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点把火

    李布原本还想多当几天昏君。可不曾想第二日就有军校来传信，李自成严令李过和他还有牛金星，当晚就滚去延安。不把陕北拿下来就不许回西安，李自成特地嘱咐了一句话：“你的家眷，我会好生替你看护。”

    李布心下暗讽，又是这种大将出征，家眷为质的戏码。

    当天晚上戌时，李布在张承喜和方木兰的搀扶下出了府门。

    一想到此行不知又要出去多久，李布就问牛金星要了点好东西。牛金星算卦水平稀烂，可制药还是有点火候的。牛金星拿出了他以自身人格为担保，并且经过自身检验的私藏。

    所以，李布此时踉踉跄跄地钻进了马车。随后，和身后二人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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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延安。

    延安北面400多里就是榆林，东北方向约370里是吕梁，再往东约270里就是山西治所太原。

    李过的大军就驻扎在此处。陈家沟一役5000杂牌送了人头，这对闯军来说，都没有伤及表皮。反正这些杂牌也靠不住，没人敢把他们放到关键位置，临阵和他们一起还怕他们乱跑冲乱己方阵型。

    可明廷那边自然不这么认为。陈家沟一役被吹成了再造大明之战，说什么一战打掉了李自成五营主力两万人，促成了湖广和河南各地反正。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白广恩自此次诈降之后，就深得尤世威信任，毕竟坑掉了对面5000人，这个投名状上的血印子实在太鲜红了。

    而白广恩通过孙靖忠和李布一直有私下通信往来。因而，李布了解到了榆林城内的情况。

    这一月内，崇祯接连下了六道褒奖的谕旨。又派人从京师快马加鞭送来了尚方宝剑，封尤世威为镇西大将军，节制西北各路兵马。并从内库赐银两万两，加上百官捐赠三万两，合计五万两送抵榆林。

    看到这里李布笑了，五万两，榆林将近五万人，一人分一两倒也正好。但其实一人根本分不到一两，因为明军各级官将总得留一点。

    崇祯还勉励尤世威，整顿兵马，相机南下，收复西安。

    然后尤世威领旨谢恩后，表示自己不日就将出兵。

    过了些时日崇祯看尤世威毫无出兵打算，又下旨加了他右都督。最后还是那句话：快点出兵。

    尤世威再次谢恩后，表示不日就将出兵。

    中军大帐内，李过读完军报后忧心忡忡，“尤世威要是这么一直守下去，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要是等他拿到黄河东边来援的粮草兵马，陕西局势就危急了。”

    “兄长稍安勿躁，”李布接话，“如今已到处在传，尤世威佣兵十万，又向蒙古借兵。别说崇祯现在拿不出钱粮，就算拿得出也不会给他的。他可不想剿完我们，又来个尤家。”

    “那贤弟可有良策？”

    “尤世威不出兵，我们就帮他一把，点把火。他不是自诩大明忠臣嘛，他尤家不是号称世受皇恩满门忠烈嘛，就看他能否舍得下这些虚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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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八。

    闯军后营主将李过，亲自率领三万人马，从延安出发，经由清水关东渡黄河。随后分出一万马队，往北轻装奔袭200多里，犹如神兵天降，突然杀到了吕梁城下。随后在城内细作开城策应下，轻松拿下了吕梁。

    李过的其余两万人马随后赶到，闯军三万大军进驻吕梁。

    吕梁，再往东不到300里就是太原。太原乃是山西治所所在，太原要是丢了，那山西基本也就凉了，山西凉了，那京师就也快了。

    延安剩下的六万大军，则摆出了一副准备东渡的架势。李过还派出偏师，冒充是进攻太原的先锋部队，在太原城周围转悠。

    总之，陕北闯军已摆出一副放弃榆林东进山西的架势。

    李布从白广恩处获悉，连日来尤世威案头已经堆满了各处送来的求援信。

    太原城里的山西巡抚蔡懋德一天一封派人往他那里送，这倒还好敷衍。可是从京师递来的谕旨，措辞已是越来越严厉。崇祯甚至告诫尤家：“尔等祖上皆是忠烈，子孙不可做不忠不义之辈。”

