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甚完美的答案

    心中酸楚，眼睛也干枯得很，张小暖在黑暗中摸到许诺伸长的手。

    稍安。

    吕晓压抑着的哭声，还在继续。

    “大师，快帮我打急救电话啊！我手机落在医院了！”

    许诺声音沉静下来：“没用的。勾魂的女鬼差都来了。没有你母亲逆天续命，阎王要人三更死，再好的医生，也留他不到五更。”

    舒贞jiejie来了吗？张小暖叹息：“快打急救电话吧。”对于昨天才知道母亲惨死，今天知道母亲是害人无数的罪犯，又马上要面对父亲死去的吕晓来说，打急救电话也是一种心灵的安抚。

    许诺拔打急救电话，与医院沟通时，张小暖又听到吕建国断续着说了几句话。

    “舒贞……你做了鬼差了？我就知道，你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会是那样出色迷人……舒贞啊，你恨我吗？早在几年前，我就发现了情盅的事……不是为我的命，而是为了她……”

    吕建国似乎是回光返照了，虽然声音仍是断断续续的，但比先前好太多。

    “晓晓，把我火化后，别留灰了，都撒了吧……我才是罪人啊……你妈的过错，要记在我头上才对……呵，三十年前……我就不该去苗寨……不该去救溺水的她……”

    “建国，跟我走吧。”

    张小暖听到舒贞略带哭腔的声音，知道吕建国已经死了。

    “舒贞jiejie，你做为鬼后，被放大的人性，被放大的愿望，可找到满意的答案？”

    “你这孩子，我早说过我放下了，可你居然……”舒贞的声音越来越淡：“我找到答案了，虽然这答案不甚完美……”

    确实不甚完美啊！吕建国在与吕静相处三十年后，竟然爱上了吕静！甚至愿意为吕静背负一身罪孽！吕建国想必对舒贞的愧疚，多于爱情了吧？但好在，吕静临死时放出了舒贞的女儿……

    张小暖感慨着，却听许诺居然陪着吕晓一起，一齐嚎啕大哭起来。

    “小叔，你怎么哭成这样？”张小暖觉得这许诺不对啊，怎么一早就跟神经了似的，一点儿也不像平常吊儿郎当的画风，太不寻常了。

    张小暖家门口死人的事，很快引来一众邻居的围观。

    人言可畏，张小暖极其害怕她这瞎眼的样子，被别人注意到，只得仓皇地躲在门后。

    “不祥啊！谁靠近她，谁就会倒霉的。”

    “可不是，人都死家门口了。”

    喧嚣尘上的指责声，渐入张小暖的耳中。她将手放在胸口，默问自己：怎么这么久了，心还是会揪着生疼。不是习惯了，麻木了吗？

    许诺脸涨得通红，想要驱赶围观的人，却被人“好心”地劝着：“小伙子，别站她门口啊！小心招来祸事。”

    “小叔，算了。”张小暖深吸口气，从门后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

    “小暖啊，你眼睛怎么了？”

    张小暖只知道她的眼睛睁不开，倒还真不知道她此时的外观看起来是怎么样的。

    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挺好的，就是眼睛看不见。”

    喧闹如菜场的走廊瞬间冷了下来。

    张小暖努努嘴，心道：怎么？这是要当我的面，笑话我吗？

    她紧握着手心中，冒出了阵阵冷汗。

    倒不是她太在乎别人的看法，着实是别人这样看待她，她心里不好受。

    不祥？也许真是呢！

    等了一会儿后，四下里终于响起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暖啊，眼睛伤着了吗？哎，小小年纪的，mama又不在身边，也是可怜的孩子啊！”

    这声音很耳熟，但张小暖记不得是谁。她也不知道那个大妈，到底是真心的同情，还是假意？但用眼睛来博取别人的同情，根本就不是她的意愿。

    “小叔，我们进房去。吕大爷的事，与我们无关。”张小暖冷着脸，淡淡地说了句。

    她的手边，许诺温暖的大手早就在等着。她扶上许诺的手，拼尽全力冲着许诺的方向笑笑。

    耳朵有纷杂的声音响起：“哎，说得是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没爸爸，mama又不在，眼睛还瞎了……”

    张小暖用力合上门，锁好，靠在门边默然不语。

    仿佛隔着扇门，便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不高兴了？”

    “小叔觉得我应该高兴？”张小暖撇嘴：“一直以来，我都被别人孤立着。可谁也不知道，我也不想当个不祥的人。明明是我失去了爸爸，失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为什么被孤立的还要是悲伤的我！？”

    许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看张小暖略抬着头，唇角高挑着，不悲伤，不愤恨，只是冷清着，倔强着。

    就像悬崖上盛开的映山红，明明灿如烈火，却冷清得不识世俗烟火；明明娇嫩纤弱，却高傲得不容任何人亲近。

    “小暖啊……”

    “小叔，我知道你想要安慰我。不过，我还有你们，不是吗？”张小暖将手伸得老长，闭着眼，微笑着：“我只是略略发个牢sao，没吓坏你吧？”

    真是个傻孩子！许诺笑笑，伸出手臂，让张小暖扶住。

    他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道：这张小暖，压根就不需要人安慰，她有着远超过常人的强悍心理。

    只不过她的强悍，都只是掩盖在她柔弱的外表之下。有朝一日，她要是真修行有成，凭着她的心性，恐怕名声不会在豪爽利落的天才洛颜之下。

    不，不用说什么“有朝一日”的话！

    她的身上可是沉睡了只奇怪的小鬼，甚至体质特殊到接近天人体！许诺笑笑：这奇遇，这资质，应该很快能追上天人体的洛颜了吧。

    许诺小声地喃喃了句：“张洛，你说得没错。有了张小暖的助力，再加上你和洛颜，即使底蕴不再，不能再与许家并列第一世家之名……但重振威名之日，也是指日可待。”

    张小暖听许诺碎碎念，正想问他在嘀咕什么，冷不丁的大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早上好啊，许诺！”李春芳青春而活泼的招呼声，随着大门的打开，银铃般地飘了进来。

    “小叔，你怎么了？”张小暖疑惑：许诺这是在干嘛，手怎么抖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