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米煮熟飯咯
一大早，就瞧见有人从来府大门赶出去了一对夫妻，两人衣着打扮并不像是乞丐，仔细一看原来是芯儿的养父母。 墙外热闹墙里香，见状，几个府内的老嬷嬷便开始家长里短，围在一起唠嗑：“你听说了吗？大清早的，芯儿的养父母去见了老爷夫人。” 另一个老嬷嬷凑上前，得意地说道：“这丫头的卖身契到期了，夫人原本想留下芯儿给少爷当个小妾，可那对贪心不足的养父母开口就要500大洋，被老爷打发走了。” “就那丫头也值500大洋？”其他几个老嬷嬷开始嘲笑起来，在那个女孩不值钱的旧社会，买一个也就花10个大洋，谁会花这么多冤枉钱买个便宜丫头回家。怕是看着少奶奶当初的身价不菲，也想学做同样的买卖。 “就是，你瞧那主仆两人都是老爷夫人花钱买的，一个要价1000，另一个要价500，都是掉钱眼里的女人，哎！年轻真好啊。夫人还说了少奶奶至今没有怀孕，后悔当初价高买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这年头穷人多，老爷夫人怕也是吓到了。” “你们说谁呢？”芯儿气不过，从门后跳了出来，指责她们太过分了。 “就说你和你家少奶奶呗！”老嬷嬷凭着入府多年的老资格，连少奶奶都不放在眼里，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们这些成天嚼舌根的老嬷嬷凑在一块，也不怕遭天谴，以后不准说少奶奶的坏话。” “回家和家人商量好的吧，你前脚刚进府，父母后脚就来卖女儿了。你这丫头这么忠心护主，干脆叫少奶奶买下你得了，你们不是姐妹情深吗，日后二女共侍一夫，也弥补了少奶奶不孕的遗憾，少奶奶她感激你都不及，对了，夫人那边也省钱了不是。” “满口胡说八道……”芯儿一下子涨红了脸。 “小丫头别跑啊，你若有本事进得了来府，我就叫你二姨奶奶。” “麻雀想变凤凰，还得看你命硬不硬！” “小丫头片子，脾气可真燥！”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数落起她来了。 以一敌百敌不过，芯儿只好一溜烟跑了，留下那群老嬷嬷继续八卦。 …… 芯儿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跑进了屋，一动不动站在易嘉依身旁，要是以前早就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今天却格外安静，易嘉依一抬头便发现了端倪。 “芯儿，你怎么回了趟家，魂不守舍的样子？祖母身体可好？” “少奶奶，我不想离开您，您有办法吗？”芯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像极了戏文里受了委屈的小花旦。 “芯儿，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新的生活，我多么希望赶紧离开这里，怎么你却想……”易嘉依一直以为只要离开这里，芯儿也会有全新的生活，这条路是她梦寐以求的，但却是芯儿陷入泥潭的开始。 “对啊，少奶奶是向往自由的人，是我拖您后腿了。” 易嘉依见闷闷不乐的芯儿，拉着她走到衣柜镜子前。 “瞧瞧我的好芯儿，已经是个大姑娘家了，抬起头，自信些……” “少奶奶，你如果离开来府，那少爷他怎么办？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一年了，应该多多少少有数不完的恩了吧？”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再说我和他只是签了两年夫妻合约，到期了他自然会放我自由。他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您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少爷吗？女追男隔层纱，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喜欢，从来都没喜欢过。”易嘉依想起来燕希捉弄她的那些往常，一口气说了些违心的话。 芯儿低下头，想起了那些老嬷嬷的话。 “芯儿，我最近太忙了，顾不上你，但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即将要嫁人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易嘉依打开柜子，她所有值钱的家当全在里面了，她顺势挪了一张凳子站了上去，从最顶格取下一个檀木盒子和几套全新的衣裳。 “上次那件是我穿过的，这几套是叫店里懂行的老师傅新做的。还有一些首饰，全在这盒子里了，芯儿，希望你会喜欢。” “少奶奶，对不起！这些钱，原本就是你用来替自己赎身的，却拿出那么多花在我身上，可我……”芯儿明白，若算上这些，易嘉依已经脱身自由了。 芯儿捧着手里的嫁妆，哭花了脸。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易嘉依她心里真实的想法，看到这个待她如亲姐妹的人，她泣不成声。 “不哭了！只要你叫我一声jiejie，比说一万句对不起都管用。” “少奶奶，您就是我的亲jiejie……” 易嘉依帮忙擦了擦芯儿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安慰。 …… 春暖花开，艳阳高照，小院景象万千，生机勃勃。 易嘉依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终于将手中的刺品销售一空，一打算盘，盈余400大洋，凑在一起，易嘉依的赎身本钱足够了，她兴致勃勃将它们这些大宝贝锁进了衣柜，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此时，见屋内屋外空无一人，进来了一个身影，她熟练的取了钥匙，打开了衣柜。 此人很明显有些犹豫，她没有立刻拿钱走人，也没有盯着盒子里的1000大洋，而是另一个小盒子，上面写着芯儿的嫁妆礼金。 她打开一看，红布裹着整整齐齐的100大洋，原来易嘉依有心想带她一起离开，可这笔钱远远不够养父母的要求，说好听点她是嫁给佟家少爷，说难听点她就是被养父母收了500大洋卖给佟家做妾的，那佟少爷已经娶了三妻四妾，哪里会真心待她，要都是这般结局，还不如留在来府，等少奶奶得了自由身，少爷是个好人，若是给来府添个男丁，将来自己也有些盼头。 想到这里，她缩回了拿钱的手，把一切归回原处，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 夕阳西下，日落余晖，府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晚膳。 “娘，您最近身体可好些，还会犯晕吗？” “前些日子，我碰到一个熟人，说是可以帮我们解困，这法子我看行，也就同意了……你说呢？” “要是娘真的好起来了，我当然也同意。” “好好好，我就知道儿子最疼娘了，快吃！” “娘，您也多吃一点。” “乖，就你最孝顺。” “你们二老为什么不吃啊？” “看着你们的好胃口，我们做的一切都值了。” “什么意思啊？听不懂。”易嘉依向来听话听半句，继续埋头干饭。 “多喝点鸡汤，好好补补，最近船厂的生意不错，为父很欣慰。” 来燕希瞥了一眼专心吃饭的易嘉依，使了个眼色，让她给父母夹菜。 易嘉依哪里领会得到他的意思，继续享受美食带给她的乐趣，突然桌子一震，来燕希踹了一脚，再次提醒易嘉依夹菜。 夫人算是看出来了，碗筷一放，叹息道：“别了，我看都看饱了。” 这才使得易嘉依停下了筷子，不明就理地问道：“一家人吃饭，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呗，为什么要你来我往搞这一套呢？我既领会不了，您还要生气，多不划算。” “嘉依啊，你婆婆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她是长辈，你要哄着点，顺着点嘛！” “爹，您这辈子也是这样哄着、顺着婆婆的吗？当她是长辈一般小心伺候着？” 话音刚落，见老爷嗯哼声响起，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别说话了，你还是吃自己的吧。”一旁的来燕希替她夹了块rou给气呼呼的娘，又回头夹了一条青菜到她碗里，侧耳轻声提醒正在等答案的易嘉依。 “嘉依，你去厨房，将那锅煮好的补汤拿来，这脑子得好好补补了，我觉得今晚的分量还不够。”老爷丢下一句话，就离席而去。 易嘉依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就连一旁站着的下人们都低头不敢吭声，知道自己又说了不中听的话，默默起身去了厨房。 “你说你这媳妇娶的，我快犯病了。”老夫人开始唠叨起来，长长的一年以来，儿媳妇孩子也不生，还一天到晚拿话塞人。 “娘啊，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她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我回房说她几句，您别放心上。”来燕希蹲在自己母亲面前，不停地拍着背，帮她顺顺气。 夫人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心口难受，直摇头：“我心疼花的那1000大洋，要是要得回来，这儿媳妇不要也罢。娘再给你娶个新的，可好？” “你当真以为我稀罕做你家的儿媳妇？”还没等来燕希拒绝，易嘉依动作迅速，以为及时赔礼道歉就可以弥补刚才的失礼，却没想到听到了夫人的肺腑之言，一锅热汤砸在了地上。 下人们急坏了，纷纷开始忙活起来，有的拿毛巾，有的捡碎片，还有的被吓退了。 “你什么意思？我花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吗？要不是为了给来家传宗接代，我要你这种乡下丫头何用？” “来燕希，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这就是你让我留下来目的？”易嘉依将目光转向来燕希，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复。 