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苏安
…… 放学的铃声一响起，学校似乎立刻就躁动了起来。 每个人记忆中的学校，大概都有那么一个，最喜欢第一个从教学楼大门冲出去的学生。 书包在他的背后，随着奔跑的脚步一上一下地跃动着，隐约还能看到他发红的脸颊上渗出的点点汗珠。 随着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拥入自己父母的怀抱中，门口的家长们也都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 苏明哲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将视线紧紧地落在此刻正从教学楼里快步走出来的小小身影。 “阿爸！”苏安走到了男人的跟前，兴奋地叫了一声。 “哦莫~哦莫哦莫。”苏明哲摸了摸儿子秀密的头发，“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阿爸，给我买一个笔记本吧。”苏安用力地仰着头，看着高大的父亲，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 “笔记本？”苏明哲将手收了回来，从苏安的背上接过了书包，“作业要用吗？” “阿尼阿尼。”苏安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找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咦，阿爸很好奇呢。”苏明哲蹲了下来，双手放在了苏安的肩膀上，“能告诉我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了，我说了的话，阿爸肯定也会觉得有趣的。” “啊~，好奇死我了，快点说快点说，再不说我就要惩罚你了。”苏明哲脸上装出了焦急的样子，手上却不停地给苏安的咯吱窝挠着痒，惹的他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爸，饶了我饶了我。”苏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我说。” “你先说说看。”苏明哲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写歌！我喜欢写歌。”苏安举起双手求饶，来自父亲双手的动作也突然停了下来。 他以为是自己的求饶起了效果，却是没有看到父亲此刻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阿爸，我想要一个笔记本来写自己的歌，可以吗？”苏安抓起了父亲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恳求道。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男人回过神。 他看着苏安，轻声答应了下来：“好。” …… “阿爸，今天明明还要上课的，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啊。” “今天带你来这里是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听出了儿子语气中的不解，苏明哲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来，“你是中国国籍，要在韩国上学生活的话，你要获得永久居住权才比较方便。” “我现在就是带你来办理这个永住权的。” 苏安大概是听懂了，点了点头。 “但是阿爸，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是韩国国籍，只有我是中国国籍呢。” “学校的亲故们都说我是因为想逃兵役，是胆小鬼，才有的中国国籍。” “但是明明我一点都不怕的，我也可以去服兵役的。”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愤愤不平，两腮微微鼓起。 苏明哲听到苏安的话，似乎有些不悦。 当然这不悦是对着儿子那些所谓的「亲故」们的。 他搂住了苏安瘦小的肩膀：“我当然知道了，我们家苏安可是一个不怕吃苦的孩子，怎么会还怕这个兵役呢。” 苏明哲抬起了头：“让你保留着中国国籍也不是为了让你逃兵役。” “这是你mama的意思。”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苏安，反而将视线投向了半空中，仿佛那里有着某个令他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跟我说，韩国的生活带给他的没有任何的幸福，反而她人生最短暂也最灿烂的美好是中国的土地带给她的。” “就算是生活在韩国，她也希望你能够你能够因为这个国籍，而保留着她寄托在你身上的美好。” 这是什么意思？ 苏安挠了挠头，没有听懂父亲的话。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问了：“我知道了。” 毕竟自己的爸爸在和mama有关的问题上总是异常的强硬。 “不过，阿爸，为什么阿妈一次也不来见我呢？”苏安扯了扯父亲的衣袖，“上次的学校运动会也是，大家都是三个人一起参加的，就我们只有两个人。” “是吗。”苏明哲看向了苏安，勉强地勾起了嘴角，“我们苏安因为这个心情不好了吗？” “有一点点？”苏安眼珠微转，思考了一下之后歪着头回答到。 “对不起啊，其实你的mama也很想陪在你身边的。 “只不过为了赚到更多的钱给你用，她这段时间只能在海外很忙很忙地工作了，也不能回来。” “等到苏安长大了，能自己赚钱之后，她应该就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了，也就能回来见你了。” “但是，我不用花很多的钱啊，我只是想见一见mama。”苏安的嘴瘪瘪的。 感觉到儿子身上的情绪，苏明哲有些头疼。 “这样的话，我跟mama说一声吧。等你到初中的时候，我就让她回来见你一趟，可以吗？” 没有等苏安回答，他就选择了将话题转移开了。 “其实你妈还给你留了一份礼物，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礼物」这一个名词对一个小二学生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莫叽莫叽。”苏安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明亮起来。 “好奇吗？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先回答我，才能得到这个礼物喔。” “内，阿爸你问吧。” “最近，你没有坚持写歌了吗？” 听到这个话题，苏安似乎有些垂头丧气：“嗯，没有了。” “为什么呢？” “我把我写的歌唱给同学们听了，可是他们都说不好听，在嘲笑我。” “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就这样放弃了，真的没关系吗？” “歌的好坏，每个人的评判标准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能觉得好听，有的人可能会觉得难听。” “那既然大家都意见都不能统一的话，那坚持写歌的理由是什么呢。” “因为，情感才是歌曲的核心。” “一首歌好不好听只是表面的评价标准。” “而实际上，只要一首歌能将你内心最真正的想法表达出来，那它对你来说已经足够地能称得上是一首好歌了。” “而且你自己还是喜欢写歌的吧。” 苏明哲说着，朝着苏安的眼睛看了过去，得到的回复是有些飘忽的眼神。 “那就不要太在意你朋友们的想法，只写自己想写的歌吧。” “表达自己情感？自己想写的歌？”苏安挠了挠头，似懂非懂。 苏明哲笑了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懂吧，这就是mama给你的礼物。” “慢慢想吧，不要着急。” “不过爸爸也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再次听到礼物，苏安又兴奋起来：“还有吗!” “是一把吉他，已经在家里了……可惜我没有事先问过你想不想要。” “毕竟你要是不再写歌的话，这个应该就没有什么用了吧，可能只能重新卖出去了。” 听到父亲的话，苏安有些慌张，手脚并用地否定着：“阿尼哟，我写的，我还会继续写的，不要把吉他卖掉。” “真的？” “真的！” “好吧，那我不卖了。” “阿萨！阿爸最好了！”苏明哲感觉手臂上的拉力大了许多，是苏安在猛扯着自己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快走快走。” “小心点，不要急。” 落日余晖下，一高一小两个身影在地平线上渐行渐远。 …… “怎么样，笔记本找到了吗？”苏安此刻正背着手，苏明哲没办法看清楚他手里有没有拿着自己的笔记本。 “找是找到了。”苏安点了点头。 “那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听到父亲的问题，苏安叹着气将笔记本从自己的身后拿了出来：“封面上被其他人画了东西。” 看着封面上的涂鸦，苏明哲的表情有些严峻：“这是谁画的，又是那一群人吗？” 苏安摇了摇头：“不是，是刚刚的女孩。” “是故意的吗？” “应该不是，她刚刚还说明天要赔我一个笔记本。” “这叫什么事啊。”苏明哲此刻也有些无言，将手伸向了苏安，“来，让我仔细看看。” “太丑了。”一边说着，苏安一边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了苏明哲。 “其实也还行吧，不算是太丑。”苏明哲抚摸着封面上记号笔的笔迹，此刻已经完全干掉了，没有擦除的可能性，“你们老师有教你们什么叫抽象吗？” “这个还有一些抽象艺术的感觉呢。” “刚好给你的笔记本做做装饰。之前我明明想买一个好看点的笔记本给你的，没想到你偏喜欢这个黑不溜秋的。” “阿爸，说什么呢，黑色多好看。”苏安抱着手，撇了撇嘴，“而且这还是她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 “那个女生也和我一样，喜欢写歌，但是被朋友嘲笑了，所以我就把你一直和我说的话再和她说了一遍。” “是嘛……”苏明哲眯着眼睛，上下审视着苏安。 