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地魔峡谷之华天堑

    晨阳吐露于低峰之间，华天链隐没于云雾之中。

    素月行至三分之一时，一切都还算顺利。

    她缓了一口气，正准备向前时，面前飞落一只半米高的乌鸦。

    它一落，整条华天链开始摇晃。

    “优衣？”

    云雾还未退去，他看不太清前面的情况。

    “我没事，别慌！”

    素月勉强稳住身形，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地魔鸦？”素月有些不确定。

    传闻，地魔峡谷里生活着一种特殊的生灵，它们是地魔种死后灵魂的化身。每一只地魔鸦就是一个地魔种族人。

    进？还是退？

    素月犹豫再三，抬脚向前挪了一步，刚站定，又一只地魔鸦飞落。

    见状素月一咬牙，默默后退一步，结果身后又飞落一只……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要她像它们一样用翅膀飞？

    “小心它们的爪子和羽毛！”

    身后忽然传来蓝浮的声音，地魔鸦们一惊，开始挥动翅膀鸣叫。

    羽翼掀起的风打散了云雾，到此刻二人才发现周遭已经围了如此之多的地魔鸦。

    地魔鸦群受到惊吓乱作一团，二人趁机前行。待地魔鸦群反应过来，毅然对两人发起猛烈攻击。

    “不能伤害它们，会引来地魔种的！”

    经素月一提醒，蓝浮将手中的毒药换成了迷魂药撒向地魔鸦群。中招的地魔鸦转身攻击其他地魔鸦。

    随着华天链的摆幅越来越大，两人越难越保持平衡。

    蓝浮找准时机，疾步朝素月而去。在距离她仅有一步距离时，一只地魔鸦横插入两人中间，其余地魔鸦紧跟着它用爪子围攻两人。

    素月施展〔水屏〕挡住其它地魔鸦，目光盯紧两人中间那只。

    第一只出现的就是它，现在又是它带头，这只地魔鸦非王即侯！

    地魔鸦也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屑地看了一眼被群鸦围攻蓝浮，转头对上素月的视线。

    地魔鸦的眼睛闪耀着棕红色光芒。等素月意识到应该闭眼时，为时已晚。

    腰间的绳索一紧，蓝浮下意识抓紧，用力拉住。

    靛瞳中闪过一抹紫意，〔空间封锁〕启动，在场所有地魔鸦全部静止。

    蓝浮正欲越过那只地魔鸦去拉静立在原地的素月，被空间封锁束缚动弹不得的地魔鸦突然鸣叫一声。

    无效？！

    地魔鸦飞扑向他，蓝浮挥手洒出药粉，目光却不巧对上它的眼睛，意识瞬间滞缓。

    地魔鸦转头飞向仍处在催眠幻境中的素月。

    “优衣！”

    蓝浮纵身从另一侧跳下，张开双臂将素月拉入怀中。

    绳索快速滑至中点绷紧，两人就这样挂在华天链上。

    “优衣，优衣。醒醒。”

    不论他如何呼唤，素月瞳孔里的光都是一样的涣散。

    这只地魔鸦居然是幻域系，那其它地魔鸦……

    蓝浮还来不及多想，领头的地魔鸦召集同伴向他们再次发动攻击。

    好呀，合伙欺负他一个空域系辅助型魔法师是吧？

    而且，群殴还有理了？！

    老狼不发威当我是病狗啊！

    瞳光流转，〔空间凝聚〕。空间虚折出现，以蓝浮为中心向八方延伸形成半径为十米的球形结界。

    〔冰·碎风〕〔火·炎爆〕

    两种攻击类技能同时发动，地魔鸦们被限制了行动，只能被动地忍受攻击。

    蓝浮控制着攻击的力度，他只需要让地魔鸦失去战斗力，因此要根据每只地魔鸦的耐力度调整攻击强度，就像对症注射麻醉剂。

    巫医种整体医学天赋远高于其他种族，大多选择修习职业魔法师，个体实力并不强。

    他之前一直不出手，是因为这样做在现实空间对灵力的消耗很大，再加上那个东西一直限制自己的力量——他不可能在第一关就耗尽灵力。

    但在他空间里，一切由他掌控！

    寒风夹带着冰霜拍打着两个孩子，茫茫雪原之上，看不到其他生灵的踪影。

    噩梦一旦开始，就永无宁日。

    大雪封山，姐弟二人相互依偎着躲在一处山洞里。弟弟一直高烧不退，可爸爸mama已经……

    正当她陷入绝望时，洞口传来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

    “冰魄、音尘——”

    空间破碎，幻境失效。

    蓝浮右手抓着蓝光绳索，左手抱着素月。

    “你跳下来做什么？”

    “保护你。”

