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出郡
月明星稀，几只鸟从空中经过，发出几声清脆的声音。 陆玉茹发现自己在一片无穷的大森林里，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爹！”她漫无目的的叫着，森林里传回一阵阵回音。 “哥！”“救救我！”没有人回应，陆玉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但是前方却被一片迷雾所笼罩，看不清前面有什么。 这时，她看见迷雾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在对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然后背对着她，消失在迷雾中。 “爹？” “爹！等等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陆玉茹向前跑去，闯进了迷雾中，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再仔细的向前看，隐约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雾里。 陆玉茹便一直向前跑，跑啊跑，但那雾里的影子似乎越来越远。 很快她便气喘吁吁，大口喘气。但是她还是在往前跑。不过越来越慢…… 她跑累了，靠在一棵大树上，还没来得及思考，便感觉到背后的异样。往后看时，只见那树干蠕动了起来，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伸出粗壮的枝条准备把她缠住，陆玉茹立马闪开，警惕的盯着身旁的大树，不过紧接着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一颗颗大树都连根带起，将陆玉茹包围，一步步的靠近她。陆玉茹怕了，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 然后她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茹……” “爹？爹你在哪？快来救我，我，我好怕。” 那个声音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继续说道：“茹……别去……别去……” “别去……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消失了，一片诡异的树将她围起来，一个个枝条慢慢的伸过来。 “忆宸，张忆宸！” 陆玉茹大声喊道。 “啊！” 陆玉茹猛地坐起，在迷迷糊糊中，陆玉茹睁开了眼睛，一阵头晕目眩。 她看向外面，马车停了下来，旁边生起了一堆篝火。陆玉茹缓了一下，摸向了额头，都是汗，再摸衣服时，内衣已经湿透了。 “原来，是个梦啊。” 她长吁一口气，站了起来，向车厢外走去。 “小姐，你醒啦？” 皓月惊喜的迎了过来，递上来一串烤兔rou。 陆玉茹微微一笑，“皓月，这rou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它自己撞过来的吧。” 没等皓月开口，一旁的雪莲便插嘴道：“这都是那个小镖师抓的哦，没想到他打架的本领不怎么样，打猎还是蛮厉害的，这钱看起来也没有完全浪费嘛。” “不怎么样吗……” 陆玉茹摇了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年，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一条兔腿，也不知道他听到雪莲的话没有，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 “也不知道，他这种级别的人物，又会把我们看成什么呢……” 陆玉茹小声嘀咕道，小口的咬下一块兔rou，咽了下去。 张忆宸在不远处的树根上坐着，面无表情。 但其实…… 他心里十分紧张。 “什么啊，这大小姐也太好看了吧，好紧张，好紧张，我该怎么样才能跟她开口说话啊！” “还有啊，那两个丫鬟看起来对我的恶意很大啊，虽然不清楚她们到底再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在夸我啊！” “不过还好，一路上没遇见什么危险，这趟旅途倒也还算安慰。这陆老爷子给的还真是一趟美差。嘿嘿嘿，十两银子到手了。” “这大小姐对我好像也有想法，我发现几次了，她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可怎么办，看来小费是拿不到喽。” 其实张忆宸自己也十分心虚，因为他只记得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在车上睡觉了，一醒来就已经发现天快黑了，那两个侍女和老车夫正在生火，却没看见那些侍卫，张忆宸惭愧的笑了一下，自已原来啥也没干啊…… 他就自己去森林里抓了各种野味儿，好在这两个丫鬟看起来比较贪吃，看见兔子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张忆宸一摸腰间，发现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酒葫芦，他打开一闻，嗯……是好酒。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他立马去马车内拿出酒杯，给老车夫倒上满满一杯，老头儿吃一口兔rou，品一口酒，脸色红润，心情大好，他拍着张忆宸的肩膀，“你这小子，倒也还算懂事。” 