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历史小说 - 异案铭录在线阅读 - 第38章 蜂毒3

第38章 蜂毒3

    林遇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慌慌张张地摇着手说:“啊这个、这个……我这不是推测嘛,深更半夜的,哪还会有别人?”

    这回不止韩琅,连捕快都嗤笑起来:“我们应当也没说过钟德安是什么时候死的吧?”

    林遇这回真的百口莫辩,气急败坏地跺了几脚,想夺门而出,又被捕快拦住。【】&..韩琅见他万分狼狈,倒也不急着给他太强的威压,换了个口气道:“林公子莫非见过此人,只不过一时没想起?”

    林遇赶紧捡了这个台阶下来,急切道:“唉,其实、其实--这钟德安,在我林家是个不能提的名字。这人简直就狡猾蛮横,无恶不作,天天在生意上跟我们使绊子。他死了我爹觉得林家会遭人非议,就封住全家的口,让我们不要再提起这人。”

    这话听着倒有点像真话了,林遇在韩琅目光鄙视下,又磕磕巴巴地说道:“姓钟的之前来过我这儿,拿了蜂箱就走了,他只是要买去填补蜂群而已,他家的蜂太差了,我们哪知道他出门就会死……县尉大人,我们真是无辜的啊!”

    韩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站起身来,两个捕快立刻会意,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子。林遇急忙跟上,但又不敢多问,只好唯唯诺诺地跟着。韩琅瞥他一眼,英俊的脸上漾出一丝胜利者才有的浅笑,转瞬即逝,接着立刻换上严厉的表情,对众人道:“此次多有叨扰,先给诸位陪个不是了。”

    林家当家的老者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送客。”

    两个仆役便把韩琅一行送出门外了,走出去大概一百来丈,阿宝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林家的店门,对韩琅道:“老大,他们是不是真有问题啊?”

    “目前还不甚了解,”韩琅平静地回答,“林家还得查,但今天这事发生以后,他们肯定会有所防备,不能明着来了。”

    阿宝“啊”了一声,显然没大听懂。韩琅也不多做解释,领着他们回县衙了。

    夜里,他换了身轻便的黑衣,蒙上面罩打算出门。贺一九担心他的安危非要跟上,他也没办法,于是身边站了个高大威武的护卫,两人一起借着夜色掩护登上了房檐,足下运起轻功,笔直地朝着林家奔去。

    韩琅的计划很简单,明着不行,那就只能暗访。白天闹出这么一回,林家不可能没有动静,他打算去探探情况,尤其是想弄清楚林遇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之前他把遇到的事情和贺一九一说,那人笑道:“我瞧,姓林那傻蛋八成心里有鬼。”

    韩琅点头应同。

    以两人的身手,要潜入一家并没有什么防卫的大宅,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两人专找屋顶之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走,避开巡夜的衙役,腾身落在林家主屋的屋檐上。

    林家显然没有料到夜里还有人暗访,连提灯值夜的仆役都看不到几个。韩琅紧紧伏在一株槐树投下的阴影里,贺一九蹲在他身侧,两人呼吸声都压得很低,视线对望,居然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轻飘飘的一丝笑。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倒给他们带来些许恶作剧般的快意。

    透过厚厚的一层瓦片,他们听到下方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都暗中运力,声音便逐渐清晰。是那老者在和林遇说话,两人似乎起了争执,老者气势汹汹喝道:“你这不孝子,白天犯傻把事情捅出去了也就罢了,现在还这副天塌下来的德行,人还没死呢!”

    “可小青她……那纸条……”

    “还敢顶嘴?跪下!”

    房上的两人都听到林遇双膝跪地的声音,接着是几声惨叫夹杂着拐棍砸在rou身的闷响,看来林家老爷子真是个凶悍蛮横之人,儿子二十多岁了,照样上手就打。

    “不就是死了个妓子么,又没死在家里,你怕什么?”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吼道,“人又不是咱们杀的,那妓子每天接多少恩客,又不止你一个!”

    林遇的声音唯唯诺诺的,听不太分明:“我是觉得……造孽啊,而且这明明是钟家……”

    “钟个屁!”老爷子一句骂完,又是一通收拾,打得林遇嗷嗷乱叫,“钟德安那是自作自受,他腆着脸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铁定活不长了!至于钟家那女人,呵,装神弄鬼的本事,你也怕?!”

    韩琅用眼梢斜了斜贺一九,对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清了。这案子果然没那么简单,有得是内情可供挖掘。小青死了?纸条是什么?钟德安又对他们说过什么话?钟氏装神弄鬼的本事又是什么?两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心中叫苦,伏低身子想听得更仔细些。

    但屋内老者已经停下了殴打,呼呼地喘着粗气,吼了一声:“滚!”

    林遇的脚步声随即传出,与此同时,不远处两个提灯的仆役也朝这边缓步走来,只需再近几步,那灯光足够晃见屋顶上的人影。两人自知别无选择,只能接连从翻过屋檐,贴墙蹿下,眨眼功夫就躲进底下的灌木之中。韩琅刚刚蹲下就感觉一只大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他心生不爽,但情况紧急不容他躲避,贺一九呵气般一笑,鼻息全吐进他耳里。

    韩琅自己看不见,但贺一九看得分明,眼前这人的耳根顷刻间红得堪比六月樱桃,甚是可爱。下一秒他直接张嘴咬了上去,含住耳廓细细吮磨,韩琅全身瞬间紧绷,头发根根直立,猛地挣开束缚压低声音叱道:“你发什么疯?”