自古而来的难题，老娘和老婆的对决，作为儿子和丈夫，帮谁都错。 易嘉依抿了抿嘴，坚强地说道：“夫人，若我拿得出1000大洋，您会放我走吗？” 听到这里，来燕希心里蓦然不适，心口隐隐作痛，他从来没想过提早听到这句话，也没有做任何的心里准备。他抬眼盯着易嘉依，神情错愕，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你若拿得出，我就让你走。” “好！”易嘉依的表情十分确定，择日不如撞日，大家摊开了也好，反正迟早要走的，一开始还担心两位老人家接受不了，现在看来是多余了，夫人根本就没拿自己当过儿媳妇，巴不得要回钱赶人走，她气得转身回了房间。 来燕希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问道：“娘啊！您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儿子，她心里没有你，娘看得出来。” “可您知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她了。我没有告诉她，是因为我希望总有一天她心里也有我。我在等，我一直在等……” “孩子，娘不希望你如此痛苦，爱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不要等到后悔莫及时，才发现你离不开她。”夫人点了点来燕希，让他回房劝劝自个儿媳妇。 …… “嘉依，你先别冲动。” 屋内，任凭来燕希如何相劝，易嘉依都听不进一句，执意收拾着行李。 最后，易嘉依从衣柜取出了一个檀木盒，打开铜锁，沉甸甸地按在了桌上，着实也吓到了来燕希，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不是没收了她一年的月银吗？她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离开了？ 无数的疑问在来燕希心里徘徊，而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如何挽留下她。 “这里是1000大洋，你数数，从今往后，我易嘉依与你毫无关系。” 来燕希根本不在意那桌上的盒子，一把抱住了易嘉依，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当真。” “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望而生畏，赚不到1000大洋，就永远离不开我。” “我以为我们的两年约定，困住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以为只要我不承认，你就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易嘉依听了这些话，顿时不知所措，来燕希是疯了吗，他竟然说喜欢我，我没听错吧，我以为第一个陷进去的人是自己，我已经很努力往外爬了，可现在你说你喜欢我，那我还出来吗？难道我们两个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太难了，我都收拾好远行的包袱了，连赎金都有了，这下子，该怎么办？从长计议，对，绝不能心软。 “来燕希，你勒着我了，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走。” “好……好……好，我答应你暂时先……不走……” 来燕希红着眼眶，看样子，刚才那一顿暴风雨式的表白，他是真的豁出去了。 易嘉依拉着他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也不知道何时，反正我想天天看到你。” “我们做普通朋友，也能天天见面啊！” “那不一样，我希望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见到你。” “我脾气那么差，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 “你的每一点，我都喜欢！” “嘉依，你的脸有点模糊。” “来燕希，我好热……” 两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易嘉依明显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两颊绯红，眼神有些迷离，这些吴侬软语她也是第一次听，刚想逃走，却发现四肢无力，就被来燕希一把搂进了怀中，他低头热情似火地拥吻着她，一开始易嘉依有些抗拒，但抵不过来燕希的痴缠，任他从脖子一直缓缓而下。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道，从体内爆发出来，将人横着轻轻一抱，朝着床榻走去，夜色撩人，轻罗暖帐，白肌盛雪，两人缠绵一夜。直到晓晨，两人相拥才渐渐沉睡。 这一晚，易嘉依终于没再掉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