少年靠在树边，还在盘算着这钱该怎么用，再去啃兔腿时，只咬到了骨头，“已经吃完了啊。” 他缓缓起身，走向了篝火边，仍然面无表情。无意中他又多看了几眼那个漂亮的大小姐，顿时心猿意马，差点没稳住。 陆玉茹看见那少年向她这边走来，还在盯着她看，顿时脸色通红，坐立不安。 “他是在看我吗，我要不要说出来，我该怎么说，其实他长相也还挺好的，就是有点小，我要不要……” 陆玉茹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说起来她也有十九岁了，但是因为陆学书的缘故，还从来没有与家人之外的男人接触过。一般像她这么大的，差不多已经论嫁。可能是崇拜强者的缘故，陆玉茹对这个小镖师提起了兴趣。 她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看她，又感觉不好意思。想着让他多看自己几眼，又怕他看。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张忆宸走到篝火旁，去那个马夫旁边坐下，看向架子上时，已经空空如也，而地上都是骨头与残渣。 “……” 张忆宸嘴角微抖，头偏向一边，心中暗道：“不是吧，他们这么能吃？我可是抓了足足有十五斤的猎物啊，没搞错吧。” 然后在场的人围着篝火，是一段沉默。 陆玉茹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十分不适，便站起身来，“这行进了几日，因为路途遥远，情况紧急，我还未曾沐浴更衣，正好我听见这不远处有水流的声音，应该是有一条小溪，我先去取衣物和香囊，清洗下身子。” 正当陆玉茹起身时，那老车夫却咳了一声。 “咳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是哪里吗？” 老头睁开了一只眼，不等众人回答，他继续说：“这里，很可能是一个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莲花一脸疑惑。 “正是，这迷雾森林啊，白天里倒还没什么，每当夜幕降临，森林中可能会莫名其妙的起雾，而如果你又恰好是一个人，那么在雾里很有可能就会感觉到有东西在拍你的后背哦……希望这东西是人吧，如果不是人，那这是……” “啊！” 皓月和莲花吓得抱在一起。 “老伯，你别吓我啊，这这这，这真的还是假的啊？” 莲花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头儿没回答她，只是又抿了一口酒，“好酒！” 这才转过头来幽幽的看着这两个丫鬟，“谁知道呢，这也是我小时候村里的老人讲出来吓唬小孩子的。姑且算作饭后的谈资吧，反正我这么多年来，也确实见过几起离奇的命案。” 陆玉茹僵直在原地，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她想起了刚刚做的梦境，现在想起来那些会动的树枝，很是后怕。 但是身上的汗嗒嗒的感觉令从小就爱好干净的陆玉茹十分不舒服，思考一二，她还是决定去洗一下，她不用很久，就洗干净就行了。 “老伯，这传说终究是传说，那我动作快些，马上就回来，雪莲，你和我一起。” 陆玉茹故作镇定。 “小，小姐，对不起，我我，我不敢。” 雪莲一脸害怕，皓月也是直摇头。 那老头嘴角微微上挑，“那边那个小子，你陪小姐去，你是镖师，你这任务还没完成呢，别在那里装作不存在了。” “他？” 陆玉茹的脸又红了，不过好在现在天黑，别人看不见。 嗯？ 张忆宸还在那百无聊赖地把玩刚刚捡到的树叶，就被老头的话吓了一跳。 他想了想自己的人生，好像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呢，这就要陪女孩子洗澡？这老头在搞什么啊。但是看着那老头的笑容，和那两个侍女无助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张忆宸闭上眼睛，淡淡说道：“要去就快点。” 陆玉茹听了之后，面露失望，心里默念：“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很可笑吧，我这么大了还怕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他是不是嫌我烦了……” “嗯，我会尽快的。” 陆玉茹立马回到车厢，很快就收拾好了，往树林中走去。张忆宸跟在后面。 张忆宸跟在后面，心跳加速，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啊，我在说什么啊，不会造成误会吧，不会她会觉得我拿钱不办事吧，说实在的我啥都没干就拿到了这十两银子，确实是有些心虚啊，我到底在干嘛。” 张忆宸看向前方，转身停下脚步，“你去洗吧，我就在这里，你不要害怕，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喊出来，我会马上出现。” 陆玉茹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了。 张忆宸靠在树上，一脸黑线。 回到篝火这边，那老头喝酒喝的满面红光，酣畅淋漓。 “这小子的酒还真是不错，叫他去和陆姑娘交流下感情，哈哈，也算便宜他了，放心吧小子，你这一壶酒，我不会白喝的。” “早就发现你这小子在陆小姐身上瞟来瞟去的，眼光不错，有我年轻时的风范，你小子要抓住机会啊。” 两个丫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对面的这个老头儿在笑什么。 张忆宸这边，他听见了陆小姐脱衣服的声音，然后下水，他听见水流划过她的肌肤的声音。想必陆小姐的胴体肯定十分完美，配上飘逸的长发，完美的脸蛋，那真是十分……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我可是正人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张忆宸赶紧在心中默念清心咒，以免道心不稳。 