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克辱北门名为饵,柯石局中连环计
在生命握于月氏人之手时,留给李欣的时间便不多,心里清楚这点的他想要成就不一样的人生,幕后之人便是必求之人。 心思缜密,手段火候掐捏合适,对匈奴怀揣着母族的天然热爱,如此卧狼需要的是一个令他奔跑起来的机会。 可惜身为匈奴大王子的李欣压根没入人家法眼,这年头伯乐难当啊。 苦笑着抬起头,望了一圈聚集在身边的侍卫,帖木尔他们的忠心和骁勇自不必赘述。 但能为自己运筹帷幄的人,如今却仅仅只有一个远在胡堡城的赵炎,远水难解近渴。 思绪间李欣心生一计,附耳给帖木尔低语几句后,在帖木尔震惊的神情下,李欣安排侍卫各自下去准备。 翌日,李欣照旧直奔驿馆,在与科莫朵乐尔商量顶替参加秋猎的细枝末节后,便照常在驿馆开怀畅饮。 宴后晃动着微摇的身子,李欣朝着昭武城的城门口走去。 一路上不分贵贱,他热情的和每位路人打着招呼,可惜身上总是沾染着路人的鄙夷。 就连路边绑着买卖的月氏奴隶,望向李欣的目光里都带着淡淡的自豪之色。 眼前的冒顿,失去了他的高贵,丧失了尊严。 月氏正处在游牧向农耕过度的阶段,游牧风气昌盛,尚武崇尊,好勇斗狠,武者的尊严浸透了这个国家。 如今最卑微的奴隶都宁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意丧失尊严苟活在世,作为苟活之人的李欣,少不了被人白眼。 装醉的李欣自然能感受到这一切,偌大的城却只醒一人,孤独感油然而生,但如今他能做的只能是在心中咬牙坚持。 幸亏昭武城的北门近在眼前,自从第一次在北门受辱后,这座王公贵族常走的北门,在李欣潜意识里都是敬而远之。 形式比人强,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李欣心中的魔障地,甚至他自己都没发现,随着北门的临近,脚步似乎都比往常慢了许多。 遥望着北门,李欣咬了咬牙,握着的拳头再一次放开。 整顿好心情的他重新迈开了步子,此时的他披上了往日的伪装。 打着酒嗝,熟络的挥手和守卫们闲谈几句,在门卫们的回礼中走出城门,耀眼的阳光让李欣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远眺,西北方向不远处尘土飞扬,一大队马队正卷着滚滚沙尘,奔向这里。 李欣短须下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了。 清一色的高大乌孙马肥硕健壮,四蹄踏地如鼓,发出强有力的踏地声,老远便能听见,其中还夹杂着月氏骑士低沉的控马吆喝,随着大地的微微颤动,马队离北门越来越近。 乌孙马上的骑士们身着白色犀牛皮甲,甚至皮甲上还点缀着不少月氏民族的图腾花纹,雄鹰、骏马、鹿角无所不有。 骑士与战马的奔腾早已融为一体,颠簸间节奏感流畅,这显示着他们高超的骑术,没有人会怀疑这些骑士的战斗力,细节透露出他们的不凡。 当城门口的众人远远望见骑士们的掌旗时纷纷色变,能在昭武城前如此跋扈,连扈从骑士都能骑着价值不菲的乌孙宝马,全身披甲,除了月氏王塔宁诺阿外的亲军外,便只有大王子护涂何的卫队了。 最近昭武城内疯传大王子护涂何失势的消息,月氏南征羌族的战事不顺。 眼见冬季将至,到时大雪封山,寒风刺骨,因为季节原因南征羌族之事必将搁置,待到来年变数叠增,这份灭国拓地的功劳也就难了。 这对护涂何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正是因为战后的红利颇大,他才竭尽全力将最大的支持者休密部凌格奇推上帅位,妄图甥舅联手。 如此一来,昭武城朝堂内的呼应力少了许多,再加上最近政事上的偶然疏忽与失利,不少人旧事重提,将年前被匈奴伏击的败仗提了出来,那可是护涂何心中的伤疤痛处。 想到昨日父王招老三进宫饮宴,护涂何心中烦闷,挥动手里的皮鞭狠狠的抽打在爱马上,胯下的乌孙马发出嘶鸣,速度又快了三分。 周围的骑士们噤若寒蝉,知道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乌孙马脚力奇快,眨眼的功夫便奔到了李欣面前,和城门前的鸡飞狗跳相比,李欣显得很是扎眼。 护涂何停住奔驰的胯下爱马,感受到战马冲脸的鼻息,李欣仿佛不知所措。 战马的汗臭味扑面而来,令李欣酒后的肠胃跃跃欲试,同样马上的护涂何闻到了李欣身上浓重的酒味。 多亚尔一见又是冒顿,想起上次辱人逗乐护涂何的丰厚赏赐,心中立刻大喜,料想功劳又在眼前,双腿一夹,用鞭子指着李欣故技重施,喝到:“匈奴人,见我家大王子安能不跪?” 显然多亚尔想旧事重演搏自家主子的欢心,一时间李欣与护涂何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短暂对峙当中。 围观的人群慢慢堆积,有了第一次的名声在外,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呼吸间,人群便将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毕竟第一次匈奴王子受辱眼见的人少之又少,现在李欣名声在外,喜欢眼见为实的人们以惊人的速度聚集。 眼角望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欣心中不为所动,诱饵已经抛出,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待时机差不多,李欣眼见目的达到,突然哇的一声,伏地大吐特吐起来。 