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遇袭（下）

    蔡寅所在的是新的磨皮位置，此处是给已经入了门的弟子用的。铁盆里更换了种黑色砂石，相比于原来更加坚硬，鼻子中还能嗅到，这砂石中掺杂的草药也不一样，味道更加刺鼻，收功浸泡的药液倒是一样。

    少年在剧烈的太阳暴晒下，挥洒着汗水，板着脸，双腿弯曲扎着马步，节奏极快，一下又一下，将双拳狠狠砸进砂石中去，这个盆子的弧度很有意识，最上边开口是向内的，导致拳头砸起飞溅的石子会被挡回盆中。

    蔡寅感觉拳头越来越烫，越来越热，麻痒难耐，心底有一股燥意让自己停下来。原本通红的拳头，在这般磨炼下，双拳表面微微开始泛黑，比起正常拳头要大一圈，反光晦暗泛灰。

    蔡寅不管不顾沉浸在修炼之中，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流再一次席卷心头，浑身舒畅，感觉外界的时间都慢了下来，树上的落叶从一旁掉落下来，自己能够清晰明了看见上面一丝丝叶脉，还有被虫子啃食几口不规则圆形。

    这是气血又上升了一个层次？突破了？内心激动不已，听师傅讲过，这是气血上升的表现，目力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晰，感觉外界都慢下来，这是自己反应一下变快还没调整过来。看了看周围苦练的师兄，强行压抑自己的喜悦，锋芒毕露毕竟不是什么利于自己的好事。

    双手泡完药液后，伸到眼前看了看，还是正常的大小，不过白嫩的像是女孩子的双手，自己有看过师兄们的手，尤其是苦练时间久的，虽然有药液修复，但是表皮还是留下痕迹，粗糙不堪，坑坑洼洼，大师兄拳头骨头突出之处还长了厚厚一层茧，可见其苦练下的功夫，自己竟然如今也到了石皮，和其一样。少年突然想到什么，握了握右拳，脸上恢复冷漠、死板。

    走到院中，一路上师兄弟都火热打量着自己，从几天前突破第一层气血开始就这样，让自己浑身难受，但也没办法，只能尽力无视。在院中跑了跑，练练几个招式，细细感受一番，自己反应速度、爆发速度、气力至少是之前的一倍以上。悄悄从院中小门出去，苦练了好几天，准备去散散心，顺便去城外打点野兽吃吃，自己之前买的和郑老头给的差不多要吃完了，虽然拳院会提供三餐，但对于自己来讲，堪堪饱腹，而一旦练拳，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饿的非常快。

    听三师兄说倒是可以挂靠在帮派门下，凭自己突破气血，帮派会提供上好的米食，一些大的帮派还会有一些异兽rou，待遇很可观，也不会像那些没有突破气血的普通人，动辄断手断脚，伤筋动骨。不过想起陈彪，对帮派实在厌恶，在这乱世之中，自己微小的力量虽然阻止不了什么，但是可以不助纣为虐，危害那些普通苦命的百姓。

    飞业城宽大的城门门洞，缓缓从蔡寅头顶经过，跟着冗长的出城队伍后面，一米七的身高，穿着一个宽大的斗篷，遮住稚嫩的脸，腰间挎着那把生铁打刀，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虽然没有练过刀法，但是给自己多一层保障还是好的，而且自己遇到野兽总不能用拳头活活打死吧，还是刀好，两刀下去，就结果了。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取出一块白色风干rou块，放进嘴里胡乱咀嚼就吞下。这师傅给的rou块很神奇，不练功晚上吃了，到早上肚子还是饱腹感，不觉得饥饿。

    缓缓出了城门，沿着灰色官道，朝着城外走去，四处张望。挨着城墙不远的，是一块块金灿灿的田地，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如同被切好的豆腐块，一块接着一块，远远环绕着官道直到地平线尽头。在田间，可以看到穿着补丁的农夫弯腰进行劳作，时不时停下来，用扁担撑着休息，拿掉头上的斗笠对着自己煽风，看着出城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坐着娇子，跟着一大片服从、下人、侍卫。

    田地的外围是茂密的山林，再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高山。那里便是自己的目的地，靠近飞业城的山林，因为靠近田地，会破坏庄稼，野兽早被清理了，小动物也被日子不好过的农夫猎人抓光，只有远处，林深叶茂，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对于野兽异兽却是自由的天堂。

