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笨蛋
和简紫铜见过面后的江辰希，则是开车来到了林姗姗所住的公寓。 他下了车，抬头望向面前的大楼，沉默着驻足了一会儿，这才迈开了脚步。 咚咚。 他将门敲响。 好半晌才有人来开门。 纤瘦的影淹没在公寓里，也没有开灯，却是很暗，林姗姗穿着睡衣，站在他的面前，看见了门外边的江辰希，她愣了下，而后也没有说什么。她松开手转，任由门这么开着。 江辰希走了进去，反手关了门。 公寓里很是凌乱，看得出来多没有打扫过了。 还有刺鼻的烟味充斥着。 江辰希走过去，将窗帘全部拉开。刺目的阳光一下子透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公寓。 林姗姗坐在沙发里，因为突然的阳光，让她不得不抬手去挡。 江辰希侧过，望向了她。 只见她的摸样，比起以前要消瘦了许多。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林姗姗没有瞧他，只是轻声说道。 江辰希望了她一瞬，而后说道，“你在a城看来是待不下去了。” “我知道。”林姗姗淡淡说道，勾起了嘴角，“秦昱笙放了话，让我不能在a城继续生存。” 她已经被公司辞职了。 一早就知道结果，会到这个地步。 只是，那个男人却太过绝了。 甚至殃及到了她的家人。 江辰希凝眉道，“林姗姗，你太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 听见这四个字，林姗姗恍然地抬起头来。她终于瞧向了江辰希，她这样深深着的男人。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绪，也许早就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也许他根本就不曾对她动过心，有过留恋，有过感。 不然的话，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这样说。 我能证明，她是个病人！ 医生，她已经病入膏肓，请治好她。 …… 他怎么能在那样的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指正她，说她是个疯子！ 难道他不明白？ 不，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已经做了选择。 而这个选择，她从一开始就彻底知道。 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林姗姗微笑起来，却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因为我是个疯子，所以也很正常。” 江辰希整个人一怔，没了声音。 “是么？”林姗姗轻声反问，注视着他的眼睛。 江辰希哪里会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的眼眸一紧，“林姗姗！我早就对你说过！我早就警告过你！” “是啊！那又怎么样？”林姗姗朝他吼了起来，精神状态有些崩溃，“都已经做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既然不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就是个可怕的人，难道不是吗！” 林姗姗的质问，让江辰希沉默。 一刹那，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不是当时，在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她手机里存有的照片。那么他不会知道，原来当年向学校举报简紫铜的幕后黑手，竟然就是林姗姗。他不曾想过这样可怕的答案，也忘记了来找她的初衷。 质疑，询问，震惊，不敢置信…… 他气愤地质问她：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林姗姗！怎么会是你！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好可怕！ 她的解释，她的理由，她所有的话语，他全都听不进去了。 最后，他只是说：林姗姗！你辞职吧！离开裹天！离我也远一点！我不想见到你！你让我觉得好虚伪！ 过了不久，她果然辞职了，离开了裹天。 如果她没有前来公司，用那些照片作为证据去指证简紫铜，那么也许，他们也只是同在一个城市而已。 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地步了。 “林姗姗！我给过你机会！”江辰希的神色有些痛苦，他厉声喝道。 其实，他大可以去告诉简紫铜。