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豪才千古风流
酒中仙? 好大的口气! 但看这个年轻人近乎于放肆的模样,即便段景明几人有槽想吐,却不知为何吐不出来。 叶知秋并未饮酒,但眼神、表情、姿态,酒意渐浓,以至于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是醉醺醺的模样,弯腰低头,站不稳脚,摇摇晃晃。 众人不解,唯独上手处的四位老爷子,眼含惊异。 他忽的低笑两声,房间里近乎于凝固的、落针可闻的空气,如撕锦帛般,慢慢破碎。 笑声渐起渐狂,以至于到了后来,叶知秋几乎是拍桌大笑。 但当众人越发狐疑不解,以为是装神弄鬼的时候,那笑声却戛然而止。 坐在对面的段景明,眼看着他慢慢抬起头来,醉眼朦胧看着自己,恍惚间竟是感觉此刻的氛围,如同秋风吹过黄沙战场,鼓声渐起。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毫无征兆的,叶知秋双手一撑桌面,直起腰来摇摇晃晃,脱口而出的诗句,是上学期间,曾被罚抄过二十遍的《月下独酌》。 他一手拿起茶杯,站立不稳,洒了许多,温热的茶水砸在桌面上,溅得四处都是。 不复先前那般装神弄鬼,叶知秋摇晃离席,举杯望天,好似整个人都多出了一层朦胧的光彩,像是真有月光洒落下来。 忧愁? 孤独? 自得其乐! 众人默然,惊叹。 老刘瞪起双眼,突然意识到什么,双眸灿灿,忙地拿出手机调出摄像模式对准叶知秋。 正赶上。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首诗罢,仰头一饮而尽。 好似是为了最后的惆怅,冷冷清清,“酒”入愁肠。 又好似是放下的洒脱,不羁不绊,自由浪漫! 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叶知秋身体一晃,好似真是喝多了,将身旁的椅子一手拉开,摇晃着步伐回到桌前,将手中茶杯顿在桌面上,砰然一声。 随即拎来茶壶,添水之时,由下而上最终高高抬起。 水落一线,砸入杯中。 “京都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第二首! 众人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瞪大双眼张开嘴巴,只差脸上写出“惊愕”二字。 添水之后,叶知秋却将茶杯丢下了,举起茶壶豪饮一口,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人。 嗤的一笑,转身摇摇晃晃走去一旁。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第三首! 叶知秋打了个“酒”嗝,才不管这些人如何惊讶,如何不解,神色呆呆的站在那里想了一下,突然咧嘴一笑,转身大声豪迈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第四首! 他越发醉了,至少看起来是。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五首!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第六首! 已经很多了,可他的才华却不止于这些,还有第七首,第八首,第九首... 在座众人说来都是有名有姓,听着他口中诵来一首又一首诗词,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逐渐变得习惯与麻木。 一诗如何,怎么听不出来? 谁又能厚着脸皮昧着良心说不行? 酒中仙... 酒中仙! 这个就像横空出世一样的年轻人,在众人眼中看来,似乎已经不再只是凡俗之辈,而是饮醉了的文曲星误入人间。 老刘激动了,哪怕已经换成双手举起手机,也仍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李老爷子也激动了,云正康更是激动无比。 这正是他们想找的,那个可以挽大厦于将倾的人! 恍惚之间,甚至可以依稀看到,就在不远的将来,一个诗词风流的盛世正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叶知秋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甚至看不到周围的景象,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眼皮沉重,怎么用力也睁不太开,只是一直都在念念叨叨,脱口而出那些或多或少都被罚抄过许多遍,记忆深刻几乎刻入骨髓的诗句。
或是全诗。 或是一两句。 他甚至不需要想,以至于到了后来,更是干脆彻底放纵,不再只是局限于酒的题材。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是苏轼,意气风发。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这是陆游,遗憾怅惘。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这是辛弃疾,豪情豪迈,悲伤遗憾。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还是辛弃疾,满腹愁苦,无处倾诉。 一首首诗,一句句词,就像没有瓶颈一样,信手拈来。 他可以豪放大气,可以清新明丽,可以平实质朴,可以委婉含蓄。 迥异的风格,迥异的感情,他时常像个历尽人世沧桑的老者,低声喃喃;又时常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狂妄张扬;偶尔还会像个女子那般,风情婉约,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就像他在那场征稿活动中包揽前十那样。 流派、阅历等等一切,都没能成为对他的限制。 豪才千古风流! “够了!” 段景明突然一声大喝拍案而起,力道之大,震得跟前杯碗碟盘一阵乱响,也将叶知秋从诗词浩瀚的长河之中惊醒过来。 只见他怒发冲冠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脸皮抖动,哪里还有半点儿文人该有的模样。 “够了!够了!” 叶知秋仍觉得眼皮沉重,但脑袋里面却更加清醒了一些。 怪我入戏太深。 可今天这事儿是你挑头的! 叶知秋嗤笑一声,讽刺?亦或不屑。 他仍是满脸醉意,摇摇晃晃走了回去,一屁股摔在自己那把早就已经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后仰靠住椅背,举壶喝茶,身体慢慢往下滑。 旁边的云老爷子忙地上前将他扶住。 叶知秋打了个“酒”嗝,就这么毫无坐相地瘫在椅子上,歪头斜眯段景明,醉眼朦胧昏昏欲睡,笑着喃喃道: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