    走着走着，路边来了一队城池巡逻兵，一个个面黄肌瘦，行走脚步虚浮，有的拿着武器，有的直接空手。身上穿着色底衫，外面套着一件很是破旧简陋的灰皮甲，只能护住前胸后背，甚至几个人穿着的破布鞋是开洞的。只有最前面一人，衣甲武器七成新，穿着布靴，精神饱满，其后跟着的，都是表情懒散，带着应付似的，没有一点兵样。

    渐渐人越来越少，公子小姐也到了目的地，官道前方右边山脚下，修有一座黄瓦红墙的宽大寺庙，墙上用金色颜料方方正正写有七个大字，每个字有一人高，可惜蔡寅不认识这些字。

    两个穿着僧衣的沙弥正拿着扫帚在打扫上寺庙阶梯的落叶，一个个胖头胖脑，身材浑圆撑着崭新的衣服。看到富人香客上山，对着他们弯腰，举起右手放在胸前，四指并拢，行了一礼，空中念念有词，隔着太远没有听清。

    刚要离开，对面来了一群人，四个仆人抬着娇子，后面跟着七个兵卒，分成两排，多一人骑马在娇子旁，一个个腰粗膀阔，体型高大，身上穿着黑色制式皮甲，腰上配着带鞘宽背刀，走起路来动作迅捷，训练有素。一个个神情警惕，虎目盯着周围。娇子上的帘子被拉开，一名翠裙少女，面色白皙，绑着两个包子发髻，抬手一指远处寺庙，转头和另一个轿中人说话。其带着白色面纱，黑发披肩，发丝中所带银色发簪若隐若现，双目温和，举止有礼，还不待多看，就被兵卒挥手呵斥开。待他们走后，蔡寅才看到这些士卒皮甲背后都有一个巴掌大圆形布片，绣着显眼的“洪”字。

    总共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蔡寅终于于一片一望无际看起来没有人烟的的树海群山之中，而在他来的路上，此时也有一人按着轨迹寻来。

    高壮男子站在路边，草帽遮掩着阳光和其面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绿色的的竹筒，轻轻摇了摇，后拿起放在耳朵旁，仔细聆听。竹筒内立刻有了回应，昆虫剧烈的振翅声传来，颇有规律，三长夹杂着两短。

    壮汉又扭了扭暗绿色的盖子，拿下后，漏出一个透气的网面，他将竹筒凑近鼻子嗅了嗅。

    “有香气，还有条小泥鳅漏掉了，乖乖躲好，嘿嘿。”他这些时日连续追踪黑字虫，将城里所有和黑字虫接触过的活人，全部暗中灭口。靠的就是这竹筒中的闻香虫，此虫是黑字虫天生的天敌，专以黑字虫为食，一旦发现猎物，乃至其接触过的人，就会自然散发出一股气味，闻起来很香，如檀香润人心肺，难以忘怀。越靠近黑字虫，香味越是浓郁。

    黑字虫很奇特，一旦接触人后，就会分泌一种液体，沾染后，数月才会散去，男子靠着这只虫，杀掉了五个和黑字虫接触过的人，发现城里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清理干净后才出城，没想到在半途中发现闻香虫有反应。

    男子轻松自然迈步，派他来清理这些人，就和杀鸡用牛刀一般，遇到大多都是普通人，轻易就能收割，整个飞业城，能够让其忌惮的，无非老一辈的武师，和内城七大家族的高手，其余都是渣渣，不值一提，要不是人手不够...。

    夕阳渐渐沉入天边，林中寒意逼人，形成幽暗深邃的黑幕，虫子吵闹声开始喧嚣此起彼伏，蔡寅找了棵大树，爬上树杈，打算凑合一晚，黑夜对于自己很吃亏，明日再寻找猎物。突然一名带着草帽的男子进入视线，一只手抓着一个小东西，不时靠近鼻子，一边举目四望，像是寻找什么。

    就在他要经过蔡寅所在的树下时，突然停顿，好像发现什么。“唰”，蔡寅双手举刀直接从天而降，对着壮汉就是一劈。身材高大，天黑还带着草帽跟着自己，难道要和自己在深山老林搭伙？非友那必是敌人。

    男子心头一紧，猝不及防下，身体下意识躲避，身为练武之人，反应极快，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步伐迈开，已经准备后手招式了。

    没成想，这一躲救了自己的命，但也没有全身而退。“噗嗤”一声，干净利落，右手就失去知觉，一股痛彻心扉的难忍剧痛传进自己脑海，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响彻山林哀嚎，“啊~~~。”

    “可恶，可恶，你这可恶的小老鼠，啊~~。”他此时以看请，偷袭自己的是一名面容青涩的少年，穿着斗篷，帽子已经被吹开，双手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