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隆冬季节(一)
深冬,北风凛冽,天寒地冻。这本是冬闲季节,但现在要变冬闲为冬忙。 冬忙也实在是忙。不仅农活安排紧,挑泥、浇浆、棉花清秸、化肥深施……事情总让你做不完;而且会议多,各种各样的现场会,范围不等的大检查,三天两头有,有时甚至一天两个,早一次,晚一次。然而人们,特别是庄富生周围的人们,还要靠手指头上刮两个。他们起早带晚,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做淘箩;遇到逢集还有不少人要上街买竹子、卖淘箩。 事有凑巧,就在一个逢集的早上,公社副主任孙树源到这来检查工作,发现工作进展慢了,特别是重新过秤核产量还根本没有进行。问问人,不少上街赶集去了;到人家门上看,正好碰到乔七在徐二宝家劈篾子。他发了大火,将斫刀、篾子扔到门口河里,叫乔七上晒场帮过秤。可乔七是从不干队里活的,就是不去。孙树源恼得要叫他套上篾子、挂上牌子游途。众人连推带拉,把乔七弄上场,才免了。 当晚召开紧急会,大队革委会主任姜章尧来参加会议。订制度,刹歪风,不许再做淘箩。不管白天、晚上,上工的与不上工的。查到偷做的,要罚工分,要批斗! 人们都上工。要核产,要卖粮,准备开兑现大会。队长乔得家上工到各户检查,晚上还出来转两三趟。风头上,人们都不敢做。一日天雨不上工,李桂平来庄富生家,母亲问,“有什么事?”她倚在门口笑,“在家里能干什么呢!”母亲也笑。这里的人很少串门,平时都在家里忙,桂平更从不见她出来,以至于母亲想都不往那方面想了。 于是,让她坐,闲谈。一会儿,梅姐也来了。“你们那里是不是也不许做呢?”坐下来,母亲接茬随便问。 “是的哟!”梅姐笑着说,“前天开会,订制度,不许做了。” “真是一个雷声天下响啊!”母亲感叹。 接着又说起庄富生的病。梅姐问最近可看了,母亲告诉她,卖了几斤米,又看了一次。梅姐嗔怪了:“两个人都是大吃口,口粮本来就紧,哪能卖呢?现在处处抓分配兑现,卖粮的多,便宜;到春上头,要买可买不起啊!”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五块钱,让给富生看病。母亲不肯,一边推让,一边说:“你也紧啊,一个月寄几个钱来,哪够用?原来手上扒扒,还能贴补贴补,向下不许做,更要算着用了,哪能总拿你的钱?”
梅姐还坚持,要母亲拿下用。桂平说:“干女儿有得,收就收下来吧,以后好还的。这淘箩不许做,不会太长久。看他乔得家靠那几个钱能撑多少时日!” “这话怎么说?”母亲听话中有话,问。 “姜章尧救济他十五块钱了!要不,他老婆孩子牙齿敲敲一大捧,不做怎么行啊?”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