突然，他大笑起来，笑得很开心：“明明是一件好事，怎么那么生气呢。” “大度一点嘛，苏安。你就把这个当做她送你的回礼就好了，毕竟这也是人家好不容易画上去的。” 说完，苏明哲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拿出自己口袋里随身携带的记号笔，在吉他的旁边画上一个简单的笑脸。 “阿爸，你在我的笔记本上干什么呢？”看到苏明哲此刻也在封面上用笔画着些什么，苏安立刻跳了起来，从父亲的手中抢回属于自己的笔记本。 “嗯？怎么，我给你也画了个笑脸。”苏明哲手里拿着笔，悬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笔记本你还要吗？” “要！怎么不要。”苏安看了看吉他旁边多出来的一个有些滑稽的笑脸，更加泄气了，“啊~更加难看了。” “呵呵呵……”苏明哲挠了挠头，似乎有些难堪，“儿子啊，我不知道你还要的，刚刚我还想着带你去买一本新的呢。” “不过现在你看，你的笔记本是不是比原来黑漆漆一片好看多……起码好看一点了。” “更何况你今天可是帮助了别人，高兴一点。” “嗯。”苏安淡淡地回应一声，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耷拉着。 “欸，都说了开心一点了。”苏明哲察觉到了儿子的不情愿。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是值得难过或者生气的事情。” “要多笑一笑，生活才能过得更加轻松啊。” “内，我知道了，我笑。”说着，苏安将头转向了父亲的方向，脸上挂起了夸张的假笑。 “呀，臭小子，我说的不是这个笑。” “则个怎嚒不是笑了？”苏安呲着牙，口齿不清地反问道，“你看我，笑的多开心。” 没有理会一旁的父亲，苏安继续保持着夸张的笑容，向前跑去。 “臭小子，站住，你想我被街坊邻居笑话吗？” “挺好的！就这样吧！” “给我正常一点！” 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苏安心里因为疼痛，转学，涂鸦……所有一切烦恼的思绪，突然全部消散了。 这样就好。 苏安不禁笑了笑。 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 …… 苏安稍微停下了讲述，将自己的笔记本郑重地放回了包里。 “但是，作曲家nim，您好像没有说您转学的事情吧。” “所以您当时为什么要转学呢？要是您不转学的话，我第二天就可以把一本新的笔记本还给你了。” “而且说不定我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 宋河英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为什么转学嘛……”苏安沉吟了一会儿，“这和你的朋友们有关。” “我的朋友？”宋河英有些惊讶，“我应该没有同龄朋友认识作曲家nim您的啊。” “我说的是你的高年级朋友。”苏安摆了摆手，“那天在公园里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心里有着疑惑和不解，宋河英刚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问出来。不过只一瞬，她突然间想到了某个可能。 “作曲家nim，难道是……” “喔~看来你知道你朋友的光辉事迹啊。” “没错，我就是他们霸凌的对象之一。” 苏安自嘲一笑：“明明已经到了小学的最后一年了，没想到一个插班生竟然能让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你的朋友真的是厉害的人物呢。” 宋河英听着苏安一句一个朋友的说着，心里感觉到慌张极了：“阿尼啊阿尼啊！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只是同班同学。” “那个高年级的学长也只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刚好跟过来了而已。” “而且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们会做那种事情。” “kkk，不用慌张，河英xi。”苏安感觉到了女孩的慌乱，“我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里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你聊天了。” 听到苏安的话，宋河英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不过他们好像是那天之后的一周，就被校暴监督局警告，然后转学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那是我和我爸举报的。” “原来是这样嘛。”宋河英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样也好，他们也受到相应的教训了。” “kresei~”苏安对她的说法不太认同，“就一个转学有什么用呢。” “谁知道他们到了新的学校有没有继续作威作福呢？” “或者说，他们会遇到更加强势的人，成为被欺负的对象呢？” “或者说，他们会就此变成一个乖巧懂事的学生。