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九节 逡巡而不敢进（中）

    推理继续从陆姐的抱怨开始：“你这个人怎么有点鸡同鸭讲呢？”

    小卜依旧是盯着窗外一动不动，显然他老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喜欢搭理人的和善的人。的确，在我们这群离他不是很近却又能充分感受到他的光辉的人的心中，卜季喆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偶像形象，既然说是当年的风云人物，那么便是在做人和学业上同时无可挑剔的优秀，学业的优秀大概就是老师之间的口口相传，做人的优秀莫过于自身的光芒让身边的人都近乎自惭形秽地与他保持距离了。久而久之，不喜言辞而不是不善言辞就成了他身上的标签。（辩论时的犀利言辞让对面的辩手都都甘心做捧哏般的角色，自然不会有人质疑他是否不善言辞了）

    但陆姐完全不是吃这套高冷形象的人，她已然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自顾自地去整理小卜——哦不对，是他老哥的床铺了。卜哥的习惯显然是远胜小卜的，看陆姐的动作，她只是简单的抹平了被角而已，这样的cao作对小卜床上卷在一块的被子可谓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但陆姐也并没有要去强迫卜哥睡下的举动，整理好了床铺只是叮嘱了句“赶快睡吧”便出去了。

    “所以，就这么结束了？”我等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

    小卜从背面看依旧一动不动。但却开了口：“对，看来陆姐当晚在病房里的回忆就到此结束了。”

    “那你这得到了什么消息？”我算是彻底糊涂了，这完全就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日常对话，甚至连对话都算不上因为他哥实际上连一句话都没讲……即便是考虑到如小卜所说是他哥在这个医院的最后一晚，也即便是考虑到他哥在这一晚过后就进入了疯癫的状态，这场面依旧毫无特殊信息可言。

    “你忽略了很多细节，不过那是因为我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很多次今天可能发生的场景”，小卜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但是已经开始自己的推理，“总之有两个结论是很明确的，一个是陆姐已经很习惯我哥每天晚上站在这个位置盯着窗外了，所以她已经是完全不劝说他按时睡觉了，因为劝不动。”

    这个还是很说的通的，白天短暂的相处我都能感觉到陆姐是个同理心极强的人，这对于她作为一个护士来说完全可以算的上是天生的优势。在经历了几天的观察意识到自己强迫卜哥按时上床只会给他徒增痛苦，而让他眺望窗外也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后，陆姐选择放任卜哥是个非常合情合理的推论。

    “另一个结论你不太可能得到，就是我哥当时是死死地盯着原处那栋楼的窗户的。”小卜终于动了，抬起手，他指向不远处的高中宿舍楼。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难道说陆姐说第一句话是因为小卜的眼睛扫过了那扇窗子？

    “只有我站在这里，而且盯着那扇窗户的时候陆姐才说话。”

    难怪陆姐说第二句话前有个不太自然的停顿，显然小卜是花了点时间才明白了当时他哥实际上在做的事情。他哥并不是眼神涣散的眺望远方，他就像是古早剑戟片中的武士一样，始终死死地盯着某处。那是最顶级的对决，一次眨眼就会带来最可怕的失利。

    我朝着窗户走了过去。我倒想看看，那远处的窗子里究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