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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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静城西南的一处荒村,村中不见村里人。 村头坐落着一幢小院,泥土夯成的院墙上插着削尖的竹子。这些锐利的竹锋,曾经用于防止小偷翻墙而入,不过现在它们已无用武之地了。 院落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小院的西北角是喂鸡鸭的地方,这里竹锋尤为茂密,院墙也高上许多,显然是院落主人为了保护鸡鸭所采取的措施。 地上的鸡屎完全干裂,不知多少天没有打扫,连味道都早已消散,这家人离去至少一月了。 傅申走进小院,搬了条朴旧的大椅,再转上一圈便出来了。简单擦去大椅的灰尘,傅申便颇为闲适地坐在院外,捧着地图,拿着炭笔,不时写写画画。 他是闲了,院子里的人却忙个不停。 阿祺清丽的脸蛋变得黑乎乎的,汗水滑落,她也只用衣袖随意一擦,结果衣袖都变黑了。她只好挽起袖子,擦擦洒洒扫扫,干净的地方越来越多,少女却越来越累。 喘着大气,阿祺实在想休息休息,她走出院门,打算与傅申说说话。 然而看到悠闲自在的傅都将,阿祺感觉自己的胸中气焰腾腾;她再看一眼黑乎乎的胳膊,明亮的眼睛绽出了怒火。 “起来!”她大喊道。 傅申抬起头,“你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 阿祺白眼都不想翻了,天底下有哪个人是累不动了还有力气的? “走开!” “好好好,你坐,你坐。” 傅申让出座椅,一边站着一边在地图上写字。他喜欢上了炭笔这件工具,地图上是断断续续的词句: “夺取保静城……盛大法会太惹眼……合适的新地方……牂牁?济行?……矿洞,钱财?……东北角,观音山,上游村与下游村……” “还是这舒服啊……”阿祺半躺半坐在大椅上,慵懒地哼哼一声。 “别怪叫。”傅申扫她一眼。 “我就哼了一声,哪里怪叫了?” 傅申抖了一抖地图,“你能不能文雅一点,这么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你自己想去吧。” “你是不是没想什么好念头?”阿祺盯着傅申,盯得后者心里发毛,“你刚才绝对没想好念头!” “那你说说,我没想什么好念头?”傅申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左前方,大路的岔口处似乎有人的声音。 “你……”阿祺目瞪口呆,嘀咕一声:“不跟你说话了!” “嘘——有人过来了。” 傅申迅速窜到大椅后面,让阿祺挡住他的身形。 阿祺轻嘲一声:“啧啧,你一个大男人,躲在小女子的后面,这合适吗?” 傅申笑道:“你这黑乎乎的模样,我想别人隔着老远,是认不出你是女子的。” “你!”阿祺认真地问:“我能骂你王八蛋吗?” 还挺有礼的嘛!阿祺还是可爱啊,不过,谁才是黑乎乎的王八呢?傅申思绪万千,却没再用“黑乎乎”反嘲阿祺,这个词用一次就够了。 傅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诚恳问道:“我在想,谁是挡着我这个王八蛋的壳呢?” “你这个王……王……” 阿祺在这方面,脸皮终究是薄了些,她的教育与心性不足以让她讲出这三个字。真是奇怪,明明眼神可以凌厉,动作可以随意,为什么语言就做不到泼辣呢?她怀疑自己在这方面还不如meimei阿雉。 “阿雉那个小机灵鬼,才走了多久就想她了?”阿祺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许多,她坐正了身子,远处的人群也渐渐清晰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傅申悄声问,“流民?” “看样子是。” “戒备。” “再戒备,我也打不过人家。”阿祺仰头望天,“希望流民能对我好一点,不要糟蹋我……” 傅申一头黑线,“你还是找个猪圈躲起来吧,它们会满足你这点要求的。” “你怎么就这么……”阿祺寻找她听过的词汇,“毒舌呢?” “阿祺!” 远远的,陈宪书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是陈大哥!” 阿祺一跃而下,欢快地来到陈宪书的面前。 “你黑了,”陈宪书说,“但也更好看了。” “这是劳动的美丽。”江城在一旁拍手笑道。 “刚说‘毒舌’这个词,人老陈就来了……”傅申撇了撇嘴,“真是‘说短歌行曹cao到’啊。” 陈宪书看见从大椅后面施施然走出的傅申,笑着上前道:“老傅,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啊?” 傅申这带着一点闷sao的性子,对上陈宪书便一本正经了。“你怎么去个保静城,还带这么多人?” 陈宪书都懒得回答这个傻问题,居中调和的江城摇头笑了笑,说: “他们都是乱世的流民。” 阿祺目光一颤,她也曾是“流民”,望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十余人,她的心中升起一丝同情、悲悯,以及一份莫名的责任。 “他们饿了很久的肚子,我们是在又一个大矿洞外发现他们的。”江城叹了口气说,“他们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我都不敢确定他们能不能从矿洞走到这儿……但他们走到了,他们做到了。” 江城的语气里蕴着一丝歉意,他的心头不该发怒,他们的麻木并非天生。 他沉静地说道:“他们的坚韧,超出我的想象。” 陈宪书迈动脚步,悠悠叹息:“坚韧啊……我华夏儿女最宝贵的品质,只要有一丝希望,一片土壤,他们就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忽地转过身,摇头笑道:“你们看我干嘛?