    他说的言简意赅，同时抛出一条蓝光绳索，本想缠住华天链，没成想被地魔鸦半路拦截。

    “扰人的乌鸦。”蓝浮冷眼看着新来一批地魔鸦。

    “放手。”

    “什么？”

    蓝浮低头看到她放在他胸口的手，指尖亮着三个魔法阵。

    在〔悬浮〕的基础上叠加〔反弹〕和〔加速〕。

    素月叹道：“可惜这世上没有飞行魔法，否则就不用这么悲剧。”

    “优衣……”

    “这样应该可以将你送到对岸。”她一扫眉间的忧愁，命令道，“现在，放手。”

    “要走一起走。”

    “婆婆mama。”

    “喂，什邡素月，我可是你男人。”蓝浮有些生气地搂紧她却发现触感不对。

    石化？！

    素月凝视着他深邃的靛眸，冷语道：“如若你的加速度一直是向下的，〔反弹〕也救不了你。”

    “那你呢？”蓝浮质问她。

    她只有十五岁，不论天赋再怎样高，实力终究是有限的。更何况她还处在石化状态——救了他，还能救自己吗？

    “要你多管。”

    她突然像浑身长刺了一般，扎得他浑身疼。他趴在她肩头，一声不吭。

    素月试着推开他，可是他反倒越抱越紧。素月唇上忽然多了一点血，鼻尖是他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可是她却不反感。

    “闭上眼睛。”他说。

    素月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听话的闭目以待。

    身体石化的速度突然放缓，素月惊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施加给他的魔法效果全部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去看蓝浮，半截身体已石化的他手握着绳索，安静地凝视着她。

    只对视一瞬间，她的大脑已是一片轰鸣。

    上升和下降的状态只在一个闭眼间，命运轨迹的更改也在这一瞬间。

    〖状态置换〗能够任意指定两个人所处的生理状态互换，互换后正向状态与负向状态的影响成倍数施加。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蓝浮扯断腰间的蓝光绳索，面带微笑享受石化过程中的自由落体。

    几秒前，他快速检索过所掌握的魔法技能，心跳越来越不规律，他在不安。直到林剑提醒他使用种族特性，他才算缓了一口气。

    “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在完全石化前用口型留下这一句，读懂了的素月反而红了眼眶。

    “狂妄自大！”

    安全落在对岸玄石旁的素月回过神时怒骂道。胸膛不规律的起伏，是因为心跳的慌乱又急促；鼻头不可控的酸楚，是因为泪决的寂静又无助。

    他不是神通广大的上帝，他只是一个想全力保护爱的人的疯子……

    心底细微但清晰的声音令素月一怔。她记得他曾说过相似的话，在长兴雪山，在他救她出冰湖的时候。

    身后的玄石忽然颤抖着发出悲鸣，素月感知到异常，抬头便见地魔鸦群齐鸣高歌。

    华天堑两岸鸦鸣不休，音波震荡云雾聚拢抬升。深渊之中响起和鸣，素月听见细微的岩石开裂的声音。

    她连忙起身跑到悬崖边，惊讶于眼前的景象。

    由地魔鸦托起的霓虹桥自崖岸深入深渊。素月观望着、观望着不由自主移步踩上桥面，谨慎地向下走去。

    耳边回荡着鸦鸣，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曲调。可现在她顾不得这曲调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她只想确认一件事。

    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她直接狂奔起来。

    虹桥尽头是水晶平顶山，蓝浮就安静地躺在水晶簇拥的山顶。

    “蓝浮？”

    素月跪下来查看他的情况，转念勾画绿色魔法阵进行治疗。

    她想不出什么话，只有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心中的恐慌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放大。

    突然被握住手腕，素月下意识

    他用另一只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笑问：“优衣是在为我流泪吗？”

    素月把头偏向一旁，“不是，沙子迷眼睛了。”

    他一睁开眼便见她红着眼眶，着急呼喊他的名字。现在否认的这么快，倒是让他有点琢磨不透，是害羞吗？

    “优衣也会治愈类魔法？”

    “天生的。”她可是金木双域系魔法师，前者敏攻型，后者治愈型。

    “都是遗传？”

    素月没有立即回答，余光打量着他。

    蓝浮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赶忙岔开话题：“我的石化状态……”

    “应该是那块玄石，地魔鸦们似乎听它的话。”素月侧身指着托起霓虹桥的地魔鸦们。

    蓝浮看着那通天的虹桥，不，正确来说是“鸦桥”，喃喃自语道：“传说是真的。”

    “你说什么？”素月回头看着他。

    蓝浮凝视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只有最真诚的恋人才能通过的天堑。

    对视沉默了几秒，素月移开眼起身。

    他不想说，她也不多问。

    “上去吧。”

    “路往下走。”

    被他这么一提醒，素月才发现平顶山坡上有另外的霓虹云梯。

    “还真是别出心裁。”

