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藏书楼
因为有课要上，段天洪在将孟长明送到对岸之后，便也上岸去往另外一个方向的一座讲学堂，孟长明秉承原主一贯逃课的优良传统，并不打算去讲学堂听课，至少是当下没有这个打算。 他以为当下之急是尽可能多的读书，读各类书，这样才能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的过往与现在，否则他除了从偶尔从他人口中获悉这个世界，便只能睁眼瞎。 每座藏书楼的一楼处都会有一位守书人，除了平日里要整理清点藏书之外，还要负责对进楼之人的盘问审查，尤其是火种之类的东西一律不得带入。 孟长明此时正好接受者守书人的盘问，后者在看了眼孟长明头顶上的那一枚白鹿簪子后，又确认了一番孟长明身上并不曾携带火种之类的东西，这才得以放行进入。 进入楼内后，孟长明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满头白发且儒士模样的守书人，近距离接触时，孟长明隐约感应到对方的体内有着浓郁的浩然之气，他便由此推断守书人应该也是一名儒修。 进入之后，孟长明才发现视野中的许多藏书都还只是更古老的竹简模样，纸张的书本也有，但仅从数量上来说至少只占了三成。 孟长明干脆从进门之后的右手边开始顺着读过去，读书的时候秉持夏夫子的临别赠言，不求通达但求能有所得，能有所悟。 才翻阅第一个竹简，孟长明就被竹简之上的内容给震惊不已，竟然是他原来那个世界的《论语》，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论语中所记载的圣贤之言并不是孔圣人，而是一位姓张名鹿之的儒家圣人。 孟长明接连翻阅查找了诸多的竹简和典籍，算是大致弄清楚了那位名叫张鹿之的儒家首圣的历史事迹，当然这里头也夹杂了些许经不大起细究和考量的传说故事。 张鹿之，千余年前的儒家首圣，被后世各朝各代的帝王尊奉为至圣先师，为万世之师表。 孟长明在其中一个更像是野史多一些的书籍上看到这样一个描述，说天地间原本并不存在什么浩然正气，而是至圣先师在晚年以湮灭坐化自身为代价，硬是使得天地间多出一种只有儒家读书人才能感知得到的浩然正气。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说法，说至圣先师其实是去了一趟天外天，回来时候带回了些许的浩然正气，成为了此番天地浩然正气最早的源头，有了这一引子后，后来只要有儒家读书人朗读或观阅儒家书籍，便会产生浩然正气，一点一滴，源源不断，最终汇聚成气海充斥在整座天下，反哺千千万万的儒家读书种子。 不知为何，孟长明自己更愿意相信后面一种看似更荒诞的说法。 孟长明还从典籍之中得知，原来单单在这座北蛮天下，除了他现如今所处的这座白鹿洞书院之外，还有儒家书院学宫一十七座，仅就大魏国境内而言就有九座之多，楼兰有两座，西方佛国也有一座，剩余的六座儒家书院学宫则是零散的分布在各个小国境内。 除了北蛮天下之外，在另外三个天下或者说三大洲里，还有整整九十座，全部加起来便是一百零八座。其中南华洲的儒家风气最浓郁，一洲之地便拥有六十座儒家书院学宫，占比超过所有儒家书院学宫的半数之多，在南华洲丝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是每一个郡城都配备有一座儒家书院或者学宫，世俗王朝也全部尊崇儒家的治国治世思想，朝中官员超过七成皆是儒家学子出身，哪怕是需要征战沙场的武将，也破天荒的有半数之多是儒将。 也正因如此，南华天下又被唤做是浩然天下。 看到这些记载后，孟长明忍不住啧啧称奇，心说若有是机会定要到各座天下去逛一逛瞧一瞧。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时分，孟长明透过藏书楼内的窗户抬头望天，这才恍然自己错过了书院的饭点，而守书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鉴于来的时候忘了带上水和干粮吃食，孟长明此时早已是又饥又渴，就在孟长明准备离开藏书楼暂时回到学舍翻找些吃食的时候，藏书楼的背面忽然传来一阵扑鼻的烤rou香味。 孟长明没忍住绕到了藏书楼的背后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发现是须发皆白的麻衣老人正蹲坐在一棵百年松柏的树下烤鱼，孟长明瞪大眼睛望去，发现老人一共烤了有三条鱼，一条比一条肥美。 孟长明轻轻拍了拍咕咕叫的肚子，厚着脸皮走了过去。 孟长明在走近之后先是半开玩笑的提醒道：“老人家，此处是书院的藏书楼，你却在此处生火烤鱼，就不怕让人瞧见然后到掌管书院戒律的夫子那里告发你？” 麻衣老人只是抬头看了青衫少年一眼，便又重新低头认真翻动着手里的烤鱼了。 孟长明定睛一看，发现还是条鲫鱼，除了鲫鱼之外还有一条花鲢和一条草鱼，鲫鱼小一些，估计最多七八两，草鱼次之，大概有个两斤的样子，最大最重的还是那条花鲢，估摸着至少有个三四斤重。 见麻衣老人并不搭理自己，孟长明自来熟的靠近蹲下，指着三条鱼说道：“都是从前面的湖里钓起的吧，啧啧，我几次从湖面上经过都能低头看见水里有许多的鱼，鱼情是相当的好，关键水质清澈，养出的鱼自然就漂亮干净且rou质鲜美，要我说老人家你钓鱼的水平是真不错，怕是一大早就提前打好窝了吧。” 约莫是实在受不了青衫少年的絮絮叨叨，麻衣老人略显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动手把另外一条鱼也串起来。” 孟长明嘿嘿一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然后用树枝将早已被杀好的草鱼串了起来，挪了挪屁股也架在火上烤。 鉴于之前认识夏夫子时候的窘境，孟长明这一次学聪明了，直接嬉皮笑脸的试探性问道：“学生名叫孟长明，我看老先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该不是咱书院的夫子吧？又或者是讲学的先生？” 麻衣老人用手指了指两人身前的藏书楼。 