这突然的变数惊的周围战马连连后退,刺鼻的腥臭味冲天,护涂何连忙握紧缰绳,眉头皱起。 多亚尔见李欣如此无礼,大喝下便要挥鞭抽下,却不料手刚举起马鞭,便被护涂何挥鞭制止。 护涂何瞪眼冷哼道:“卑贱的狗穿上华衣,依旧掩饰不了他的卑贱,而他却不是你能教训的。” 说着反手抽了多亚尔一鞭,吩咐道:“清开道路,回府。” 闻言骑士们纷纷上前,大声吆喝清开道路,护涂何一行快速的离开了北门。 吃了鞭子的多亚尔,只能悻悻望了一眼吐的欢的李欣,跟了上去。 没有了主演,这场闹剧便没了发生下去的必要,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去。 醉鬼般的李欣无人问津,吐够了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马场。 待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后,醉鬼李欣向着城外树林中一吹口哨,一匹大黄马飞奔而来,李欣二话不说跨马而上,直奔马场而去。 同时在散去的人群中,一个穿着秦服的匈奴人显得不伦不类,悄然的消失在人群中。 那人回到住处,寒着脸一推门便喊道:“大兄,我们的王子今天又在北门外当了一回你嘴中常常念叨的南国猴子,气死我了! 我匈奴人何时沦落至此!哼,都是大兄太过仁慈,要我说就该给他点教训才是。” “哦?乌林木怎么说?” 屋内的匈奴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竹简,同样是身着秦服,却略显瘦弱。 乌林木很尊重自家兄长,虽然不情愿再提,但还是将北门发生的一切尽数讲了出来。 柯石列听后眉头轻皱,难道自己前些日子的提点,冒顿置若罔闻? 思索间,突然柯石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榻上跳起,急道:“乌林木快走,我们马上离开昭武城,快。” 身旁的乌林木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向来沉着冷静的大兄,为何会如此慌张。
柯石列话音刚落,帖木尔和木莫车便带着人冲了进来,三两下将准备反抗的乌林木制服。 帖木尔伸手一请,冷面道:“我家王子有请先生。” 柯石列眼见局势,自知无力,便整了整衣襟,出声道:“有劳。” 言罢,一行人奔着昭武城外的马场而去。 此时的李欣早已在马场将一身酒气洗净,和阿琪格说了说话,便听到了门外吵闹的声音。 帖木尔回来复命,李欣抬头便看见了柯石列和被五花大绑又吵闹不堪的乌林木。 两人的反应是在简单不过的选择题,吩咐木莫车将乌林木带了下去。 其余侍卫也被派了下去休息,显然李欣想和柯石列单独聊聊。 但帖木尔还是不动如山的站在李欣身后,李欣笑着将帖木尔使了出去,他知道帖木尔的意思,但显然对付柯石列这种人用不到。 既然身着秦服,那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他应该会懂。 简陋的屋内只剩李欣和柯石列两人,李欣上榻一礼,悠闲的倒了两杯马奶,叹道:“先生可让冒顿好找啊。” “王子也让柯石列刮目相看,刚刚那位将军真是忠勇之人。”说着柯石列与李欣相对而坐。 “哦,怎么说。”李欣问着,将马奶递给柯石列。 接过了李欣倒的马奶,柯石列道:“世人皆如柯石列般鼠目寸光,难观王子鸿鹄之心,列想王子自污于月氏一年有余,忍常人不能忍,此时怕早已胸有韬略,他日若归匈奴,则匈奴必将在王子手中昌盛。” 李欣轻抿马奶,静静的等着柯石列的下文,自己的苦rou计已经展现了实力。 能在这里喝奶谈心,李欣的态度已经足够。 现在就是柯石列展现自己才能的时候了,机会只会给有才能的人。 “想来听小弟说王子今日又受辱于昭武北门,王子不惜名声为饵,钓出列这条才薄之鱼,怕是得不偿失啊。” 柯石列同样不愿意轻易做出决定,虽然见识了手段,但实力与家室所带来助力却同样不容忽视。 李欣笑道:“兰柯石列和弟弟兰乌林木皆出自匈奴最高贵的四姓之一,而二十年前的兰氏部族的内斗之战,本王子记得有两位贵族子嗣逃脱了,带领着自己的族人部族西迁,想来便是二位了吧。” 柯石列虽然极力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惊,但李欣却还是抓住了他的心怯。 柯石列这种以部族利益为首的贵族,恐怕做梦都想重回高贵的匈奴四姓之中,昔日的荣光总是让人难以忘却。 这是李欣的利,同样是他的剑。 李欣又笑道:“既然是匈奴旧部,本王子就有照顾之意,守土之责,而令弟直爽豪迈之人,本王子想可以派人将柯石列兄的兰部迁到胡堡了。” 话音刚落,柯石列便犹如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般,叹道:“王子好手段。” 见大势已定,李欣也不想将人逼到死处,拍了拍柯石列道:“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兰氏的荣耀已经握在了你的手里,部族还是由你们兄弟自己去迁徙吧。” 柯石列起身行礼,真正意义上的踏上了李欣的列车,道:“大王子不计前嫌招揽列,列愿与部族重归王子帐下,百名骑士为王子牵马执凳。” 眼见柯石列归心,李欣不乏恶趣味的说道:“其实令弟确实是直爽豪迈之人,不过部族所在,他确实没有说。” 柯石列闻言,觑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而李欣则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