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子要死了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林子整个暑假便几乎再也没有和我们一起玩过，偶尔一次游完她总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我和李子除了做作业时间，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在整个村里蹦跶，我们会趁着老刘头拉屎的时候给他家粪坑丢大石头，听着他气急败坏的辱骂声嬉笑着跑远，在山顶看着他提着满是粪便的裤子站在外面跳脚咒骂；会砍断竹林的竹子做长杆就为了偷偷摘掉我婆婆家那一树诱人的桃子，然后躲在自家鱼塘吃得牙都松软后再回去；会拿着自己山上摘得野果子骗其他小孩的吃食...... 每天晚上李子家都会响起李子那像杀猪般的哭闹声混杂着竹条打破空气的簌簌声以及李子爸生气的爆吼，每当我和李子赶着羊经过乡间小路，田埂间的乡亲们都马上捂着自己孩子的零食袋，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和李子就会给骗了走； “这两小孩，长大一定是二流子，不务正业” 我和李子对此见惯不惯不置可否，我们又不是电视剧里面演得那种坏蛋，只是我哥和我婆听着并不是很乐意，每次见到我都是唉声叹气； “你答应我说你会好好读书听话，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我对我哥的数落耳朵都听出了一层老茧，心想着学习不也需要劳逸结合吗？暑假不就是放松玩耍的时间吗？再说他自己以前不也是不务正业，mama在家时，他也是一天恨不得捱上三顿打，村头的水井都是他小学时候和别人拆垮的。我瘪了瘪嘴，告诉哥说； “安啦安啦，我有好好做作业啦” 随着我哥在家待的时间长了起来，六婆他们对我和我哥的态度是越发差了起来，总是听到婆婆咒骂六婆那背后埋汰我哥的行为，我也是不耻他们这种行为，所以为了报复他们，我拿掉了每一颗家里的鸡蛋，拉屎都是一股鸡蛋味。 暑假就在打打闹闹中悄然结束，开学前一天，很久没见到林子的我没忍住又去她家门口叫她，林子一个人在家，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她告诉我过两天他们要去城里看医生，简单的聊了一会，林子看起来更加疲惫，叮嘱她好好休息后，我便也回了家，刚到家，接哥哥的接驳车正好停在了家门口，哥哥和回家时一样，背着书包提着蛇皮袋，像极了去城里务工的农民，因为暑假吃了百家饭，看起来要比刚回来时胖了不少，告别了婆婆和六婆他们，我哥走到我面前； “四季，记得答应哥哥的话啊，我们寒假再见哦” 没有说那些什么听话一类的废话，我哥转身上了车，吸着汽车尾气，我只觉得一片雾气蒙蒙，不知不觉间脸上全是眼泪，我一路小跑抄小路爬到了山头，看着接驳车慢慢的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我又成了没人喜欢的小孩…… 第二天我也照常去叫林子一起上学，走到半路才想起她告诉我要去城里看病的事情，便跑到了李子家楼下大喊； “周李！走了！上学！” 李子从吊脚楼上探出了头，看到是我又突然收回了头，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之后，李子背着还没来得及拉好拉链的书包跑到了我旁边；李子他妈在楼上大声叮嘱着李子路上小心好好读书好好吃饭之类的，我心里一阵酸楚，我妈在家的话，她肯定也会这么叮嘱我，我又羡慕又气的瞪了一眼周李； “走啦走啦，再不走我们就要晚上在路上喂野狗了” 没有林子，我和李子一路上更是放肆，摘别家楼下的水果、拔别家萝卜、抓别家鱼塘的鱼、砸别家狗，举着烤得焦黑的鱼一路被狗追着吱哇乱叫，气喘吁吁停下来的两个人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都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等到学校的时候已经马上开始晚自习，我们便干脆直接在同学们窃窃私笑中冲进了教室，上课铃声响起，二舅走进来看到我和李子，黑着脸拎着我和李子的耳朵将我俩带了出去” “大家先自习，你两个是去哪挖煤还是去哪里掏粪了？看看你两个还像个学生样子吗？给我滚回宿舍洗干净了再来！” 我两嘻嘻闹闹的提着尿素袋子回了宿舍，洗漱完我想正好可以将床铺收拾一下，整个宿舍就我和林子的床还是空空的，一暑假没有人睡过的床上面结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蜘蛛更是在各个角落安了家，将自己的床铺简单收拾了一下，也顺便将林子床上的灰尘和蛛网打扫了个干净，好让林子一回来便可以直接铺被子睡觉。 回到教室，二舅坐在我座位上拿着我上学期的数学考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用他那老得像鸡爪一样的手指点着我的额头； “这么简单的题你都能答错，你给我说说你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东西？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吗？！啊？！” 我觉得我的额头都已经快被他戳起了包浆、站得腿都打哆嗦的时候，小卖部老板将二舅叫了出去，说有电话找他，等他回来时，神情十分严肃； “大家安静一下，先放下纸笔，我有话和大家说，林子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可能要暂时离开我们大家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暂时也不知道，大家有人有时间的可以帮林子做下笔记，林子回来之后也好帮助她跟上我们的学习进度” 林子生了很严重的病？