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山野

    “先生的名讳是什么？”

    “唐方。”

    “那我叫你唐先生可以吗？”

    “可以。”

    “唐先生这是要去哪？”

    “散修之山，不过路上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散修之山在什么地方？”

    “西北关外。”

    “路上去的另外一个地方是哪？”

    “无涯秘境。”

    “无涯秘境在哪？”

    “你哪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就行了。”

    “哦。”

    天上斜挂着初春的太阳，脚边蹦蹦跳跳跟着一只月亮，唐方行走在连绵群山之中，山路崎岖蜿蜒，路边能见到零星分布的山民院落，守着几亩薄田。

    这里的山民主要收入不是种地，而是打猎或者采药。即使是寒冬或者眼下这初春时节，山民也不闲着，猎物冬天一样能打，药材也有能挖的。

    路上偶尔遇到山民，看到月亮都很惊讶，这样毛色鲜亮的肥美白兔可不多见，野生的几乎没有，家养的也需要运气。

    现今社会常见的白兔子，其实是人工选育的。这个时代这个纬度出现的白兔子，一般是得了白化病。

    山民往往会好奇这兔子为何这样听话，竟会一直跟着主人。唐方就随口解释说这是自己养的宠物，天生通人性。

    如果是带着细犬的猎人，月亮就会躲到唐方身后，它心底也知道这些猎狗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本能地有些害怕。

    路上遇到山民几次之后，唐方便没有多少兴趣再去重复解释，干脆拿银子买了一个山民的药篓，将月亮背在背后，果然就没人再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到了晚间，唐方仍是不投宿，只在山中寻一处避风的地方点起篝火，方便与月亮交谈。

    月亮以前几乎没与人类交谈过，只是偶尔偷听人类谈话，学习语言和人间的知识。这时候有了唐方这个说话的对象，便会问东问西，涉及修行的部分少，更多是对人间诸事的好奇。

    几天之后，唐方被问得烦了，就忍不住想教它识字，用背书治治这个好奇宝宝。

    就在唐方下定决心晚上开始重拾教师生涯的这天下午，临近傍晚之时，太阳被山遮住天色却还没全黑，他们再次路过一处山民小院，唐方停下了脚步。

    说是路过，其实距离并不算近，这一段山路是在半山腰上，而那院子在对面山腰。两座山都不算高，贴得很近，从山路分出一条岔路下去，有一条小河，对岸河滩种着一片果园，沿着果园边上的小路往上走有一处平台，小院就建在平台之上。

    唐方之所以停下，是从山风中听到了异常，举目望那小院，能看到有浓重煞气升腾。

    月亮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在荆条编的药篓中爬起来，前足搭在边沿上，向着那边眺望。

    “唐先生要过去吗？”

    “嗯，既然遇到了，那就管一管吧！”

    唐方抬脚转入岔路，下到河边，见附近没有过河的小桥，也不在意，脚下微微发力，横跃三丈，稳稳落在对岸。

    一路攀登，唐方从风中听到的信息越来越多，笑说一句：“有够巧的。”

    此时距离小院尚有数十步，月亮便不怕被那边听到，开口询问：“唐先生看出什么了？”

    它不知道自己比唐方高两个小境界，还以为身为“上仙”的唐方看出了煞气的来历，其实唐方只是从风中听出了小院里住的人的信息。

    风中信息并非具体信息，正常情况下并不能了解太多细致的东西。但这次恰好是唐方有所了解的事情，稍一推算便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唐方没有回答月亮的问题，只是让它噤声，然后一路来到院外。

    小院简陋，没有院墙，只是用木棍藤条扎成一圈齐胸高的木篱笆，这样的院子，挡不住猛兽袭击。不过，这种木篱笆本就只是挡一挡小兽，以及拦住家畜家禽不跑出去。

    院中有两间夯土墙、茅草顶的屋子，屋前空地上有两排木架子，上面爬着干枯的藤蔓，一个妇人正在喂鸡，没注意到唐方的到来。

    院门同样是用藤条和木棍编制，比篱笆细密结实许多。唐方来到门前，先拍了两下，接着直接推开，里面的妇人恰好抬头看过来。

    “这位大嫂，幸会了。”唐方打了声招呼，细瞧一眼，只见妇人三十多岁，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面容姣好，颇有风韵，眉眼间似幽似怨，不似平常山民村妇。

    妇人没有搭话，转身向着屋内喊了一声：“当家的，有客人来了。”

    片刻后，从屋里走出一男一女。男的同样三十多岁，身长八尺，长相俊美，只是头发略短，没有扎成发髻，搭在肩上，脸色有些发白，眼圈有些黑；女的二十出头，身量苗条体态风流，容颜秀丽，顾盼间娇俏妩媚。

    “客人是采药错过了时辰，要借宿吗？”男人声线还算清朗，只是中气略有不足，看到唐方背着药篓，误以为是上山采药的山民。

    只是话出口后，他又觉得不对劲，唐方身上穿的是长袍，不像山民，他目光下垂，看了一眼唐方脚下，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兄台误会了，我不是山民，只是路过这里，想要借宿一宿。”唐方也没打算冒充山民。

    那男人想了想，说道：“寒舍简陋，恐怠慢了客人，前方不远另有殷实人家，客人不如去那边投宿。”

    “走了一天路，实在走不动了，借你家柴房住一晚就好，我不怕简陋。”唐方笑呵呵地说着有些耍无赖的话语。

    男人还想拒绝，跟他一起出来的年轻女人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劝道：“客人走了一天路，相公就是留下他又如何？以相公之能，难道还怕他图谋不轨吗？”

    “好～都依你，就你心善。”男人低声细语几句，这才对唐方说道：“既然客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柴房就借你一晚。”

    唐方抱了抱拳：“多谢！”

    打过招呼后，便走进柴房之中，解下药篓，靠坐着柴堆，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就听到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从柴房门外传来：“客人，小女子给您送热水。”

    唐方睁眼，就看到那位二十出头的女人提着水壶、端着碗走了进来，蹲下身倒了碗水递到唐方面前：“客人，请喝水～”

    说到“水”字，女人的声音仿佛也沾上了水汽，带着些许潮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