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天罡的余愿

    后半夜的月光，无情地被天空中那一层层的密云吞噬和蹂躏，黑暗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躯壳。

    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像鬼魅游走在暗夜的长安城里，远处的刀光剑影和破空哀嚎，仿佛是秋虫唱起的挽歌，令人不寒而栗。

    大院内，赵天罡一人一剑，与数十倍之敌在缠斗，蛟龙剑每一次出鞘，都是无尽的死亡。

    “三哥，一个赵天罡你都应付不下，大哥要是知道了，你这个境主之位恐怕是不保啰，你等快快退下，本主会一会此人！”。

    忽然，屋檐上又窜出一道身形纤瘦的黑影，一声清脆的话语未落，那道黑影已悄然落在了庭院正中，左手拂住披肩，往身后一甩，赵天罡明显感觉到了一阵寒风从地上卷起，此人的内功深厚，硬拼恐怕不是对手，只有避其锋芒，在交战中寻找破绽，方可一剑制敌。

    “四妹，此人功夫了得，内力深厚，剑器凌厉，不好对付啊，都折了十几个兄弟，你可要当心啊！”手拿黄钺的黑影说道。

    “见过灵主！”身后的一众黑影俯身行礼，便纷纷后退让出了几步。

    只见那被唤作灵主的黑影抽出腰间长鞭，三米长鞭犹如灵蛇出洞一般，上下翻飞，凶猛凌厉，赵天罡躲闪不及，脸上被划破一道血痕，顿时鲜血直流。

    灵主挥舞着长鞭，一阵阵“啪啪啪”的抽打声破空而出，竟惊到了院外正快速迤逦而行的聂小凤。

    白天，望月楼里的那场决斗，令聂小凤久久不能释怀，于是趁着月夜翻墙而入，在城里兜转几圈，寻找那群商人的踪迹，聂小风突然听到拍打声，便闻声寻了上来。

    赵天罡强忍着阵痛，借势用剑绞住长鞭，未曾想那是灵主故意为之，正想脱剑闪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灵主使出全身功力，一招玲珑掌破空而出，赵天罡弃剑迅速拍出一掌过去，瞬间，两人掌力如同过山车般碰撞在一起，震得院内一排柳树吱吱作响。

    赵天罡身体朝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噗——”的一声，口吐鲜血，几欲昏厥，全凭一点点求生欲望撑着，才勉强站了起来，却又中了一掌，踉跄倒地不起。

    身后的妻女孤独无助，看着倒地的赵天罡，眼睛里流露出了绝望眼神，母女两人手挽着手，随时准备赴死。

    “赵天罡，你已中我的玲珑掌，要是没有解药的话，你活不过一个时辰，五脏六腑就会爆裂而亡！”灵主收回长鞭说道。

    “你若是把云锦天章交出来，本主可饶你不死，此瓶解药你便可拿了去！”灵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赵天罡面前亮了亮说道。

    “休想假情假意，要杀要剐，动手便是，我赵天罡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你大爷！”赵天罡躺在地上，嘴角流血，轻蔑地说道。

    “是条汉子，本主留你狗命，杀你妻女便是！”灵主捡起地上的长鞭收入手中，目光冷冽地说道。

    “祸不殃及妻女，你把她们放了，冲我来！”。

    赵天罡手心已现出朱砂般指印，于是暗中运动内力，暂时封住了经脉，避免毒发全身，想不到玲珑山庄的玲珑掌竟如此厉害，一盏茶的功夫，寒毒已穿透掌心进入五脏六腑，此刻，赵天罡已经明显感到全身寒冷彻骨。

    任由赵天罡如何求情，灵主不但不予理睬，反而怒目圆睁，在一众黑影的吆喝下，趁其不备，右手当空一抖，长鞭犹如白蛇吐信般，直直地朝赵天罡妻女打来。

    长鞭在夜空划出一道波纹，瞬间就要拍击到两人身上，赵天罡目视妻女就要死在长鞭之下，却使不出任何力气来，悲悯无助的眼神，令人痛彻心扉。

    刹那间，空中突然闪出一道熠熠发光的剑芒，只听见“当——”的一声，灵主手中长鞭重重地被弹了回去，一股阳刚之气借势附体，通过长鞭的传导，震得灵主脸色铁青，长鞭差点脱手。

    灵主踉跄后退了两步，收回运力，快速平缓气息，定睛一看，横亘在眼前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子，便大声骂道：“哪来的毛小子，竟敢阻拦本主！”。

    “好狠毒的狗鞭！你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竟然这般狠毒，连这位兄弟的妻女都不放过，小爷这事管定了！”聂小凤轻蔑地笑到。

    “是你？”一个被唤作境主的黑影站了出来说道。

    “不知轻重多管闲事的臭小子，白天饶你一条狗命，如今却送上门来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境主不露声色，趁之不备，手中一把九尺黄钺已破空而出，犹如一条毒龙一样上下翻飞，钺刃明晃晃的光芒令人炫目。