那个时候，他知道她们还是朋友，还一直保持着联系。简紫铜对待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想起过往，想起简紫铜对林姗姗的一心一意，他选择了沉默，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让她离开，不也是给了她机会吗？ 可是话音刚落，就被林姗姗给回吼了过去，“你没有！” 林姗姗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头发散乱地贴着脸颊，显得很疯狂，她的绪似乎濒临崩溃，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说道，“江辰希！你没有给过我机会！两年前没有，两年后也同样没有！从来都没有！” 两年前的江辰希，眼里心里脑子里，全都只有一个人。 即使她和简紫铜并肩而站，可是他也从来不曾将目光投注在她的上。 她只是空气，所以是可以忽略的。 哪怕明明知道简紫铜心里当时有苏明阔，明明都已经拒绝过他了，他却还在坚持。 后来大学即将毕业，他们就要各奔东西。 哪怕是隔了两个国家，哪怕隔了数个小时的时差，哪怕他的边，只有她一个人，一直陪伴在他边的人是她。 可是他还是不曾停住目光。 一直在追逐的，只有她而已。 多年前她曾经问过他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 他却说：是啊，这句话我也想问问她，我这么喜欢她，她怎么就不能喜欢我？ 眼前氤氲起水气，林姗姗笑着说道，“江辰希，你说我执迷不悟，其实执迷不悟的人是你。” 江辰希整个人一怔，只觉得她的笑容太过凄然，让他的心一紧。 思绪混乱着，江辰希说道，“你去向简紫铜道歉，这是你欠她的。” “至于你和你的家人，我会安排。换个城市居住也可以，移民也可以，你不需要的。” “听着！你必须去！”江辰希坚决说道。 林姗姗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如果我说，我不想离开a城呢？” “你不可能留下来！”江辰希沉默了下，而后说道。 似乎他的答案，她也有了准备，所以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竟然也没有感到太过失落。 是啊，她又凭什么还能留下来？ 他是不会为了一个可怕的她，去用整个家族抗衡秦昱笙。 原来，到了最后，离开才是唯一的结果。 林姗姗微笑道，“我会去见她的，你放心吧。” “简经理，外边有位叫林姗姗的小姐要见您。” 简紫铜不知道秦昱笙在这之后对林姗姗给予了怎样的施压，但是不出三天，她果然接到了秘书的通传。 简紫铜凝眸，只觉得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 她思忖了刹那，这才开口道，“你转告她，我现在没有时间，让她老地方见。” 那个老地方，简紫铜当然是记得的。就在她们一起念书的中学附近，从前经常要去光顾的小店。夏天的沙冰，冬里的三明治，都是当时的最。下午开完了会，她提前离开了公司，先是回公寓拿了些东西，这才过来。 简紫铜赶到的时候，大抵是两点。 老地方见。 没有说时间。 曾经一直是谁先到，就谁先等。 店里的变化不大，经过了几年，也有些陈旧了。但是，却透出一股子莫名的温来。老板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只说她变化大，又成熟了，询问她最近在做什么之类的，很是熟稔。简紫铜也微笑着，一一应着。 “小简啊，小林刚刚在这里坐了半天，我想就是在等你。不过她出去了一下，说是外边走走。你先等一下吧，估计马上就过来了。”老板如此说道。 简紫铜应了一声，而后找到曾经的位置，她先坐下来等候。 叮咚 有风铃的声响。 那是玄关处挂着的风铃。 每每有客人进来，门一打开就会发出这样的脆声。 “小林啊，你可回来了，小简已经到了，在那里等着呢！你们也真有意思，一个来了没等到，一个又继续等……”老板的欢笑声清楚传来，有些遥远，却又很近。简紫铜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前方的林姗姗。 不知道林姗姗说了什么，也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老板笑笑。 而后，林姗姗也瞧见了简紫铜。 越来越近，一道影在她的面前入座。 “香草味道的茶，没有错吧？”老板笑呵呵地送上了饮料，又去忙了。 记得上一次在这里，是在两年之前，当时她刚刚拍戏，而她还在加拿大念书。 过年的时候，也就是在这里。 “抱歉，我刚才去外边走了走，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林姗姗像个没事人一样，提到了校园。 看来她刚才是去学校里走过了。 简紫铜瞧了眼远处的青葱校园，那几幢教学楼，其实已经翻新过了。