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藏剑小木匣
孟长明深呼吸一口气,在内心深处下了非常大的决心,他重重合上小木匣的盖子,将小木匣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这份礼物我不能收下。”孟长明一脸的真诚,并非是假意的客套推脱。 素雅妇人双眉一挑,显然是对青衫少年的开口拒绝很是讶异。 “是不喜欢?” 孟长明坦白道:“喜欢,打心眼里的喜欢。” “既然喜欢,为何要拒绝收下?”素雅妇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太多的青衫少年,素雅妇人试探性的问道:“还是觉得东西不够分量?” 依照素雅妇人的办事准则,凡事皆可商谈,只要是筹码公道,总之就是一个目的,把事情给办成喽。 孟长明自嘲一笑,“我虽然不是剑修,至少目前不算是,对于飞剑并不了解,但飞剑我并不是没有亲眼见过,事实上就是近几日的事情,我能感觉的出,这小木匣里头装着的六把颜色各异的飞剑,任何一把都不会比见过的那些差,甚至只会是好得多,夫人方才问是不是分量不够,恰恰相反,是太够了,太过了,足够买我孟长明的六条命。” 孟长明自然而然的将这六把飞剑跟周易之前给他看的那两柄黑白飞剑做了个比较,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每日都有在写剑意帖的缘故,使得孟长明开始对剑意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了一定的感知能力。 周易之前拿其中一把飞剑跟他开玩笑,使得孟长明切身感受到了那把飞剑的凌厉剑意,是那种刺入毛孔的寒意。 而小木匣之中的六把飞剑所给人的感觉还要更加吓人,不仅仅只是数量上占优的缘故。 素雅妇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孟公子是担心自己这条命从此就不再属于自己了,是么?” 孟长明默然无语。 素雅妇人正了正神色,严肃的说:“倘若孟公子心里藏有这样的想法,那便是太小瞧了我和我家夫人,同时也太过小瞧了你自己。” 素雅妇人伸出依旧温润如年轻女子的手指,指向孟长明的眉心仙台处,轻声道:“实不相瞒,说起来也就是八九日前的事情,我家夫人曾用两道密旨请了两位阴阳大家入京,加上不惜耗费即便是对整个大魏来说都不轻的代价,才得以在钦天监推演出了一些东西,在不算太久的将来某一天,大魏会陷入一场不是很好的局中,而你孟长明便可能会成为破局的关键。所以我家夫人在事后回想,认为四爪青蟒会为你所有,说不定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孟长明听得是心神巨震。 将孟长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素雅妇人善解人意的说道:“孟公子大可不必担心说我家夫人以及朝廷对你会如何的干预,事实上,我们即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去尝试,否则便有可能导致将来的很多东西都再生变数,反而不美,此次的赠送飞剑,会是我家夫人有且仅有的一次干预,毕竟......” 素雅妇人没来由地抬头望天,呢喃道:“老天爷最是小气吝啬呢。” 孟长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们就不怕我收了好处,到时候却冷眼旁观,或者出工不出力?” 素雅妇人淡然一笑,她轻声道:“是人便都会私心,多寡而已,三教圣人也未必能逃过,大魏不敢要求太过分,也不奢求孟公子将来会舍命相帮,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要是需要孟公子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我反倒是希望孟公子你可以选着自保,的确,我说出这番话多少会有些矛盾。” 孟长明郑重点头,“我会的。” 素雅妇人很快又郑重补充道:“可如果是孟公子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望孟公子那时候能不予余力的出手。” 孟长明仍旧是那三个字作为回应,“我会的”。 复姓南宫的妇人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她开口问了个让孟长明一头雾水的问题,“孟公子觉得苗月这个小姑娘如何?就是穿黑衣服且腰间佩长剑的那个。” 孟长明就事论事的回答:“长相自然是很美,就是......性子太冷厉了些,至于她真正为人如何,我因为没有真正接触便不好妄下定论。” 妇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跳过了这个话题。 素雅妇人略作思量后轻声说:“回去之后,我会让夫人给你陵州孟家的当代家主,也就是你的父亲,一个礼部侍郎的空缺。” 