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屠龙

    龍の竹，那是在日本上流社会颇显名声的社交场所。

    复古的装潢，老板的品味，大厨的手艺，那都是最为基本的，他们最看重的主要是此处地址偏僻，私密性强，适合私谈。

    只要不是耳朵像源稚生一样好使的，就能够在这享受静谧而典雅的风景，仿佛置身于古代的风花雪月之中，遥望明月，在轻轻的流水潺潺中举起澄澈的清酒与月同杯。

    而藤丸立香所在的居室，也已然沉寂许久了。

    执行部局长，日本分部实际代理人，超级混血种源稚生先生用手掌扶住额头，形似一名困扰于偏头症与睡眠不足的高三考生。

    他先是虚着眼睛看了眼时间，面色悠然。“时间是七点五十四分，你拉着我聊了一个小时。”手指穿过黑发，源稚生用掌心按住跳动不止的右眉毛，嗓音沙哑，脸逐渐转阴。

    “这一个小时里，你和我说了英灵从者魔术师，根源魔神吸血鬼，拯救世界的秘密机关和会在万圣节十二刻钟穿着危险涩气露骨cos服爬上你床的可爱后辈，最后甚至连亚瑟王是女孩这种屁话都抖了出来，现在你告诉我——”

    他抬眼，他叹息，手指前方。

    “你是个中二病？”

    藤丸立香双手合十，手肘靠在小木桌上，眼神犀利而凝实。

    “所言极是。”

    后仰，源稚生战术后仰。

    “你有病啊？！”*2

    说出这话的人并不是源稚生，万幸他保住了自己清冷大男孩的人设，而他背后的两位随从则是异口同声地大喊出内心的声音。

    “此言差矣。”

    只见那橙瞳美少女抬眼翘眉，摇头否认。

    “我本来就是中学三年级学生，脱离中二未满一年，所以这很合理吧？”

    .......此言竟无法反驳。

    源稚生看了看桌角那厚实的白色文档，无语凝噎。

    他有些无语，本来今天这事花不了多久的，所以出发前他还和自家meimei预约了晚上的游戏时间。

    为此他构思了很多种可能性，比如对方其实很好搞定，是个随处可见没见过世面的孤独混血种，自己就用言语和表现感化她，半个钟完事。

    或者对方是隐藏极深，攻击性极强的混血种，刚来赴宴就暴起伤人，自己就根据对方的精神水平而做判断，根据需要打断对方几条肋骨和小腿骨，十分钟完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個少女竟然这般难缠，精神状态介于正常人和神经病中的临界点，反复横跳，硬生生从下午磨到了晚上！

    （说起来....调查报告里也有写，藤丸立香身边的人经常会将其形容为虽然内心深处非常平稳可靠，但日常中偏向于跳脱，脱线，还有闹挺来着。）

    生活不易啊....

    源稚生有点想抽烟了。

    而此刻，正坐于对侧的藤丸立香，那看似波澜不惊的脸蛋下，内心早因这几个小时的对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前这个叫源稚生的家伙，他根本不是什么迦勒底员工，甚至根本不认识迦勒底，甚至甚至根本就不是魔术师！

    藤丸立香先是震惊，然后再度将所有情报审视。

    如果说对方不是迦勒底，那为什么要找自己？

    我藤丸立香除了灵子穿越适应性检测还有什么才能！人形猫薄荷不成！

    这是能够用献血查出来的？！

    藤丸立香绷紧小脸，表示她不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好吧，认真来说，藤丸立香其实也已经算是回过神来了。

    虽然一开始因为情报冲突，下意识做判断，以及情绪过于异常等因素而分析错误了，但在她冷静下来之后，姑且也意识到了——

    这个世界的背面，神秘侧里藏着的不是魔术师，而是别的什么。

    自己不是重生，而是被送到了什么奇怪的平行世界线这件事藤丸立香也不是没有预测过。

    但是，这么大范围的世界线变动...真的有可能吗？

    不会被认定为特异点进行排除吗？

    藤丸.上辈子理论知识经常挂科.立香表示不理解。

    （从对方的话来说，自己的血液有些不正常的成分.....和他是同类.....资质优越，这种生物具备一定的组织性，隐蔽性....）

    嗯....情报太少了，再听听对方的说法吧。

    源稚生看了眼似乎总算是安分下来的少女，试图整理自己心情地开口说道。

    “虽然和预定的计划相差甚远，但现在可以开始讨论正事了吧.....”

    “哦嘶~”

    藤丸立香俏皮地用手敬礼以表认同。

    源稚生向身后两人抬手示意，乌鸦和夜叉便心领神会地离开原地走向屏风后面。

    “？”

    对藤丸立香的疑惑不作理会，源稚生自顾自地推进着话题。

    “中二发言的部分姑且不论，你至少应该理解了”你与常人不同”以及“我们是同类”的事实吧？”

    “当然。”

    “那么在知道这两件事的情况下，你应该问什么？”

    大拇指戳进脸蛋里，少女认真思考后句尾略带狐疑地回答道。

    “我们到底是什么，以及我们要去做什么？”

    “....回答正确，看样子至少你是个优秀混血种这件事情没有错。”

    眼皮微颤，藤丸立香复述。

    “混血种？”

    是某种特殊群体的代称吗？类似于“魔术师”看样子是与天生的血统有关。

    “嗯，这就算是回答了你第一个问题了，具体细节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第二个问题是我们要去做什么对吧——”

    源稚生没有打算卖关子，但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手指着自己身后。

    屏风推开，乌鸦和夜叉将一副巨大的画作从中搬出，藤丸立香的视线也跟着移动。当那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被猛地抖开，她看到了——

    那像是末日的前夜，又或者说是世界毁灭的序曲，只有散乱满地的绝望。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狰狞的血，森冷的青色，仿佛要将人硬生生拉扯入其中的深黑，整幅画作充斥着让人心生恐惧的元素。脑袋里回荡着一个凄厉的吼叫，藤丸立香居然觉得自己能搁着这幅画作听见那巨兽的嘶吼。

    她挑了挑眉。

    “龙？”

    “是的，龙，听起来很扯对吗？”

    源稚生看着那幅画，只是脸色淡然停了几秒，旋即望向少女。

    藤丸立香一脸煞有介事的点头。

    其实她想说——那倒也没有，我其实见过差不多的，不过没这么凶。

    但那一定会被继续当成神经病的，所以她决定住嘴。

    她看向那副画中的龙，那鲜血淋淋，却依旧在向天空怒吼，从喉咙深处迸发而出的黑色烈焰仿佛要将天空灼烧殆尽，坠落大地。

    （看样子也存在幻想种.....果然是特异点吗.....）

    藤丸立香根据目前的情报做出了最为合理的猜测。

    “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

    源稚生的介绍还没停下，他似乎从少女的眼神中看出她已经明白了什么，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掺杂着血腥的冷意。

    “所以，我们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不是吗？自古以来都未曾改变，那就是——”

    “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