    贺一九轻笑,眨了眨眼:“失误,失误。”

    眼下不是他发难的时候,韩琅只能忍了,狠狠白了对方一眼。这时林遇已经和提灯的仆役错身而过,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两人一动不动,只见林遇神情晦暗,步履蹒跚,犹如深陷绝望之人一般目光发直地走过去了,根本没朝两人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

    贺一九扯了扯韩琅的袖口,韩琅立刻会意,林遇刚刚消失在转角的同时,他们两个已经腾身而起,行云流水地翻过围墙,稳稳地落在外头的巷道里。他们没有多做停留,一路快步奔回家中。大门关上,贺一九麻利地上了锁,一回身发现韩琅抱着双臂瞪视着自己,当即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皮。

    “不早了,先睡吧。”

    韩琅冷哼一声,没答话。贺一九感觉对方要就刚才的事情发一通火,赶紧三番五次把话题往正事上引。他熟悉韩琅的脾性,这人一旦开始思索案件始末,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肯定会把自己先前的举动彻底抛在脑后。

    “看来这事儿蹊跷得很啊,”他说,“林遇白天跟你说的也不全是实话,他肯定还瞒了什么。不仅仅是他,我瞧那村长,还有姓钟的媳妇,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

    韩琅沉吟片刻,道:“明日我去问问小青的情况。”

    贺一九暗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那林遇的确有点古怪。”

    “怎么?”

    “之前他来找我的时候,我看他神采怡然,眼神清爽干净,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也是长命百岁的命相。怎么区区几日就变得气色青暗,背簿肩垂,完全是火伤中堂短命早亡的征兆啊。”

    韩琅狐疑地瞅着他:“你真看得懂?”

    贺一九压低声音,轻笑道:“老爷子说我是百年罕见的奇才呢。”

    韩琅没跟他扯这个,直接问道:“那你觉得他怎么了?”

    “不知道,”贺一九摊了摊手,“要是诓人的话,我就说他鬼上身了。”

    韩琅好一会儿没说话,陷入了沉思。后来贺一九催他早些睡觉,两人躺到床上以后,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把一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就发现问题了。

    “你刚才咬我做什么?”

    贺一九一惊:cao,怎么又想起来了。脸上赶紧摆出一副若无其事地表情:“没什么,嘴痒。”

    “你属狗的?”

    贺一九打了个哈哈:“差不多。”

    好在韩琅累了一天,此时已经困了,就没去深究。等他睡着以后,贺一九翻了个身又把人塞到怀里,心想这可太麻烦了,每次都在关键时候心软收手,这得拖到什么时候啊?

    人也惯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他咂摸两下嘴,心想最近破事一堆,忙完再说吧。

    翌日,韩琅直接去了城里的窑子。大白天的,这地方还没开张,老鸨哈欠连天地接待了他,对他道:“我说官爷,瞧上了那位姑娘,也得天黑了再来呀。”

    韩琅懒得跟她啰嗦,直接道:“你们这儿有个叫小青的姑娘么?”

    老鸨立刻瞪大了眼,像没听清似的望了韩琅一眼,半晌后才道:“官爷,你是小青她……什么人啊?”

    “你就直说吧,”韩琅语气严肃,“小青她怎么死的。”

    老鸨哎哟一声叫起来,露出为难的神情,但看见韩琅的手按在剑柄上,当即缩了缩脖子道:“小青……唉,提了简直晦气。”

    “怎么?”

    老鸨把他拉进里间,四下看了一番才道:“她呀,不知道是得罪哪个恩客了,昨儿个一早就没了影。大伙儿最后发现她死在外头的菜地里,全身被扒得一丝不挂,刷了一层蜜,引得满身都是黑压压的蚂蚁。天呀,简直、简直太恶心了……”

    韩琅蹙起眉,厉声道:“为何不报官?”

    老鸨吓得一哆嗦,怯怯道:“这……她又没父没母的,又没死在店里,谁替她报啊……官爷,官爷别动怒,尸、尸首应当还在哩,裹了草席扔外头了。”

    说罢,竟“扑通”一声跪下了,连磕三个头嚷道:“官爷,草民知情不报,还请、还请从轻发落!”

    “算你识相,”韩琅冷哼一声,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跟她计较,“尸首在哪里,带我去看。”

    老鸨忙给他带路,还好才过了一天,尸首还在原位,也并未受损。韩琅一揭开草席,就被一股混杂着蜜香和土腥气的怪味熏得蹙眉,无数蚂蚁循着蜂蜜的气味还在她身上蠕蠕而动,钻进她的鼻孔、耳朵、嘴巴,游曳在她的身体里。即便是见过了各种死状的韩琅,此刻也喉头发紧,胃中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他强忍着不适将尸体翻看了一番,没发现外伤,死者神色惊恐,面容扭曲,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对了,官爷啊……”老鸨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韩琅横她一眼,她才又开了口,“他们说小青手里塞了张字条……”

    韩琅立刻起身逼问道:“在哪里?”

    “被、被一个公子拿走了,”老鸨支吾道,“我们这儿有规矩,不能透露客人身份……”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废话?”韩琅叱道,手中剑刃似乎就要脱鞘而出。老鸨吓得满头冷汗,忙摆着手道:“是林公子!林公子!”

    “林公子?”韩琅沉吟片刻,又问,“字条上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老鸨道,“就三个字:次则,遇。”

    韩琅的神情僵住了,片刻之后,他扔下老鸨快步奔向衙门,心情之迫切甚至用上了轻功。仵作和另外几个捕快都在,他立刻吩咐仵作去验尸,又叫包括阿宝在内的捕快一众立刻去林家保护好林遇。对方一头雾水问他怎么了,他也顾不上解释,直到:“情况紧急,照做就是了!--给我牵匹马来!”

    阿宝麻利地给他牵来一匹好马,他二话不说跃上马背,犹如离弦之箭般疾奔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