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捕灵小吏

    南山历527年。

    天火坠地，大旱经年，流民四起。

    各地妖邪应运而生，祸害各地百姓。

    鉴天司奉旨派出捕灵吏巡查各地，应对妖邪。

    益州，巴郡，宣汉县通往万源县的山道上。

    天近黄昏，路上行人稀少。

    巡查西南的捕灵吏朱邪骑着螺子，正在匆匆赶路。

    他头上高髻木簪，穿一身皂袍，腰间挂一个布袋和三个铜铃，肩上扛一根乌黑的齐眉长棍，背上背着一个过肩狭长木匣。

    在他前面不远，有一位挑着担子的老人正在不疾不徐地走着。

    朱邪骑到近前，下了骡子，牵着缰绳与老丈攀谈起来。

    “老丈，您这担子看着不轻啊？”

    “还行，我年轻的时候，可不用这样的小担。”

    老丈须发花白，背有些佝偻，但精神矍铄，走起路来十分轻快。

    “听说万源有山鬼，您这么晚过去不怕吗？”

    “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山鬼，听说那山鬼喜欢的是年轻小伙子，对我这样的老头子可没兴趣。倒是官爷你要小心些才是。”

    老丈满是皱纹的脸上乐呵呵的，显然并没有什么担心。

    “老丈有心了，我本是为那山鬼而来，巴不得她找上我，倒让我省了不少功夫。”

    “那老头子我有福了，这一路上更不用有什么可担心了。”

    老丈开心地说着，好奇地看了几眼朱邪牵着的骡子，显然没有见过这不驴不马的牲畜。

    朱邪闻言，启动灵目观看老丈，得知老人一生虽然清苦，倒也顺遂。

    最重要的是老人为人乐观、心胸豁达、与人为善，而且今年小麦大豆都收成不错。

    “老人家，您不用担心，您啊，是有福之人，一生都会顺遂幸福的。”

    说完，朱邪骑上骡子，辞别老丈，加快前往万源县的速度，尽早解决山鬼。

    自受命离京后，朱邪一路向西南而行，自汉中郡经广汉郡到蜀郡，在益州治所成都了解了益州妖邪大致状况后，跨越巂（xī）郡过益州郡走牂牁（zāngkē）郡入犍为郡，历时数月，到达巴郡治所江州。

    一路上，他发现益州各郡乱象纷呈，出手抓捕了不少山精野怪。

    其实，做为捕灵吏，并不是人人都有抓捕精怪的能力，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收集调查各地出现的邪异事件，然后汇报给皇帝大人。

    这个职务，位不高，但鉴天司直属于南山皇朝英武大帝，不受其他人节制，只对皇帝负责。

    由于直属大帝管辖，可以调动各地官府配合，权力倒是大得吓人。

    毕竟如果大帝实在找不到什么罪名又想要一个人甚至一族人消失的话，邪异事件倒是绝好的借口。

    上行下效，于是鉴天司成了与羽林军、暗影卫并列的三大实权势力。

    西南巡查，山高水长，路远而危险，向来是鉴天司最不受待见的工作，这也是司正将这份工作指派给了朱邪的原因。

    记忆中，他是鉴天司中绝对的边缘人物，若不是承蒙祖荫，他根本进不了鉴天司这么清闲又俸禄丰厚的部门。

    原本，他和其他的捕灵吏一样根本没有捕捉灵物的能力，甚至没有其他捕灵吏天相风水等说辞一套一套的能耐。

    但在进入汉中郡之后，他被人暗中偷袭，掉落山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些奇怪的记忆与能力。

    从那天开始，他能够看到人的命数，能够看到怪的根脚，能够熟练使用符箓法咒，拥有了非同一般的控制力与感受力，而且身上意外多出了木杖、长匣、百宝囊与真火铃四样宝贝。

    凭借这些手段与宝贝，他斩妖灭怪，不仅令各地恢复安宁，同时也不断获得天地灵气灌体的奖励。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些灌体灵气到底有什么作用，但他也能感觉在让自己变得起来越强。

    来到江州后，他从官寺得知巴郡各地精怪频出，尤其是万源县接连上报有山鬼山魈等精怪祸害乡里，遂直奔万源县。

    与老丈作别后，朱邪没有走出太远，天色便已经暗沉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幽深的山林，骡子停下脚步，不愿前行。

    朱邪看着茂密丛林，隐隐感受到其中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存在。

    将骡子拴在林外，朱邪独自走进了山林。

    入林不到百丈，他便感受到有妖邪出现在身边十丈左右的地方。

    深林不见人，唯有幽篁影。悦耳丝竹响，轻歌曼舞随。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此歌名为山鬼，为楚国大夫屈原所作，京城戏楼也十分热衷传唱此曲。

    歌声悠扬，带来柔和的光，让夜中的山林仿佛轻纱相笼，令从山中走出的人儿莹润柔媚。

    那人儿正如歌中所唱，眉眼含笑，身姿婀娜，穿着花草编织的美丽草裙，怀里抱着小野猫，骑着红色的豹，正踏着山石，从黑暗中飘然而至，宛若仙女乘风。

    朱邪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认真地看着山鬼。

    在他眼中，没有婀娜女子，只有被冤魂缠绕的妖藤。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山鬼不知朱邪有异，依旧歌声袅袅，深情款款，极尽幽怨神色，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眼见山鬼来到身前，朱邪将手伸入百宝囊中，指间夹一张收魂符。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歌声尽，人影近，山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待伸手缠上朱邪的脖子。

    朱邪状若迷魂，伸手抚向山鬼美丽的脸颊，摸向修长的脖子，接着另一手挟着收魂符闪电按出。

    山鬼见状，抽身欲退，却被朱邪另一手勾住脖颈，动也不能动。

    “六甲大将军，六丁上阳神。太清高上道，敕赐魁罡君。收擒山泽鬼，下捉土皇神。若有不正者，乾无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山鬼被金光笼罩，渐渐化为一女子孤魂，散落一地藤蔓。

    拷问孤魂，朱邪也唯有深深一叹。

    此女子原是富家小姐，却在此山被山贼所劫，受辱时不甘而死，遂附魂于藤蔓，化作山鬼，吸人精气，成为害人的妖邪。

    朱邪将其魂魄凝成魂珠，收入囊袋中，便感觉一道清正之气从中而降，直入灵台。

    接收完天地馈赠的灵气，朱邪返身出林，寻那骡子而去。

    人还未曾走出林子，忽然，腰间的铃铛一阵铛铛作响。

    “坏了！”

    朱邪轻呼一声，立刻拿出神行符，掐诀念咒，迅速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