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劫富济国

    早朝过后，高弘图单独到武英殿面圣。

    “臣高弘图参见皇上！”

    “高辅，昨日到满庭芳后门，可有发现？”

    “禀皇上，臣看到兵部右侍郎阮大铖、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同时从后门出来，过了片刻保国公朱国弼、隆平候张拱日先后匆匆离去。”

    朱由崧一听，问道：“此四人在满庭芳是否相聚？”

    “禀皇上，臣派人去查实，阮大铖、钱谦益为一同前去，同在一个包厢；朱国弼、张拱日则为单独前去，各自开了一个包厢。”

    原来是三拨人，看来寻花问柳确实是隐秘之事，不是至交还真不敢同去，万一被人下了套，就身败名裂了。

    “除此四人外，可还有他人？”

    “臣在后门呆了三刻，除四人外，未见其余官员。”

    朱由崧听到此话，觉得刘宗周并未歪曲事实，大明官员中也不全是违法乱纪之人。

    此刻他只想把四个违反国法的人脱光上衣，绕着南京城游街示众，让贫苦百姓审判下国家的蛀虫。

    但理智让他必须克制，只有按照律例，依法处置，才能服众。

    朱由崧思虑片刻，决定拿张拱日下手。

    此人先祖为张信，曾奉建文帝朱允炆之命捉拿燕王朱棣，却将此事密告燕王并投靠于他。

    朱棣靖难成功夺取天下后，封张信为第一代隆平候，传到张拱日时为第十一代。

    “朕意，先将张拱日依法查办，以儆效尤；其余三人暂且记下，日后再说。”

    高弘图说道：“臣无异议！”

    “戚虎，速传刑部尚书高倬。”

    戚虎来到刑部署衙传旨，而后与高倬一起进了皇城，来到了武英殿。

    “臣高倬参见皇上。”

    “高尚书，朝廷官员私去烟花之地该如何处置？”

    “禀皇上，依大明律，凡官员去烟花之地者，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身居高位如候、伯者知法犯法，可否严惩？”

    “敢问皇上所说严惩是何意？”

    “除革职外，抄没家产，充入户部府库。”

    “禀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如要法外严惩，臣只能无异议。”

    朱由崧明白了，如要将张拱日抄没家产，要么动用至高无上的皇权，要么找出其他罪名，数罪并罚。

    “高尚书，如要抄没家产，需要何等罪状？”

    “禀皇上，如有抢劫、杀人、掠货等罪行者，除需依法处置外，均可抄没家产，以儆效尤。”

    朱由崧之所以选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人弹劾张拱日侵占民田，霸占民女，已经十恶不赦。

    他将弹劾的奏章丢给高倬，说道：“如再加霸占民田，抢掠民女呢？”

    高倬躬身接过奏章，打开一看，说道：“禀皇上，如查明属实，则依律革职查办，并可抄没家产。”

    “那好，高尚书，朕令你亲自查办，务必公正。”

    “臣领旨！”

    高倬退下后，朱由崧对高弘图说道：“朕的御案上，还有弹劾保国公朱国弼、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的奏章；这些勋臣之后，不仅拿着世袭俸禄，还为一己私欲违法乱纪，真是罪不可恕！”

    高弘图看到皇上龙颜大怒，说道：“皇上息怒，臣立刻协同高尚书查办！”

    朱由崧一声叹息，如果一下处理四个朝廷重臣，该让百姓如何看待？

    他们只会认为大明统治阶级已经全部腐烂了，甚至大明皇室也会遭到质疑。

    “高辅，如把几个祸国殃民之人全部处理，天下人该如何看待大明朝廷？他们只会认为朝堂之上皆是jian臣。”

    高弘图立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上圣明！臣惭愧，未能替皇上分忧。”

    商议完此事后，朱由崧独自来到大校场视察京营cao练情况。

    梅春已率四位京营总兵、新近提拔的八位参将等候在此。

    “臣梅春恭迎皇上！”

    “臣等恭迎皇上！”

    “众位请起！广宁伯，近日京营训练可有进展？”

    梅春回复道：“禀皇上，神机、骁骑左、右及神武四营均日日cao练，不敢懈怠；兵部解侍郎已加紧调拨兵员，现已扩充至三万，尚需数日定可满员。”