    “毕竟地魔峡谷是地魔种引以为傲的避难所，深入的通道自然不同寻常。”

    素月点头以示赞同。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霓虹云梯。不经意间抬眼，一幅流金枫云山隐图于脑海中呈现。

    阳光穿过云层，发生丁达尔效应的同时散射留下红橙光波，形成朝霞，大片的朝霞聚拢，如同片片红枫，与山上生长着的常青松柏相映衬，只一眼便入神魂俱失。

    “这里的风景，很美。”

    不知过了多久，素月才说出这么一句。

    蓝浮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哦，是啊。”

    “走吧，后面的路还长着了。”

    蓝浮跟着她，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未离开过。

    ……

    “达令先生想要的东西都在这儿，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呢？”

    堆满杂物的地下室里，年迈的老人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达令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做什么手脚。这里是您家，只要您想，那些令人惊叹的机关术就能要我们半条命。”

    “如果我答应，你能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吗？”

    “当然。”

    “请容我再考虑一下。”

    “没问题。”

    “你们……”

    “达令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大可直说。”

    “你们，属于那一派？”

    达令先生睁开眼，凝视着黑暗中的身影。

    对方轻笑一声，答：“极限组织，不属于任何种族，无所谓派别定义。我们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

    脚步声渐行渐远。

    达令先生轻抚膝上的遗稿惆怅。做了一辈子的普通木匠，这双早已枯瘦生茧的手却还是逃不过恶魔的觊觎。

    ……

    泷月高原，森精种辖地——巨木骑林。

    整座森林地势西高东低，位于魔幻大洲三大古山脉之间，树种多样，雄者高达千米，微者不下百米，整体外形如奔腾的骏马，故获此名。森精种都城巨森堡就位于马目位置。

    夙景夜悠闲地在巨木地根间游走，身旁偶尔经过几只小动物，大多看他一眼就离开。可夙景夜注意到，它们离开之后又带着几个同伴折回，远远地驻足观察他。

    有些大胆的猴子跟着他，在他上方的枝干间游走。它们实在想不明白什么人敢只身闯入这里。

    夙景夜摇着折扇，随手撒下一把种子。

    种子落地生根，短短几个呼吸间生长蔓延，晶莹剔透的青色荧光藤蔓编织出一条网桥，直达巨木骑林核心区。

    核心区，元婴心湖。

    天然的心形冰蚀湖偏居于高原一隅，半扇临山，半扇毗林。湖心一亭，为单檐八角，坡面卧着一只九尾赤狐。

    见有人来，赤狐发出带有警告意味的叫声。它这一叫，惊动了亭中闭目养神的那位。

    十大王之精灵排名第三，十尾仙音狐——丘妤。

    “湖畔站的可是位稀客，别闹。”

    赤狐一听她发话，甩了甩尾巴。一跃而下，小步跑到她身旁蹭她垂下的广袖。

    夙景夜走过来，看到小狐狸这般摸样，使坏的用扇侧敲了敲它的脑袋。

    赤狐本想炸毛，可想到丘妤在旁边，自己又打不过眼前这只粉凤凰，最终委屈的呜咽起来。

    “小夜。”

    “丘沥这只笨狐狸，认识这么久每次都把我错认成外人！当然得让她长点记性。”

    “笨狐狸，你当真不记得我？”夙景夜俯身用折扇挑住赤狐的下颌，让它抬头看着自己。

    “它听不懂你的话。”丘妤揉了揉赤狐的脑袋。

    “也是，她现在只是域宠。”夙景夜伸手点了点赤狐的鼻子，“你说你啊，附身在自己做的木偶身上也比现在的状态要好太多。”

    “你还指望她一片残识有时间找自己满意的宿体？”丘妤将赤狐抱在怀里，帮它顺毛。

    “能寄身自己的域宠已经是十世修福。”

    域宠会跟随魔法师死去是亿万年来不变的真理，但丘沥的情况已是推翻“真理”一个证据。

    “你来，不是为看她的吧。”

    夙景夜直起腰板，面露微笑：“仙音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少贫嘴，小心我让雪晶皇教训你。”

    丘妤安抚好赤狐，放它去玩。自己则重新抚上古筝，继续先前的曲谱练习。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夙景夜敛笑抿唇，严肃中带着犹豫。

    “老规矩，我只提建议，采纳与否由你自己决定。”

    “我……想要音魔法之元。”

    丘妤平静地弹着古筝。

    曲终，丘妤问：“不再多说些什么？”

    夙景夜十分乖巧的回答：“怕打扰姑姑思考。”

    “你不多拿出些论据，我如何辩证的看待这个问题呢？”

    夙景夜迟疑道：“姑姑可是同意了？”

    丘妤正襟危坐，侧身看着他。

    “同意归同意，有没有资格保管，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