都吃过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在等……”傅申指着陈宪书,突然转向江城,笑道:“等我们的训导。” 陈宪书两眼一瞪,阿祺掩嘴轻笑。 “你们是没吃呢,还是没做好准备?”江城十指交叉问道,“不会还要让我们跑一趟保静城吧?” “如果是老陈,他就是跑十遍保静城,我都会置之不理;可你江二郎是何等人物?”傅申颇有异域风情地行了个礼,细致邀请道:“随我入内吧。” 陈宪书一挥袖子,准备最先踏入院门,傅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心头已经准备好两三番话来挤兑老陈了。不料陈宪书没有进门,而是做出邀请的手势,“美丽的女士,请进。” 阿祺脸颊绯红,攥着手指,轻盈地跨过门槛。 傅申一张脸通红着,陈宪书这厮居然还来了一手反客为主! “咏光兄还真是……四海为家啊。” “哈哈,傅老弟,不用客气!” “我称你一声兄,你还真把我当老弟了?”傅申实在绷不住了,红着脸道:“老陈,你有能耐,你去保静城反客为主试试!” “不是,老傅,你今天是变了个性子吗?”陈宪书疑惑道,“怎么跟张贵成似的?还是说,你每个月都有的烦躁期来了?” 傅申怒道:“你才变了性子!” 这怒火发的,像跳脚似的……陈宪书微笑沉默,江城附在耳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在阿祺身边,他显得格外的冲动?” 陈宪书认真打量起傅申,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江城清了清嗓子,“这么红的脸……”他向前一步靠近傅申,彬彬有礼地问道:“你恋爱了?” 傅申“哼”了一声,低低呼出两口气,仿佛回归了平静,应道:“没有。” “那……有好感?”
“不知道!”傅申朝地面狠狠踩了两脚,旋即大踏步地朝后院走去,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将身后的人甩出老远。 “真是一骑绝尘啊。”江城不由笑道。 “咱们哪,怕是戳中他的心窝了。”陈宪书也笑起来,“不过,老傅对阿祺有心,阿祺怕是对他无意……感情这事,不能强求。” 江城扶额:“你就不能小声点吗?” 陈宪书看向身前,没有别人;身后,流民们还是一副老样子,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 他们已经饿了太久,他们最大的念头就是吃饭——在达成吃饭这个终极目标之前,任何人在他们身边讲得天花乱坠,他们都听不进去。 “我闻到馒头的香味了……” 阿冲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在江城侧面轻声说着,他的喉咙不停吞咽口水,发出饥饿而渴望的咕咚声。 咕咚,咕咚,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像水流连续打在石头上,像一浪接一浪的潮头。江城也开始感到饥饿了,他吞咽着口水,还朝陈宪书张望。 “你不饿?”江城问。 “你说呢?”陈宪书笑了一声,“发动你那聪明的头脑猜一猜。” “脑子是个好东西,得保养。”江城嘟囔道,“这么点小事就猜,对身体不好。” 陈宪书不以为然地笑道:“脑子越用越活,不用不就生锈了?” 江城大步流星地跨入后院,“大脑又不是机器,再说了,机器还得上机油呢,我现在饿得空乏其身,哪有能量思考这些?” “时时刻刻都要思考……”陈宪书摇摇头道,“先吃点东西再说。”他拍了拍阿冲的肩膀,后者每次被拍肩膀时身体都有一些僵硬,“你给我负责他们的秩序,吃就好好吃,不要为了吃的命都不要了——能做到吗?” 阿冲深吸一口气,“能。” 陈宪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你好好干。” “老拍我肩膀,真是手脚无忌……”阿冲扭了扭胳膊,喃喃道:“可为什么他拍我的肩膀,我一点都不害怕,还感觉到亲切?” “或许他们真的是好人吧……可这世上,真的有好人吗?” 阿冲茫然地看着天空。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没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走到体格相对最好的流民身边,一脸严肃地道: “你们先留在这儿,我去里面拿吃的过来。” “哦。”流民应了一声。 “小宋叔,你们坐在那里吧。”阿冲指着一处拐角空地说,“那里宽敞。” “哦。” 阿冲点了点头,进了后院,一时口水大冒,神情又惊又喜。 热气腾腾的汤饼,又白又大的馒头,洒着葱花的红烧rou,冒着油花的鲜鱼汤…… 他的口中难以自抑地滚动着,发出嗖嗖的像是吮吸一般的渴望之声。他想吃两块红烧rou,抖啊抖的红烧rou,其实他更想吃四块,他见过被撑死的人,他也想过自己的死,如果非要选一种死法,被撑死想来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想到自己能被撑死,竟然口水直冒,连死都不怕了。 可红烧rou摆在面前,阿冲不想死了,他愿意只吃两块红烧rou。 “你想吃rou?”陈宪书走到他身边问。 阿冲用力点了点头。 红烧rou共有十六块,横四块竖四块,美得四四方方,美得雅俗共赏。怎么分这十六块呢? 傅申是带着两男两女来的,共有五人;江城、陈宪书,再加一个阿冲,合起来恰好是八人! “八个人,共分十六块红烧rou……这难道就是天意吗?”江城落座,举起筷子环视道。 “天意……”傅申收敛了看向阿冲的目光,夹起一块红烧rou笑道:“那就为天意就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