    “如此甚好，四万精锐定要迅速军；只是神机营缺少红夷重炮，战力必受影响，两艘西洋战舰所载之火炮可否一用？”

    “禀皇上，前几日臣已上舰查看，一百二十门火炮中，有二十门身长十尺，另有四十门身长七尺，余下身长均为五尺；臣正想上奏皇上，可否将部分舰炮用于神机营。”

    沈思南带来的西洋战舰应该是通过非正规渠道向西方国家购买的，按照标配应该是有长十二尺的红夷大炮。

    但停靠在南京的这两艘，最长的红夷才十尺，估计是因为西方技术封锁的原因，禁止将十二尺火炮卖给外国。

    不过七尺及十尺红夷已算是重炮了，射程在二百五十至三百五十丈之间；五尺红夷只能算中型火炮，射程大约在一百五十至两百丈。

    朱由崧思索片刻，然后说道：“清军几乎没有水师，但汉军八旗较为强悍；朕以为，先将二十门身长十尺红夷、二十门身长七尺红夷卸下，用于神机营，其余仍保留于舰上。”

    梅春回复道：“臣领旨！臣随后会同兵部解侍郎办理此事。”

    朱由崧随即往大校场点将台上走去。

    台下神机营正在cao练火器。

    左侧是鸟铳手在训练射击，鸟铳其实就是火绳枪，是明代最接近现代枪支的火器，其精度较高。

    三千位鸟铳手排成三排，采用三段击的方式进行演练。

    第一排士兵负责射击，将铁弹打出后迅速将鸟铳递给第二排士兵，又从第二排手中接过装填好的鸟铳。

    第二排士兵接过已发射的鸟铳后又递给第三排装弹，随后又从第三排手中接过另一支已经装好的鸟铳，准备递给第一排，如此往复。

    旁边则是三眼铳手在训练连发射击。

    三眼铳是将三个发射筒铸造在一起的火铳，每个筒均可发射一次，可连发三次。

    由于三眼铳造价才七钱白银，鸟铳要三两银子，故而造价有优势，但精度不如鸟铳。

    另一侧则是火炮手在演练射击。

    数十个平板车上，均放置三门中佛郎机或中型红夷，炮声此起彼伏，远处的靶人皆中弹。

    佛郎机由于是子母炮结构，子炮置于母炮尾部槽体内，发射后可快速更换另外的装好炮弹的子炮，故能进行速射。

    红夷大炮由于是整体结构，发射后还要清理炮镗，重新装填炮弹，故而射速较慢。

    但由于佛郎机子母炮之间有缝隙，故而同样尺寸下，整体式的红夷大炮射程更远。

    梅春说道：“禀皇上，臣让神机营三眼铳手、鸟铳手、炮手单独训练，不出几日必能熟练掌握，到时再将三种火器合并演练，必能形成相当战力。”

    朱由崧觉得练兵就该化整为零，然后再化零为整，这里面也体现了深厚的哲学思想。

    “广宁伯，按照既定方征来即可；神机营cao练所需之火药、铁弹可还充足？”

    “禀皇上，南京久无大战，兵部武库之内火药、铁弹较为充足，足可一用。”

    “那就好，如不够，可直面于朕，朕替你想办法。”

    梅春边行礼边说道：“臣替神机营叩谢皇上！”

    朱由崧请他起身后，接着屏退左右，然后说道：“广宁伯对火器了解多少？”

    梅春略微思索了下，说道：“禀皇上，火器自宋代出现以来，威力逐渐从小变大，射程也是由近到远；如不是射速制约，刀、枪、剑、戟，还有弓箭等，早就无用武之地了。”

    朱由崧觉得他说得对，但也不全面：“朕以为，射速当是第一，其二是精度，二者制约着火器还不能完全替代传统兵器。”

    梅春突然想起个事情：“禀皇上，最近孝陵所在神烈山林中，老是传出奇怪的吼声，时而在山中，时而在孝陵边。”

    神烈山即为紫金山，嘉靖皇帝继位后改此名。

    朱由崧听到此话，有点好奇：“神烈山林巨大，或许是野兽之声？”