    聂小凤长剑在手，骛地腾空般洒脱而起，宛如天神下凡，一招一式间，不疾不徐，稳若泰山。

    想不到原主的武功和内力如此了得，一开一阖间，行云流水，运动自如，聂小凤暗自窃喜。

    缠斗中，聂小风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清流顺着长剑穿透手心进入体内，恍如有一把钥匙，打开了身体与心灵相连之门。

    聂小凤剑身合一，浑然一体，任由境主攻击的角度如何刁钻，使出的招式如何毒辣，都能巧妙地一一化解。

    一盏茶的功夫，境主已经落了下风，攻击的招式开始慢了起来，聂小风旋即又使出了一剑，这一剑，如天女散花般刺来，漫天的剑光，令在场的所有人头晕目眩。

    境主使出全身力气，双手举起黄钺横亘在半空中，本想运气强力阻挡聂小凤的这次进攻，不料被凌厉的剑气震得跌跌撞撞，境主脸色苍白，撑起黄钺后退了几步，顿时感觉胸口阵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许久才略略稳住了身体。

    “给我上！”灵主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众黑影就像暗夜里的一群蝙蝠，从黑洞中飞出一样，蜂蛹出击，疯狂撕咬。

    聂小凤剑气凌厉，忽而腾空跃起，忽而疾步上前，长剑所到之处，皆鬼哭狼嚎，血溅尸横。

    赵天罡强忍着阵痛，运气站了起来，雯时，两人双剑合璧，超强默契配合，两把利剑犹如双龙出海一般，剑雨所至，人头落地，势不可挡。

    灵主见形势不妙，于是边打边靠近境主，窃窃私语道：“三哥，你带兄弟们快撤，我断后！”。

    “四妹，你带兄弟们撤，三哥给你们断后！”。

    “快撤！”。

    灵主侧身躲过凌厉一剑，右手从腰间抽出数十支细针，忽然凌空一跃，“嗖嗖嗖——”手中的暗器全部射了出去，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耀眼的流光，

    在聂小风二人挥剑阻挡暗器的一瞬间，所有黑影突然遁入了虚空，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犹如潮汐退海般迅猛。

    “爹爹，我娘她怎么了？爹爹你快过来看看我娘！”身后赵天罡的女儿在哭喊道。

    显然，赵天罡的妻子已中了暗器，刚才灵主射出的暗器，角度刁钻，细小且众多，虽然奋力阻挡，但还是有人中了暗器。

    “灵儿，你母亲已经不行了”赵天罡俯身查看妻子身上要害部位，喉咙脑门和脖颈分别中了三针暗器，针口部位已呈现暗黑之色，便沉痛地安抚女儿说道。

    “灵儿别哭，你已经长大了，不许哭，爹娘还有未了的事情交给你去完成，你要振作起来！”。

    赵天罡抱住妻子的躯体瘫坐在地，全身寒毒已浸入骨髓，五脏六腑灼热膨胀，犹如熊熊烈焰在燃烧。

    然而，四肢却不断地在颤抖，嘴唇乌青，目光呆滞，寒毒已进入骨髓。

    “谢谢小兄弟心仗义出手相救，我赵天罡感激不尽！”赵天罡强忍着寒热之痛说道。

    “赵大哥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刚才这些黑影也正是我要找的人！”聂小凤俯身扯开赵天罡胸前的衣服，借着剑光一看，胸口的掌印已完全发黑，寒毒已穿透经脉铺向全身，用不了一盏茶功夫就会身亡。

    “赵大哥，你坐好了，我这就给你注入内力！”聂小风说道。

    “不必徒劳了，小兄弟，我所中之毒世上无人能解，敢问小兄弟贵姓大名？”赵天罡苍白无力地说道。

    “在下聂小风！赵大哥，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聂小风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聂兄弟，这些人都是玲珑山庄的人，他们是冲着云锦天章而来的，我本是故太子刘据的近身护卫，六年前……”赵天罡话未说完，便口吐鲜血，闭目许久才接着说道。

    “聂兄弟，在下不行了，在下有两件事相求，恳请聂兄弟应许！”。

    “赵大哥，你义薄云天，铁骨铮铮，有什么未了之事，说出来，我答应你便是！”聂小风听完赵天罡的一席话，触动深情地说道。

    “聂兄弟，我把小女婉儿托付给你，望你今后能够照顾她的周全”赵天罡停了半刻，又忍痛说道。

    “在下这把蛟龙剑，是太子留下来的两件遗物之一，此剑乃王者之剑，我把此剑交由你保管，有朝一日，你如遇到太子遗孤，希望把此剑物归原主……”。

    余愿未了的赵天罡，话未说完，便毒发而死，空留这漫天血腥之气的暗夜，在赵婉儿失去双亲的哀嚎声中，显得那么的凝重深邃，空旷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