张忆宸闭上眼睛的时候，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他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他的灵魂逐渐脱离了身体，飞向远方，越来越远，直达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其他的这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了。 陆玉茹还在沐浴，她十分害羞的看向张忆宸的所在的地方，他就那么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一点看我的意思都没有吗？” 陆玉茹从没怀疑过自己的魅力，现在她却有些动摇了。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垂涎于她的美色，看来，张忆宸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果然，在强者的眼里，我们和蝼蚁没有太多差别。何其有幸，父亲竟能卖他一个人情。 见张忆宸没有杂念，陆玉茹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还是有一丝丝失落。 看来没有意外发生，她准备擦拭身子，然后更衣离开，这以后，应该就与这少年没有联系了吧，侍卫全都死了，她离开淮郡以后又能如何呢。哥哥指的路真的安全吗，哥哥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她拿起棉巾，正准备擦的时候，眼前忽然模糊，起雾了。 陆玉茹大惊，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怎么办，怎么办。 张忆宸依然就坐在她前方不远处，背着一柄剑，她想跑过去，但是动不了。 迷雾渐浓，直到她已经看不见张忆宸，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指，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陆玉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阵粗糙，是一个糙糙的东西在摸她。 接着她听见一声刺耳的声音，直击她的耳朵，又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出。 “嘶哈哈哈……没想到今天偶然间，出来……还能遇到这个宝贝……我要是将她炼化……应该能直……” 然后陆玉茹就听不清了，她的眼神空洞起来，五感渐渐失去，逐渐被黑暗吞噬。就在这时，她感到一股暖流从小腹传来，她瞬间清醒，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将自己揽在怀中，定睛一看，是张忆宸，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张忆宸就那么站在空中，不靠外力依托，陆玉茹用双手死死的抱住了张忆宸。 她小心翼翼的瞟了张忆宸一眼，他眼睛直视前方，泛着寒光，始终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张忆宸淡淡开口，“没想到这种小地方，还能有你这种级别的妖物，你常年寄居于此也是怕被发现吧。要不是这次实在是诱惑太大，你也不会现身吧。” 随后张忆宸右手一挥，迷雾散去，陆玉茹这才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颗大树，准确的说，一只树妖。 它露出地表的部分有百丈之长，冲天而起，无比硕大的枝干上面不断蠕动，形成一张张人脸，它的根密密麻麻的延申到整个森林，刚刚陆玉茹沐浴的小溪，不过是一场雨后积攒在它树干的某一条纹理凹槽里的积水罢了。 陆玉茹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事物，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东西。 看来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她一直都只是在那个小县里，每当她准备远游时，父亲总会严厉禁止，以前倒也没觉得奇怪，现在看起来好像处处透着诡异。 外面是否真的已经沦陷了，大靖真的被攻陷了吗？父亲，哥哥，他们到底在掩藏什么？ 陆玉茹的大脑越来越乱，开始怀疑起来。这才回过神来，这里还有一个可怕的妖物。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的话，你确实可以得手。” “不过可惜了，此人，我保了。”张忆宸冷冷说道，听不出掺杂了什么情感。 陆玉茹心头一颤，加大了力度，紧紧抱着张忆宸。 那树妖听了，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接着，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延绵千里的树根拔地而起，大地裂开了一条条大口子，它就要出来了。 月明星稀，空中没有一只鸟，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渺小削瘦的身影对峙着那个庞然大物，如蚍蜉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