那一个晚上过来，天已经黑了，倒也没有发觉。如今一瞧，恐怕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摸样了。一如现在的她们，如此的对立。 茶飘着气，在冬里有着温暖的感觉。 林姗姗忽然说道，“简紫铜，其实我不喜欢香草茶。只是你每次都点这个，我就配合你。”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如此。 每次跑来这里，简紫铜总是点这个，起初的时候还会问她好不好。后来也就不再问了。就连老板，也都不需要询问，自觉地送上来。她以为是习惯，原来只是配合，她是在配合着她。 “你知道为什么吗？”林姗姗问着。 简紫铜沉默。 是啊，她想知道为什么。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就到了这一步。 “因为你啊，总是一个人。”林姗姗笑了，轻声说道，“让我觉得很可怜。” “突然作为转学生出现在学校里，格又内向，还很骄傲，学习成绩倒是很好，老师也喜欢你，可是又有什么用。没有同学愿意亲近你，也没有同学愿意和你做朋友。你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别人不和你说话，你也不和别人说话，好像很拽的样子……” 林姗姗的话语，让简紫铜想到了过去。 那一年，简国天过世。 她被叔叔简安生收养，带到了a城。 在孤儿院滞留了几年的她，愈发的孤僻，也不和别人说话。因为她总是被欺负，那些孩子们，用石头来砸她。她就和他们打架，将他们扑倒在地上，狠狠地去打他们。让他们还乱说，让他们还欺负她，她不需要朋友，没有朋友，也没有关系。 反正，到最后也都是会走的。 不管是mama。 还是爸爸。 又或者是……秦昱笙。 都是会走的。 来到a城之后，简紫铜依旧是一个人我行我素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陌生的老师和同学，陌生的一切，有时候连自己，都会觉得很陌生。那些流言蜚语，教室里投递而来的目光，她也不是没有感受到。 瞧，快来看，就是那个女孩子，新转过来的。 听说啊，她是个孤儿，被别人收养的。 还听说啊，他爸爸是个杀人犯，被判了刑的，后来死了，她就一个人了，被她叔叔收养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她叔叔的女儿，和我meimei在一个班级，她说的呀。 怪不得呢，原来是杀人犯的女儿，这么沉沉的讨厌。 …… 谁想要和他们做朋友了，根本就不需要。 她才不是杀人犯的女儿！ 才不是！ 不是！ 记起内心深处的霾，瞳孔瞬间收缩了下，简紫铜有些不能自己。 林姗姗双手撑着下巴，慢慢说道，“我还真是倒霉，竟然抽到的号码，和你是同桌。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啊，还去对老师说，不要和你坐一起。可是没办法呀，因为没人愿意和你坐。要是我也不坐，那你就真的被孤立了。老师就劝我，让我和你成为朋友，我才答应的。” “你以为，我真的很高兴和你成为同桌吗？”林姗姗轻声反问。 简紫铜只是默然，一刹那眼前浮现过当年林姗姗搬着书本来到她边时候的景。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书。 她却凑过来，一手撑着下巴说：你叫简紫铜吧，我叫林姗姗，以后要一起加油哦。 当时的笑容太过灿烂了，让她猝不及防，在独自了一个人这么久后，好似终于捕捉到了温暖。 此刻，林姗姗也是微笑着，却只有阳光是温暖的。 “简紫铜！我只是在可怜你！可怜你啊！”林姗姗咬牙切齿地说道。 简紫铜动了动唇，开口说道，“那么后来，你可以搬走的。” 之后的又一个新学年，轮到重新抽号码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和她一起。但是她却说：老师，我要换座位！我和简紫铜同学坐在一起！ “呵呵！”林姗姗笑出声来，“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成绩还不错，这样不会影响到我！我啊，可是一定上s大的！” 第一名，简紫铜。 第二名，林姗姗。 又一次的考试，却是相同，再一次，依旧是重复着历史…… “简紫铜，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你总是考第一！你不在的时候，我才是第一！可是当你来了之后，我就再也不是了！你要是没有出现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在我的世界里出现！”林姗姗咬牙说道。 哎，那个新来的好厉害，林姗姗都不是她的对手，差了她好多分呢。 是啊是啊，林姗姗这下是一直第二咯。 “有一次，我好不容易考到了第一，可是你却故意改了答案，还报告给老师，让老师给你减了分数！”