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众人生百相 善恶谁来断(五)
刘飞鹰一身素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手中则不停拨转着他那串从不离身的天珠,这串天珠是刘飞鹰有次专程拜访一位藏传高僧,得其所赠,会面时,那位高僧说他杀戮之气太重,如若不能及时引导与化解,易遭凶邪恶灵入侵,轻则走火入魔,身心俱损,重则神智灭失,难以超生,闻言,刘飞鹰是大惊失色,忙请这位高僧给予搭救。高僧慈目流转,只是略一沉吟,便将随身的一串天珠交给了刘飞鹰,嘱咐他不可离身,需每日手持诵念,亦可化解他身心所产生的恶念邪气,以保其平安。今天如往常般静心入定的刘飞鹰,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很快便能抛去杂念,心神宁静,而是被一个几日来,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念头,扰得心绪难宁。又坐了一会儿,刘飞鹰索性站起身来,来回在房间中踱步,手中的天珠被拨弄的沙沙直响,自那晚与吕修才的会面后,刘飞鹰确被所闻所见震惊到了,虽然先前便对这个吕修才有所耳闻,对其所具能力也有所猜测,但实际接触后,还是大大超出了刘飞鹰的想像与判断,特别是到最后,吕修才向他提出关于想借用李非身体,施以夺舍之术的要求,这等异能特质,让刘飞鹰大为惊愕,同时也心动不已。 刘飞鹰不似周醒龙那般草根出身,捞偏门,走夜路,一路喊打喊杀,才有了今天的身份地位,他自幼家境优越,智力也较之同龄孩子要高出一筹,于是,自小便有一种独特的优越感所萦绕着,自视也甚高,读书学习考入大学一路顺风顺水,毕业后并没有急于工作,而是在父母的财力支持下,去国外美其名曰“游学”了几年。少了学校、家人,甚至是传统教育束缚的刘飞鹰,如脱缰的猛禽,无所忌惮的扎进了那个花花世界之中。几年下来,若非父母催促,甚至是严词相逼诱,这才让刘飞鹰恋恋不舍的从国外回来,进入父亲名下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也是在国外的荒唐玩闹中,刘飞鹰偶然发现了自己身具着异于常人的能力,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成为罪恶都市世界中的正义维护者,但有时他偏偏又对作恶后能给人带来的恐惧,感到兴奋不已,难以自持。这种自视清高,却又甘沉沦的矛盾性格,让刘飞鹰对于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时常迷惑不解。地产公司每日繁琐的案头工作,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让刘飞鹰不胜其烦,但在父亲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他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着,直到那次在一场宴会上遇到小老板。这是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甚至还小几岁的年轻人,但却呈现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与老练,刘飞鹰不远不近的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中,只见他,无论是与身份显赫业界大佬,还是同刚刚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他都能应付自如,举止得体,不管是雍容华贵的资深美妇,还是巧笑欲滴的豆蔻少女,他总能口吐妙言,若得众人笑得花枝乱颤。经过私下打听,刘飞鹰得知,这个年青人,是本省一位领导家的独子,也刚从国外回来,刘飞鹰听闻此言后,对于对方产生出了更多的兴趣,也经不住将他与自己来进行比较,看着对方的谈笑风声,潇洒自如,一种难以遏制的嫉妒感,从心底涌出,将刘飞鹰整个人团团围住,第一次,刘飞鹰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因与人比较而感到自惭形秽,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对方与其它人聊天时,眼角中那不经意瞟向自己的眼神,直到年轻人端着酒杯朝自己走来,那时的刘飞鹰,竟然瞬间感到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到不知该如何放置才好,一脸局促模样的看着对方走近。年青人自称姓宋,叫宋慕阳,刚回国来不久,想借这类聚会的机会多认识一些国内的朋友,因见刘飞鹰与他年龄相仿,这才主动上前攀谈,刘飞鹰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这人一看便知是社交场上的行家里手,并不会缺自己这样一个所谓的朋友,而当时的刘飞鹰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谈吐、举止温文尔雅的宋慕阳,日后竟会成为自己不得不委身依附的“小老板”! 刘飞鹰对宋慕阳的情感与态度是复杂的,他比周醒龙等人都要更早认识对方,单就两人的个体来看,虽说自己比对方的确要逊上一筹,但并非距离遥不可及,因而初时两人交往,刘飞鹰虽有妒忌之心,但总体而言,仍是以一种平等、平视的态度来对待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慕阳竟rou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他身后固然有其父亲大力扶持的外在因素,但宋慕阳自身所具有的内在素质,以及超高的情商能力,才是他能够在周围这一帮官家,商贾子弟中脱颖而出的真正原因。慢慢的,宋慕阳所接触的人群,经手的事物,谈论的话题,都要较之身边的同龄人,包括刘飞鹰在内,高出不止一点半点,原先相互间或竞争或合作的关系也变得不再对等了,刘飞鹰明显可以感受到对方不时展现出来的谦让,但这种谦让并非是出于厚道与诚意,而是一种不屑与之相争的傲气。刘飞鹰自觉认识了宋慕阳后,自己改变了许多,也将以前的玩闹心收敛了很多,在公司里,他沉下心来从头学习地产行业的各类知识,偶尔出国故地重游,也是专注于研究当地的先进经验与引入资本合作的协调交往事物,将以前那个无拘无束,荒唐玩闹的性子深深埋藏了起来,在这一点上,刘飞鹰的父亲也是深感满意,自觉家业后继有人,而刘飞鹰确实也凭借着过人的才智与手段,将其父交给他的公司经营的欣欣向荣,并且随后通过几次商业并购,暗箱cao作,资本共谋,将省内多家地产公司逐渐纳入到自家集团公司名下,最终让歇山集团成为了本省最大的房地产投资、经营、管理公司,而刘飞鹰也成了省内各级政府会议上的座上宾,各类名头加持在身,风光不可一世。可即便是这样,刘飞鹰仍然看到宋慕阳与自己渐行渐远,时常见他以一种举重若轻,谈笑风声间的潇洒,便能在各类资本间出入自如,且赚得盆满钵满,与自己常常要找政府,找银行,托关系,以求低价拿地,然后压成本,争容积率,造声势,搞饥饿营销,最终才能将利润收入囊中,而接下来,便是继续拿地,继续建房子......这样一比,刘飞鹰就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田间地头摆弄庄稼物的粗陋汉子,而宋慕阳却像是个一身轻衣绸衫,且脸露讥讽之色,闲时来此微服私访的官家贵公子。社会阶层上逐渐拉开的距离,让刘飞鹰心中十分的不甘,对于自己所身赋异于常人的能力,他颇为自得,但又绝不愿轻易示人,总将此,作为自己并非池中物,且高人一等心理优势的依仗。可有一次,在一场云集了省内商贾名流,政府各级头脑,欢场各色佳丽的慈善拍卖聚会上,宋慕阳作为青年一辈海外归国精英代表,一身高端定制西服站在主席台上发言,可谓是意气风发,却又表现的谦逊文雅,引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大佬们频频点头给于首肯,同辈之中则是相互交头低论,话语中不胜赞许与羡慕,姑娘佳丽们更是聚集在一起,轻声私语,并不时妙目流转朝台上偷看一眼,掩口发出阵阵巧笑,这一切,全都落在台下刘飞鹰的眼中,他的胸口不由自主的上下起伏,气息也越来越沉重,那股压抑了很久的嫉妒怒火,难以遏制的炙烤着他的全身,一个声音不停在他的耳旁低语:“不能让他这么得意,不能让他这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