初中，高中，大学……此刻也像我一样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呢” “啊……”宋河英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可能性，此刻听到苏安的话有些无言。 “算了，都过去了。”苏安摇了摇头，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心中明明还有着万分思绪，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 “我成长成了一个身体和心理都健全的成年人，这已经让我足够满足了。” …… 2009年。 肩带有些向下滑了，苏安在拿出钥匙之前原地蹦了一蹦，利用惯性扶正了自己的背包。 他用空着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手上微微转动一圈之后，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了其中一条，插入了面前的门锁中。 用力转动一下，门在哐当一声之后开了。 “爸，我回来了。”苏安想顺势拔出门锁中的钥匙，不过这个动作似乎比想象中的要难一些。 “生锈了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喔喔~回来了啊。”苏明哲的声音从里屋里传了出来，不过没能看到他的身影。 苏安没有回应，还在和手中的钥匙艰难地缠斗着。 “怎么了，还没进来吗？”苏明哲这才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瞥了一眼父亲，苏安很快又重新将头低了下来：“锁芯里面好像有些锈了，钥匙不太能拔出来。” “等一下要喷一下除锈剂了。” “要不先放……” 苏明哲话说到一半，他将钥匙拔了出来。 “可以了。”他淡淡地说道，然后关上了门。 苏明哲挠了挠头：“辛苦你了，中三这么忙，还要麻烦你绕路去买药果。” “没关系，今天不是妈的祭日嘛。”苏安摇了摇头，在门口脱下了鞋，“难得吃一次妈喜欢的东西。” “给我吧，我放过去。” “不用，我来就可以了。”苏安将手上的塑料袋往后收了一收，躲过了父亲伸过来的手，“你还要准备晚上的生意吧。” 苏明哲只能将手又收了回去，挠了挠自己的头：“那你顺便帮我把花也插上去，可以吗？” 他手指的方向，摆着一束洋甘菊。 “可以。”苏安拿起了那一束花，跟在苏明哲身后走进了屋内，又向着供桌走去。 供桌是白色的，在这个家中干净得有些突兀。 自从苏安上了中学，这张桌子在家中出现之后，父亲每天都会精心擦拭一番。 还会定时定期给花瓶换上母亲喜欢的洋甘菊。 苏安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瘫坐了下来，因为长途行走而疲惫的双腿也得到了些许放松。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母亲的彩色照片。 她正在恬静地笑着。 昏暗的灯光到了她的面前似乎也变得明媚起来。 但是那温柔的目光下，分明隐藏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悲伤。 她很美。 也很熟悉。 每次苏安看着照片，都会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 只因照片中的母亲眉眼和他的完全一模一样。 “最近学业怎么样？”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苏安从出神中醒转过来。 “能怎么样，老样子。” 他将已经将事先放在桌上的供盘居中摆好，然后拿起自己买回来的那一袋药果，一枚一枚工整地垒在盘上。 “也是，我确实不用担心你的学业。” 两人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苏安将药果都摆好之后，吮了吮自己因为刚刚碰到蜂蜜而有些黏腻的手指。 太过于甜了。 不过也是，一辈子可不能光吃苦，起码在吃的东西上面，要够甜。 他将靠在一旁的洋甘菊拿了出来，打算将花插在相片两侧的花瓶上。 “苏安啊，我前几天去过几所艺高了。” “费用有点高，但也不是负担不起。” 苏安手上的动作一滞：“我不是说过我不去艺高了吗？” “我想过了，既然你想在音乐方面继续发展的话，可能还是去艺高比较好。” “毕竟从小你都只是自己摸索着自己做音乐，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 “虽然我们家手头上不是很宽裕，但是积蓄还是有一点的。” “你不要因为钱就战战兢兢的。” “起码你放心，让你上学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你怎么想。”苏明哲来到了供桌旁，站在苏安身后。 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苏安继续着插花的动作。 “没有什么想的，我去普高。” “考虑清楚了？” “嗯。” “为什么不去艺高呢？” “我有想读的专业。”