孟长明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说道：“你也是守书人，对吧？怪不得我刚刚离开的时候没有见到先前的那个守书人老先生，感情你们是正午时分换班轮值。” 麻衣老人先是对青衫少年的说法给愣了一下，之后又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孟长明的猜测。 “哎老先生你该给鱼翻个面了，不然就焦了。”孟长明见麻衣老人似乎忘了转动手中的树枝，赶忙好心出声提醒。 不曾想麻衣老人始终是不为所动，结果就是那一面鱼被烤的焦头巴脑的，老人良久之后这才翻过另一面。 孟长明看得是一阵心疼惋惜，多好的鲫鱼呀，一整面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让孟长明一度怀疑身旁的麻衣老人会不会是神经有点问题的问题老人。 结果老人突然冒出一句：“好在只是鱼，烤焦了一面还有另外一半能吃。” 孟长明有些不明其理，不敢随意搭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眼前的麻衣老人绝对是问题老人。 良久之后，麻衣老人又再次开口，看似在自言自语的说：“若是一座天下被烤焦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半还能保得住吗？” 孟长明缓缓起身，准备拿着已经烤的差不多熟的草鱼远离这个问题老人，结果就听到老人痛心疾首的自我回答道：“保不住的。” 孟长明一手拿着烤鱼，微微鞠躬致谢道：“谢过老先生的鱼，我明日会带一坛子酒来还你。” 说完，孟长明大踏步离去。 麻衣老人笑着站起身，开始吃着手里剩下的半条鱼。 第二日一大早，孟长明再次来到藏书楼，如约带来了一坛子烧酒，还带了些下酒的花生米。 原本孟长明还想要带些水来，却被段天洪告知说藏书楼里就有水，若是口渴，直接跟守书人要便是，人家会给你一个装满水的小水壶。 上午时候，见到的守书人还是之前上午的那位，一直到了正午过后，才真的换成了一起吃烤鱼的麻衣老人。 在藏书楼里亲眼见到了麻衣老人后，孟长明这才松一口气，否则他始终有些怀疑麻衣老人的真实身份，既然只是守书人，那孟长明就不再如何的拘谨了。 麻衣老人难得主动相邀，请孟长明一起故地重游，结果孟长明就看到昨日烤鱼的地方多了一口小锅，小锅用几大块石块堆砌的架了起来。 孟长明负责生火，麻衣老人则是动作娴熟的剁下了花鲢的大脑袋，再劈成两半，然后放油烧热，放鱼入锅，一气呵成，很快就传出扑鼻的香气。 孟长明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么一看来，麻衣老人的确像是会过日子的普通老人。 最后，一老一少就这么围坐在小锅附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鱼rou，一边喝着烧酒。 只不过明显看得出来麻衣老人的酒量似乎不咋地，才第二碗下肚，整张脸庞就火烧云一般，拿筷子的手也有些不稳。 孟长明本想着将麻衣老人的第二碗酒拿回来，阻止老人继续烂醉，不曾想老人力气奇大，任凭孟长明如何的用尽气力，也无法将碗从老人的手中夺过来，这让孟长明很是惊讶。 麻衣老人舌头有些发飘的问孟长明，今日上午都看了哪些书，孟长明对此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的说主要是一些王朝帝王的传记史书，临近正午的时候又看了点关于记载大魏境内风土人情的游记手札。 自从有了文眼之后，孟长明发现自己看书可以轻松做到一目十行，记性也比之前好了太多，所以尽管在速度上有走马观花的嫌疑，但真切是有看到一些东西。 麻衣老人笑着点头，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很好。” 孟长明问了个他昨日就想问的问题，“还不知道老先生的名讳？” 麻衣老人醉意nongnong，手掌用力一拍孟长明的肩头，“叫我老朱即可。” 没有听到全名的孟长明有些小小的失望。 就在这时，一袭黑衣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距离两人二十步远的一棵树下，是个年轻女子，头发扎起，用一根紫色丝带束缚，腰间佩带有一柄剑鞘为山青色的狭长长剑。 孟长明定睛一看，发现俨然是之前在湖心处撞见的那名差些要出剑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只是远远的停留，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孟长明在瞥见黑衣女子偷偷做了个按剑动作后，他的一只手也悄然探入到了衣袖之中。 麻衣老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有意无意的来到了孟长明与黑衣女子的中间，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麻衣老人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孟长明说道：“藏书楼今日下午要关上，你先回去吧，明日早些来便是。” 麻衣老人说话依旧有些大舌头，但语气却异常坚决，孟长明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便也不打算继续留在此处。 孟长明朝着麻衣老人的背影轻轻作揖，拜别道：“那学生明日再来。” 望着青衫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始终沉默不语的站在树底下的黑衣女子，嗤笑一声，缓缓松开了按住剑柄的白皙手掌，顺势抬手做了个撩发的动作，动作轻柔，天然妩媚，与之前可谓是判若两人。 名叫苗月的黑衣女子朝着麻衣老人微微欠身行礼，轻声道：“夫人下午会来此与帝师手谈。” 说完话，苗月又瞥了一眼锅里仍旧还剩下的大半个鱼头，眼神复杂的转身离去。 麻衣老人嘴角微微扬起，又一屁股重新坐回到了草地上，继续用筷子在锅里翻动夹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