    尤世威收到谕旨后，觉得仿佛天塌，当场就差点晕厥过去。随后割破手指，以血替代墨汁，写就一份奏折，随后诸将联名落款。此封奏折言辞恳切，被连夜送往京师。

    奏折大意无非是：尤家誓死报国，但榆林并无十万大军，实则兵少将寡，大军多以民夫充任，缺乏训练，守城尚可，野战堪忧。太原城池坚固，可在此处死守以挫闯军锐气。待其久驻坚城之下，师老兵疲之际，尤世威再出兵抄闯军的延安老家。则可一举扭转乾坤。

    李布都能猜到崇祯看到这封奏折后的反应。联名诸将搞血书，这不就是聚众抗命，在向朕展示自己的实力嘛。左良玉都没这么过分。

    于是，崇祯下杀招了。

    榆林迎来了一小队风尘仆仆的锦衣卫。绣春刀飞鱼服，哪怕在西北黄沙满天之下，依然透着威严与贵气。天子近侍锦衣卫，手持着明晃晃的圣旨，走进了延绥巡抚衙门。

    尤世威带着大小官员跪了一地。白广恩和孙靖忠也在列。

    潼关一战后，孙靖忠对明廷彻底失望。此时，他盯着前方的锦衣卫，嘴里不停骂骂咧咧，“几个小毛崽子，战场没去过一回，在这狗仗人势。”

    “少说两句。”白广恩拉着他跪了下去。

    绣着龙纹的明黄圣旨被打开，迎接的香案上烟气正袅娜，香案后头跪着的榆林文武官员俯首帖耳。

    “奉天承运。。。”圣旨开头的一堆废话讲完后，终于到了核心内容，“赋闲总兵尤世威前日陈家沟大捷功勋卓著，特加封太子少保。山西右布政使兼榆林兵备道都任，忠君体国，擢升为陕西三边总督，总理西北一应军务。整顿兵马，速解太原之危。”

    延绥巡抚的治所就在榆林。原先的延绥巡抚被罢官后，就一直没有新官前来上任。毕竟西北这个地方，土地贫瘠还兵荒马乱，谁会愿意来。因此，当地官职最大的文官，就是山西右布政使都任。

    崇祯觉得还是文官更听话，且都任自守榆林以来，也算尽忠职守。于是就顺理成章加封他为三边总督。三边总督自然就可节制尤世威。为了不做的太难看，又给尤世威加了個太子太保的虚衔。

    总之就是，崇祯用文官替代了尤世威总理西北军务。

    在崇祯看来，你尤世威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又新立了军工，就敢抗旨不遵。那我就派锦衣卫亲自上门，就不信你还敢不听节制。

    尤世威在听完圣旨后大呼，“几位上官可在这榆林城里走走，哪有什么十万大军。看看这榆林城里总共才多少士卒，才多少战马，我们拿什么去救太原。自顾尚且不暇啊。我大明在陕北就这么点家底了，经不起糟蹋啦！”

    领头的锦衣卫冷声一声，“我等只管执行天子号令，尤将军应该不会抗旨吧。”

    此时都任站了出来，“几位上差，可否带我亲笔书信一封回呈天子。先前闯军连日攻打，我军器械火药都损耗颇多。这榆林城急需外援兵马粮草，确实无力去救他处啊。”

    “都大人，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你的家小正在何处。”

    都任楞在原地，良久后才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随即大呼，“臣愿以一死，换圣天子与朝堂诸公睁开眼好好看一看。”

    “都大人慎言！”

    都任本不想再理会那几名锦衣卫，可是一想到后方的亲朋，也只好吩咐人安排他们住处，好酒好rou伺候着。

    那几个锦衣卫吃着酒rou尚且不满足，还嫌弃城内没有陪酒的女人。第二天骂骂咧咧之下离开。

    都任怕他们，可是有人不怕他们，而且有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