苏安将插好了花的瓶子放到了母亲遗照的两边，旋转着瓶身，分别给它们找到了最好看的角度。 他看着面前的遗照，像是在对里面的人说话：“我大学想读计算机，现在就业前景很好，机会很大。” “我说了，你没有必要……” “我喜欢钱。”苏安打断了父亲的话，“我更想赚钱。” “是嘛。”一阵沉默之后，苏明哲摸了摸自己裤子上的缝线，声音似乎有些失落，“你想清楚了就好，那就去普高吧。” 他拖着自己身子，转身回到了客厅，继续准备着晚上要卖的东西。 苏安没有多说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向着照片中的母亲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明哲的声音再次从客厅中响起。 “我要出去了。” 随之是一声声闷闷的脚步声，似乎那人正背着许多沉重的东西。 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苏安睁开了双眼。 “那首歌已经写好了，今晚回来我唱给你……” “唱给你和妈听。” 脚步声停了下来 “虽然是普高，但是我不会放弃唱歌的。” “学习，这是你留给我的才能，我不会舍弃。” “音乐，是我妈留给我的礼物，也是我给自己的礼物，我也会好好珍惜的。” 照片里的母亲对他笑着。 …… 2015年3月19日。 “爸。”苏安看着苏明哲突然站起身，不由得问了一句，“今晚还出去吗？” “出啊，怎么不出。”苏明哲回过头看着沙发上的苏安，笑骂道，“你生日是明天，又不是今天，你还怕我12点之前回不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安指了指屋顶，“刚刚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吗，街上也没有什么人，生意肯定不会好。” “而且你要是出去了之后下雨也麻烦。” “麻什么烦，我这不是有棚子吗，没事的。”苏明哲摆了摆手，继续迈开了脚步。 “其实，你现在不用这么忙了。”苏安无奈，看着已经将走到了门前的父亲，只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讲了出来，“我现在有兼职，工作室也有赚钱。” “毕业也没多少年了，我到时候也出来工作了，工资不会少。” “你的腿今天应该会痛吧，别出去了。” 看着自己父亲逐渐花白的头发，苏安眼底流转着莫名的神色。 “就你赚的那一点钱，光够我们两个自己用管什么事。” “你还没当过家，不知道要花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多赚点钱总是没错的。” 苏安站了起来：“但是你那边现在生意也不太好了吧，现在大家都很少买那些东西了。” 男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嫌弃起我来了？” “没有，只是我感觉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苏安背起了自己的包，站到了苏明哲的旁边。 “怎么了，你也要出去干活？” “我去工作室，还有编曲没有做完。” “那就一起出去吧。” “爸，合着我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啊。” “倒也不是，你说得是有一点道理的。”苏明哲将手抬高，搂住了微微弯下了膝盖的苏安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生活的重担背在自己身上，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吧。” “那你怎么还……？” “你让我善始善终吧，既然要退休也不差这一天了，我做完今天就听你说的，不做了。” “那说好了。”苏安生怕自己的父亲反悔，连忙说道。 “行了，臭小子。”苏明哲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后脑勺，“真是长大之后就不怕老子了。就算打你，你都不觉得痛了。” “长大是长大了，但是打我还是会痛的。”苏安摸着自己的头，可怜兮兮地向父亲卖着惨。 “啧，装。”苏明哲没有再理会苏安，自顾自地走出了门，“我走了，你也走吧。” “记得锁好门。”他走出了几步，似乎有些不放心，回头向着屋里的苏安提醒道。 “知道了，我记得的。”苏安比了个ok的手势，“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我知道了。”苏明哲这次终于迈开了大大的脚步，似乎不会再回头，“我回来会给你买蛋糕的。” “行。”父子之间的默契让苏安并不需要多说些什么。 他锁好门之后，没有多看四周，向着和苏明哲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只是驻足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呆呆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高大身影。 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