    “守陵兵卒说不像野兽之声，其吼声反倒像人；最奇怪的是，守陵兵卒巡逻时，发现一头脖子被咬破的长生鹿，血已被喝干。”

    “还有这等怪事？可叫仵作查验？”

    “臣已让仵作查看，通过齿印已排除为老虎猛兽之类；仵作觉得倒像是人之齿印，不过又与人略有不同，齿印较为稀疏。”

    神烈山已在南京外城中静静的躺了两百多年，孝陵就匍匐在它的山脚下，除了有一千头长生鹿的鸣叫外，从未听过此种声音。

    朱由崧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有吸血鬼，他隐约感觉这事就是人干的。

    “明日早朝过后，你领两千盛武营兵卒，于孝陵卫等候，朕到要看看神烈山中到底是何物。”

    梅春说道：“臣领旨。”

    回到武英殿，朱由崧感到肚子在嗡嗡作响，叫宫女上了膳食，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过了一会，刑部尚书高倬来殿奏事。

    “臣高倬参见皇上！”

    “高尚书，张拱日之事查清了么？”

    “禀皇上，臣已到南京城外寻查，隆平候张拱日侵占良田数百亩、抢掠民女，确有其事；此为村民联名上书，均已签字画押，请皇上御览。”

    朱由崧看着高倬递过来的联名上书，上面密密麻麻的签着名字，还有盖的红手指印。

    这就是底层百姓的心酸，他们在几亩田地上辛苦耕作，丰年时才能有所结余，灾荒时则饥不裹腹，到头来还要被部分勋贵剥夺田产，还有自己的女儿被人强占，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倬听旨，即刻捉拿隆平候张拱日，依法查办，其财产按律充公。”

    高倬领旨后，迅速带着衙役来到隆平候府。

    “速传隆平候接旨！”

    不一会，张拱日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家丁。

    “哦，原来是刑部尚书高大人，不知所来何事呀？”

    高倬也不回他，拿出圣旨开始念起来，大意是说他身为侯爵，不仅去烟花之地，还霸占民田、抢掠民女，按律依法处置，并抄没家产。

    张拱日一听，大手一挥，手持大刀的家丁立刻将高倬和衙役围了起来。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尚书？老子祖上是成祖皇帝亲封隆平候，你也敢来此地撒野？”

    高倬呵斥道：“隆平候，圣旨在此，你还敢围攻朝廷官员，难道要造反不成？”

    张拱日态度嚣张得说道：“呸！你算老几？充其量不过跳梁小丑而已，没有我们祖上打下的江山，你们算老几？”

    剑拔弩张之际，梅春带着盛武营从远处列阵而来。

    排列整齐的棉甲步兵，半数手持腰刀、盾牌，半数手提弓箭，步伐整齐的行至隆平候府门口。

    一眨眼功夫，张拱日的十几个家丁全部被夺下兵器，束手跪地。

    梅春迅速命令道：“奉皇上圣旨，拿下！”

    两名盛武营兵卒立马将张拱日反手拿住。

    张拱日恼羞成怒，骂到：“朱由崧，你忘恩负义，不是我们这些勋贵拥戴你，你狗屁都不是；现在皇位坐稳了，就开始卸磨杀驴了，你好他妈狠心！”

    梅春呵斥道：“大胆！竟敢口出狂言！就凭刚才那几句，就可治你大逆不道之罪；论罪，当诛九族！带下去！”

    张拱日终于焉了，求饶道：“梅指挥使，哦不，广宁伯，求你替我向皇上求情啊，看在我先祖是靖难功臣的份上，饶我一命啊！”

    看着被带下去的张拱日，梅春只能一声叹息，论祖上，你还不如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的确，梅春的先祖梅殷娶了明太祖朱元璋的次女宁国公主，所以梅春身上也有大明皇室血统。

    他说道：“高尚书，可开始执行皇上圣旨，本伯先告退了！”

    高倬说道：“广宁伯请留步，可否与本官一同进府？”

    梅春回复道：“不了，本伯有军务在身，高尚书请进就是。”

    高倬目送梅春走后，开始进入隆平府，抄没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