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壹佰贰拾捌妖
日薄西山，雾霭沉沉，巷角墙边，飘过淡淡妖气。 传说人间有壹佰贰拾捌妖，伤人命，断地脉，取天地精华，败国邦运数。 古老的纸张上记载，大妖有翻天覆地，移山填海，吞吐日月之能，或夜夺人畜，或屠村平野，无恶不作。 每当月光下覆，老人们聚在墙角窃窃私语，恐惧的盯着墙角的红线，哆哆嗦嗦的用筷子比划着不知名的图案。 “天黑喽...快让孩子们回去吧.....” 风让破烂的木门发出涩牙的吱呀声，顽强的依靠着生锈的门栓试图抵御着什么。村子里见不到孩子和女人的身影，孤零零的路灯闪闪烁烁，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乌云遮盖住月亮，有德高望重者关上窗户，喃喃自语：“不要关灯.......” 窗外，有巨大的影子飘过，是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爷爷，世界上真的有妖吗？”年轻的孩子伸长脖子，好奇的询问着。 油灯的火焰持续发着光，照亮了墙角的蜘蛛不安的来回爬动。 “有的，孩子.......妖从未离开.......一直都在.......”年老的声音颤抖着回答。 “可是这位从城里来的大哥哥说世界上没有妖.....”孩子不相信，提高了声音，转头崇敬的看着旁边坐着的年轻人。 “轻声，孩子.......”老人站起身，走到窗边，掀起厚厚的窗帘一角，用浑浊但是锐利的眼睛张望着，“你没有见过......” 座位上的年轻人站起身，向年长者鞠躬：“有劳了，老人家。已烦扰几多时辰，我也不再叨扰，当是离去之时。” “可是，天黑了，外面可能会有.......”孩子担心的站起身，攥住年轻人的衣角。 “不怕，世界上，不会有什么妖的。”年轻人笑了笑，披上斗篷，戴一顶草帽，走出破烂的木屋。 雨，不知何时打湿了地面，村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远方的高山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却被什么威慑而匍匐在地。年轻人的身上都被打湿了，却丝毫不在意。 “嘻嘻嘻........”不知从哪里，飘来了虚无的笑声。年轻人一怔，回头看向村子的方向，却只看到闪闪烁烁的路灯下一点点泥泞的土路和破碎的石砖。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尖锐的笑声又出现了。 “噗通”，什么掉了下来。年轻人停住脚步，看着前方被扯烂的红线，以及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的女性身体。小袄上的莲藕被染成红色，手腕处的骨头斑斑可见。她的脸上还保留着完整的一只眼球，眼眶撕裂，临死的惊恐竟成为了她唯一留下的东西。 “嘻嘻，不好吃.......好玩.......来玩吧........”话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雾气渐浓。 传说妖身伴妖气，无法可除，能靖妖气之物便可驱妖。是故有大妖行法，以雾气庇佑子民妖气，以掩人耳目；妖能行于雾中而明视，若人入，则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沦为口食。 血的气息被雾气遮盖，四方一片昏寂，而年轻人镇定自若，继续前行。 湿漉漉的雾，冷冰冰的雨，孤零零的人。 “嘻...嘻嘻..........”笑声忽尖利，忽刺耳，飘忽不定，游弋无踪。 年轻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发的光极其微弱，无法照亮那丑陋的脸和滴血的嘴巴，但喷出的热气混杂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却无法掩盖。 年轻人恍若未觉，停步站定，身后那张嘴猛地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露出五颗无规则的，歪歪扭扭的獠牙。那不是人，那是....... 年轻人没有动，因为身后的一声枪响，子弹比那张嘴闭合的速度更快，直接将那颗接在庞大身躯上的小小头颅炸开，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沾满了年轻人的肩头。黑夜里，接近两米的巨大身影轰然倒下，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雾气没散，周围还是粘稠的，妖的身体伏在地面，像是远方的山。 “你没受伤吧？”身后，开枪者跑上来，而后跟着两名同伴。三人身着深蓝色衣服，手里提着金属的暗金枪械。 “小吴，去警戒，老王，处理交给你了。”开枪者没有收回枪械，走到年轻人面前，拿出纸巾，擦了擦他沾满黑色血迹的斗篷外套。 “实在抱歉，刚才为了救助阁下，不得已开枪，弄脏了阁下的衣服。稍后处理完毕，我们会有相应的补偿，还请阁下关于今日所见能不向他人闲语，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不必。”年轻人压下草帽，起步便欲离去。 “等一下，这里还有浓郁的妖气，四周恐怕并不安全。”为首的那人说道，拦住了年轻人的去路。 年轻人抬眼，收步伫立，缓缓摘下了草帽。 不知何时，深蓝色的身影已经遍布四周。一身着绿衣的女子格外显眼：“嘻嘻，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可是当真不小。见识了那种画面，都面不改色。我看哪，这位可不是一般人。” 身后，同样是一道绿色身影：“闲话少说。同妖不可言语，可别忘了。” “少年，你.......也是妖吧？”女子巧笑嫣然，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飞舞的刀刃。 周围蓝影步步逼近，年轻人却只是抬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盖住了他的双眼。 “虽未见你如适才之妖那般荼毒生灵，但妖终究行恶。”来者三绿众蓝，皆按刀戒备，而适才三人，也攀援上树枝，持枪以待。 “是妖！”可怕的大叫从深蓝色蒙着眼睛的人口中颤抖的喊出，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祭祀说了，那便是妖！”话音刚落，深蓝拔刀出鞘，三枪齐放，目标直射年轻人头颅！ 三声轻响，那是子弹射入地面。雾气更加浓郁，已经听不见雨。绿衣身影脸色煞白。年轻人凭空消失了！ 树上，三名枪手脸色煞白，手中枪械不知何时已被人夺去。 连影子也没看到，三人只觉手上一轻，枪便离了手。 “啊——”一声惨叫从雾气深处传来。绿色女子跃起，猛地排开众人冲去——雾气中可见不过区区一两米—— 蓝色的少年肩膀上插着一把剑，看样子正是他自己那一把，将它的主人牢牢钉在村口的树上。上带一纸—— “巽字第七敬上” 猩红的血字，加上浓郁的妖气，让人无法呼吸。 绿衣女子张大嘴巴：“是......是.......一百二十八妖之一！是巽字第七！是巽字第七！” 一众人不敢动。甚至没人去理睬本次的目标——趴在地上的食人妖的尸体。 祭祀喃喃的张大嘴巴：“竟然，活下来了。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 绿色身影四下极转，却不见年轻人身影。 “全部撤退！”没有了武器的首领大声喊道，自己飞快的将被钉到树上的队员救下， 将他背在背上，追着队伍的方向去了。就连老练的他，也是双手颤抖。 “一百二十八妖之一竟在此现世.......难道这世间，又将不太平？” “难道......二十年前的惨剧，又将上演.......” ------------------------------------- 年轻人缓慢的走着。没有草帽的他，再也遮盖不住那双翠绿的眼睛。 “哼......可恶的靖妖猎手。明明我不曾作恶......” 是的，他是妖。他是位列当今妖众中最强的，也是最古老的，最负盛名的大妖们，壹佰贰拾捌妖之一，巽字第七！ “明明，我只是想作为人活下去.......” 年轻人抬眼望天，嘴边似有青色獠牙的影子，旋即消失不见。 ------------------------------------- 幽篁深处，素白幽影酾酒一杯，尽倾于地，梢枝云雀惊起，划过惨白的缺月。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上面却早就落满厚厚的尘埃。素白之影独坐，棋盘对面，石座早已腐朽。掌松，盏坠，嘶嘶的声音伴着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敬又一个时代的终结......这次，我会替你.......” 巷角残灯，绅士品茗，清盏倒映出鲜红的眼瞳。小店里空无一人，孤灯摇曳，一根金属手杖靠在墙边，上面挂着一顶圆边礼帽。身影啜饮至半，轻轻置杯于桌：“此间安宁，怕是要归于尘土......但吾等之时，终将到来......马上，‘仪式’便会成型......” 高塔擎天，塔峰之上，一人脚尖点塔，凌虚而立，长衣猎猎，其身下，青目獠牙之妖正啮噬着守塔人的残躯。“带着幸福的梦睡去吧.......祝你们永远不要醒来.......” 黑夜中，猩红的，饥饿的，无数眼睛睁开了；毛茸茸的爪子踩在坚实的泥土上，张开滴血的嘴角喷出浊气。 夜里，妖气弥漫。 “嘻嘻嘻........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