。 心道陛下往年从来都是骑马出行,唯独今年与公子敛待在一起……莫不是在马车里厮混? 想想是挺刺激……不是,是不成体统! 当然没人敢说出来。 卫敛降服红鬃马打了陈国的脸,为他在秦国拉了一波好感。 只是他到底是楚国公子,又是众人眼里的男宠,前者叫人有敌意,后者叫人生轻薄。偏见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弭的。 卫敛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他在意的只有姬越而已。 第一日天色已晚,主要是安营扎寨,吃些干粮。等到明日正式开始狩猎,就可以吃上火烤的猎物。 扎帐篷这种琐事自是无需姬越亲自动手的。 阿萌跟了车队一路,现在正兴奋地在一块场地上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跑到东边。 整只狗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姬越每年春狩都会带着它。比起拘在王宫里精心喂养,獒犬更爱在广袤的山林里肆意奔跑,陪主人打猎。 人尚且崇尚自由,何况野性未消之兽。 小白和小红两匹马也来了。小白是姬越的战马不提,小红是第一回参与。 不过小红能派上用场的几率不大。卫敛只能说是“刚学会骑马”而已,射箭是盲区,骑射更不可能。 身为卫·废物点心·敛的坐骑,小红也只能被迫一无是处。 用姬越的话来说,就是带它来见见世面- 侍卫们办事效率很快,供王孙贵胄们歇息的帐篷很快搭建完毕。卫敛身为贵君,自然可以拥有一顶独立的营帐。 然而姬越表示不需要,说他俩一块儿住。 众人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贵君嘛……夜间是要侍寝的,他们都懂。 就连李福全都这么以为,私底下偷偷塞给卫敛一管药膏,要他把脸上的印子消一消。还说药膏要省着点用,这半个月在外不方便,若身子折腾狠了,或许吃不消。 卫敛一听就知道这位大总管误会了,解释道:“我这是睡陛下身上睡出来的。” 他没和姬越在马车上做那事! 他倒是想! 姓姬的不配合!!! 李福全点头,一副“您不用说,咱都懂”的模样:“是是,奴知道是您和陛下睡出来的。” 卫敛:“……?” “您省着点用啊!”李福全丢下一句就被人叫走了。 留卫敛独自在风中凌乱。 他低头看着那管用途奇怪的药膏,陷入了沉思。 “看什么呢?”姬越走过来,瞥了眼李福全急匆匆的背影,又看向脸蛋红扑扑的青年。 卫敛没害羞,他是脸上睡出来的印子还没消。 不过已经比在马车上时淡了不少。 不然众人的猜测就不是“公子敛在马车上被宠幸”,而是“公子敛在马车上被家暴”了。 卫敛说:“伤药。” 姬越神色一肃:“哪儿受伤了?” 卫敛说:“备用的。” 姬越一定要一探究竟:“用哪儿的?” 药可不能乱用,卫敛要用一定要用最好的。 卫敛睨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然后转身就走。 姬越:“???” 姬越很迷茫- 是夜,营帐内。 在外条件不丰,不能变出汤泉宫那么大个池子,但一国之君显然是不会受了怠慢的。没有汤池,烧好的热水还是有的。 卫敛沐完浴,披了件亵衣,长发松松垂落,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清辉月光泻入帐中,将人映照得如琢如玉。 有这样一个美人陪在身侧,无论是哪个君王都该一夜春宵的。 然而。 姬越早已在榻上睡得无比安然。 卫敛十分怨念、百分气恼、万分无语地在姬越身边睡下。 他天真地以为姬越说和他睡同一个营帐是有别的含义。 他错了,姬越真的就只是想睡觉而已。 这个人由于某种不知名原因,突然进入了性冷淡期。卫敛沉思。 他得搞清楚原因。 白日在马车里睡了太久,以至于夜里了无睡意。 翻来覆去好几遍后,卫敛终于受不了,坐起身拉了把姬越。 姬越警惕地睁开眸子,看见眼前是卫敛后又懒懒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嗯?” “起来。”卫敛认真道,“弄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