下了课我直接跑到了二舅办公室； “二舅，林子生了什么病啊？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昨天还和她说话了呢，怎么会生严重的病呢？” “白血病” “那是什么病？”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白血病这三个字，林子也是我们整个村第一个得这个病的人，二舅说这个病是要命的，基本是治不好的，农村人没那么多钱治这个病的。 我知道二舅的意思是林子可能治不好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信他说的，我明明昨天才和林子说过话，她还是那么活泼那么生动，只是有点疲惫而已，我不相信林子会得了治不了的病。我们三个人还约好了初中高中都一起上学，我们小基地还藏着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武侠梦。 失魂落魄的走出二舅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李子，李子同样是满脸震惊和不相信，我们两都默契的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各自回了宿舍，那一夜我盯着林子的床一夜未睡，第二天早cao时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更是上下打架个不停，李子站在队伍最后去看样子昨晚也是没有睡好，所以整个早cao我俩可以说是吊着半截魂在，上早课时更是不停的打盹儿，像极了两个啄米小鸡。 政教主任巡班发现了呼呼大睡的我两，给我们揪了起来站墙角，站着并没有改善我两的困境，反而让我们练就了一身站着都能打呼的本领，直到我砸到了前面的桌角，碰撞的疼痛彻底的将我的瞌睡赶出了我的脑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混着额头的鲜血流了我半边脸，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因为撞疼了而哭还是因为昨天得知林子可能会再也回不来的消息而吓哭，只是一时间哭得停不下来； 看见我这个样子，同学们也都吓坏了，李子也是彻底清醒了，叫来我班主任也就是二舅将我急急忙忙送去镇上卫生所，简单的包扎了过后，额头已经不再流血，趴在二舅背上，我脑子里全都是昨天他说的话； “二舅，什么是白血病？为什么治不了？那林子，她会死吗？我不想林子死……” 夜晚的乡镇街道上，除了偶尔窜出来的野猫和几家零星点点的小卖部以外，大街上安静得像按下了静音键，二舅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我埋头走着，我也没有继续追问，我知道二舅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周时间很快结束了，我和李子带着同学们叠的千纸鹤和帮林子做的笔记回到了家，到家后听六婆说林子他们已经从城里回来了，林子状态不是很好，一天比一天差了，现在几乎只能一直躺在床上，我叫上李子背着千纸鹤和笔记一起来到了林子家。 林子家很热闹，大多数村民们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都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些什么，我们穿过人群，来到了最里面，林子半躺在床上，床上是全新的蚊帐，林子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到我和李子侧过头冲我两裂嘴笑着，我两走上前，将书包里面的千纸鹤和笔记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还有同学们写给林子的信，我们一封一封的念给林子听，将千纸鹤一只一只的全部挂在蚊帐上，我们在广播里听说过，千纸鹤可以将人们的愿望带给上天的神仙，神仙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林子看着满满一蚊帐的千纸鹤，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我告诉她笔记是我们班长做的，因为她以前说过，班长的字是写得最好的，班长的笔记也是做得最好的，林子放下手中的书抱着笔记开心的笑着； “四季，李子，你们后天上学的时候叫我好不好？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学校，我落下了好多功课，你们到时候帮我补课好不好？” 我拿起林子放下的书，是我之前偷拿我哥的《碧血剑》，林子当时被我说得心痒痒便借了过去； “因为mama一直不给我看，所以看了好久都还没看完，就差最后几章了，我这段时间看完了就还给你哈” 我连连说着不用找急，毕竟我相信来日方长，小说慢慢看才能感受到它其中的力量和精神，没一会，林子妈走了过来催促林子休息，我和李子便和林子道了别准备回家，挤出人群走出林子家，只听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我只记住了最后那一句； “这林家大丫头，怕是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