孟长明欲言又止,他本意是想要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他现如今的身份毕竟是陵州孟家的子孙,哪怕是为了报答原主的送躯之恩,也应该给所在家族做点事情才是。 素雅妇人见孟长明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直接一言堂的盖棺定论,“那就这么定了。” 最后素雅妇人居然微微欠身,尽管欠身的动作极其的细微,几乎是微不可查,妇人诚恳的说道:“所以,我真心希望孟公子你能够收下这个小木匣。” 说完,素雅妇人转身大踏步离去,留下身材颀长的青衫少年独自一人在这亭子之中。 那个装有六把飞剑的紫色小木匣,同样被留在石桌之上。 良久之后,孟长明怀抱着一个紫色小木匣走出了亭子。 等孟长明走到湖边的时候惊讶发现,常年笼罩湖心小岛的那一层白雾不知何时消散褪去了,孟长明站在岸边可以清楚看到不远处的那艘竹筏,段天洪此时正好在竹筏上来回走动,如热锅上的蚂蚁,显得很是焦急。 在将紫色小木匣用那一方名叫绿池的方寸物砚台收起来之后,孟长明这才朝六神无主的段天洪喊了几声。 见到孟长明安然无恙的出现,段天洪兴高采烈的划着竹筏靠过去接他。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孟长明轻轻拍了拍正要开口说话的段天洪的肩头。 虽说接连几日的相处下来,孟长明在心里已经真正将段天洪当成了朋友,但考虑到很多事情不宜让第三人知晓,孟长明便选择故意避开,只是拣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来说。 比如段天洪问那红衣女子为啥子要抓你去湖心小筑呀,孟长明的回答是岛上有一位对诗文很是痴迷的妇人,听说我写了三首堪称绝艳的诗文后,便仰慕的不行,非要请我当面一叙。 段天洪果真就信以为真了。 孟长明在藏书楼一直看书看到了正午时分,果然又见到了麻衣老人老朱。
老朱今天有点不对劲,这是孟长明见到麻衣老人后的第一直觉,因为老朱今天换上了一身更新更干净的麻衣,还拧来了两坛子的烧酒。 两人还是去到了老地方,那棵百年松柏的树下阴凉处。 两人之间的开场白仍旧是老人问少年,今日半日都看了哪些书,然后就开始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喝到一半,两人都觉着似乎少了点什么,想了半天最后恍然,感情是少了烤鱼,于是一老一少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湖边,跟做贼似的偷抓鱼,然后就蹲在水边将两条草鱼杀干净,最后才再次返回到那棵百年松柏树下。 酒过三巡,烤鱼也吃了大半,孟长明率先开口向麻衣老人问道:“老朱,听说你下棋的水平很高,真的假的?” 有些醉意的麻衣老人打了个酒嗝,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脯,牛气哄哄的说道:“九段国手,孟小子你知道啥是九段国手不,知晓不?” 同样喝的满脸通红但头脑却异常清醒的孟长明说道:“听说下围棋者,根据棋力的强弱,大抵上可以划分为九个段位,其中九段棋手为最强者。这么说来,老朱你的下棋水平岂不是大魏最厉害的那一小撮人?” 麻衣老人“呸”了一声,说道:“什么叫最厉害的那一小撮人,你孟小子这不是在打我脸吗,这么跟你孟小子说吧,别人是九段是因为他们的的确确是九段的实力,但老朱我就不同了,我之所以也是九段,是因为最高只有九段而没有十段,以为跟你闹着玩呢?” 自身是个臭棋篓子的孟长明由衷的竖起了两根大拇指,感慨道:“牛气。” 又喝了几大口烧酒的麻衣老人现如今显然是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了,不过他仍旧是一脸的得意表情。 孟长明顺杆子就问:“那能教教我不?” 麻衣老人鼻孔朝天的审视了青衫少年孟长明半天,最后摇头晃脑的说:“你不像是这块料,不教,不教不教。” 孟长明又言语相激,“教不出厉害弟子的九段国手称不上真正的九段国手。” 麻衣老人被青衫少年的话给气笑了,“你孟小子少拿言语刺我,激将法搁我老朱这不顶用,啊不顶用我告诉你。不是我跟你吹牛说大话,我年轻一些的时候曾随便指点了一个女娃娃,你猜怎么着,后来她一人就干翻了我整座书院,当然,除我之外。” 孟长明心中一凛,追问道:“你那个女弟子可是姓南宫?” 麻衣老人正要端起酒坛子喝酒,听到孟长明的这个问题,被举到了半空中的酒坛子瞬间僵在那里好一会儿。 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后,麻衣老人放下酒坛子,抬起手臂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青衫少年的后脑勺上,同时没好气的骂道:“喝酒就好好喝酒,哪有那么多屁话要问。” 孟长明被麻衣老人的一巴掌拍得晃来晃去,跟一个不倒翁似的,等到他好不容易重新坐稳,端起酒坛子要跟麻衣老人碰个杯,却扭头发现老人已经斜靠在树干上呼呼大睡起来了。 孟长明只得自顾自的仰头喝了一大口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