林姗姗眯起眼眸，将往事全部紧锁，“你让班级里的同学笑话我，你以为我输不起！” 你们知道吗？那个林姗姗哦，考试一直第二名，简紫铜就为了她改了答案呢！ 少了两分后，林姗姗就是第一了。她真是输不起。 “上了高中以后，我终于靠自己坐稳了第一！你的成绩却一落千丈！明明我才是最优秀的学生！可是就连班主任，都特别对你偏心！对你特别好！这太不公平了！”林姗姗在责问她，似乎要将这么多年里的积怨全都诉说出来。 “可就是你这样的成绩，到最后竟然还能考上s大！” 明明…… 明明她比她更加努力，比她更加用功。 她却比她考的还要好。 听着她的控诉，让简紫铜有种茫然的感觉。可是茫然过后，却又有种沉重感，仿佛要豁然开朗似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简紫铜轻声说着。 简紫铜望着林姗姗，回忆着她所说的事，淡淡说道，“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你出现了，我很高兴。我啊，如果不是有你的话，那么那几年，也许一直不会交到朋友。” 因为一直以为，一个人也是没有关系的。 反正，都是会离开的。 “不过，有几件事，我要澄清一下。” “之所以会努力考第一名，是因为我答应过我爸，要努力念书。我以前总是任不听他的话，所以在他走后，我一直想不让他失望。尽管，有些可笑。人都死了，还会看见么。” “那一次的试卷，我没有改答案，是真的批错了。至于老师，那是因为他看见我在外边打工，所以就很关照我。至于s大，因为你说要考去那里，所以我才考的。” 其实，当时她的第一志愿不是s大。 而是医大。 那个时候，很想当医生的。 如果成为了医生，那么就可以治好很多人了。不会再有像她一样，没有了爸爸的小孩了。 只是当时她说：紫铜，你也要考上s大哦，那样我们就还在一起！报一个系吧！ 简紫铜的目光往下落，定格在了那两杯茶上，“其实，其实我也不喜欢香草茶。” 因为当时她说：紫铜，香草茶最好喝了，是吧？ 那以后，一直就来点这种口味。 “我最喜欢的是草莓。”简紫铜抬眸，望着林姗姗道。 林姗姗的眼眸一紧，记起了许多细节。比如她草莓味道的饼干，还草莓味道的棒棒糖。 “看来我们还真是彼此彼此。”简紫铜笑着，却是苦涩的。 “不要开玩笑了！”林姗姗就连声音都在发颤，硬是撇清脑海里的记忆，厉声喝道，“你现在假惺惺的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没错，一点用也没有！”简紫铜附和道。 “明明是我最先喜欢江辰希的，为什么你要插进来！”林姗姗质问道。 最先喜欢江辰希的人，确实是林姗姗。 可是……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简紫铜同样质问，亦是吼了出来，“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陪着你去篮球馆！我哪里喜欢篮球了？我一直都在打工！根本忙到连空余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你一直拉着我去，你以为我真的那么高兴去看篮球？我宁愿睡觉！你真当我那么喜欢吗！” “你可以拒绝啊！你为什么不拒绝！难道你没有思想没有主见吗？我让你去你就要去吗？” “是啊，我没有思想没有主见，我就是你让我去，我就去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去篮球馆！我也不考s大！考什么s大，我明明是想当医生的……” 简紫铜说着，眼眶忽然红了。 林姗姗的眼眶也很红，她一直在笑，嘲讽似的，却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你说谎！简紫铜！你在说谎！” “你根本就是因为苏明阔考了这个大学，所以你才会考s大的！不要再说是因为我！难道我能左右你吗！你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可是你没有想到，你一进s大，苏明阔却出国留学了！” “你就是个笨蛋！”林姗姗吼着她。 好似要把当年来不及斥责，舍不得斥责的话语，全都一次说出来。 “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就是个笨蛋！所以才会替苏明阔打工挣学费！我早就说过，他一旦出了国，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他一定会在国外找个女友！他一定会的！果然，瞧瞧，后来还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因为你蠢！” 林姗姗紧紧盯着简紫铜，而简紫铜亦是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