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马媒婆咱因果未了
“啧。” 王承舟咂摸一下嘴,实在是想不明白,马媒婆为什么对自己有如此深的成见。 哎,人心里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正在他昂首望天的时候,一些热心的社员架起马花枝往大队院跑去。 场面一片混乱。 众人一下子就没心思干活了。 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满脸惊惧地议论着中风的可怕。 中风,又叫脑卒中。 根据中医理论,病因病机一般有:阳虚风动,风阳上扰,气虚血瘀,痰湿蒙塞等证型。 但归根结底,都是气血两虚引起的。 留下的后遗症也千奇百怪,要么口眼歪斜,要么偏身瘫痪,要么手足拘挛。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把一个正常人折磨成残废。 在这种拼命干活都不一定能填饱肚子的年月,谁家要是出了一个瘫痪,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不但自己要躺在床上受罪,还要连累家人。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 一天两天还好,天长日子,即便是亲人,也有耐不住性子的一天。 本身就遭了厄难,不能动换,亲人再使脸色,其中的滋味可以想象。 简直比即刻死了还难受。 正议论着,一个人影沿着田间小路飞快地跑了过来。 众人皆是一愣。 来人正是卫生员陈卫红。 这个时候,马花枝应该到大队院了,他不在那里抢救病人,跑到地里头是干啥? 一想到这儿,不少人都急了: “陈卫生员,马媒婆怎么样了?” “陈卫生员,都啥时候了,你怎么不顾病人的死活,到处跑?” “陈卫生员,你……你慢点儿,别磕着。” 碍于他是整个王家大队上千口子的医生,虽然心里不满,却不敢说任何重话。 陈卫红跑得气喘吁吁,在地头打了個趔趄,差点儿摔倒。 来到王承舟近前,扶着膝盖喘了好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才道: “咋治?” “中风了咋治呀?” “马媒婆都快昏过去了,快给我说说咋治疗!” 众人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脊背一阵发凉。 闹了半天,陈卫生员不会治中风。 其实,想想也知道。 即便是现在,一个村医最多也就看个头疼感冒,处理个小病小伤啥的,真遇到了重病,敢上来瞅你一眼就是胆子大的。 一般屋子都不让你进,早推到大医院去了。 见他火急火燎地拽着王秀才的衣裳,跟求神仙似的,众人一阵后悔,禁不住在心里检讨,确认一下自己刚才是否笑得太过大声。 要是王秀才,不,王承舟同志会治疗中风,那谁见了不得笑脸相迎? “如果昏迷了,耳后会出现青色的鸡爪筋,实际上就是暴起的血管。”王承舟见他为了治病救人如此拼命,二话没说,直入主题,“你在爪尖和爪根放血,病人就会醒。当然,还有更玄乎的方法,但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为啥不说,说呀!” 陈卫红瞪着眼睛,急得抓耳挠腮。 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脾气又大。若不是王承舟,如此吞吞吐吐,好话说一半,怕是早就抓着他的脑袋晃起来了。 “你是救人还是听故事?”王承舟脸一板,呵斥道: “马媒婆醒来之后,你首先在百会和风府下针,好让她脱离危险。” “而后,在肩髃、曲池、环跳、风市、阳陵泉、绝骨下针,合在一起,叫做中风八xue。” “至于汤剂,就用还魂汤加减。” “还魂汤?”陈卫红挠了挠头,“还魂汤是啥?” “就是麻黄汤,麻黄三钱,杏仁三钱,桂枝五钱,炙甘草三钱。然后,气虚补气,血虚补血,寒症热症,辩症加减。” 王承舟毫无保留,说的极为仔细。 陈卫红却听得一脸懵逼,根本就不懂,嚅嗫道:“大队没有草药,公社也没有。” 王承舟沉默了,而后道: “快去吧,针灸也行。” “别忘了,风府不可深针,百会不可直下,阳陵泉可透阴陵泉,绝骨可透三阴交……” “算了,治不好再来找我!” 陈卫红抿着嘴,一溜烟走了。 一直到放工的时候,众人仍旧心不在焉。 王承舟慢悠悠地晃到家里,倒腾着给自己灸身柱。
李玉珠和王红河可坐不住,早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不一会儿,四丫叽叽喳喳地从外面回来了,进屋就瞪着大眼睛,一脸欣喜,“哥,马媒婆救活了!” “哦。” 王承舟松了口气。 小丫头趴到他身边,大眼睛眨呀眨的,盯着他也不说话,里面却闪着星子般的光。 “王承舟同志在家吗?” 忽然,陈卫生员扯着大嗓门进来了。 看到光着膀子的王承舟,还有他身上冒烟儿的姜片,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直勾勾的盯着,想问又不敢。 “啥事儿?” 这个宁种有事儿没事儿就来烦自己,王承舟口气不善。 “那个,我来通知你一声,马花枝救回来了。”陈卫红想起正事儿,满脸兴奋,“王承舟同志,你的针术太厉害了,几针下去,那马媒婆就不叫唤了,最多半个小时,人就好的差不多了。” 王承舟皱着眉头,不太相信,“真的?你确定一点儿病症都没了?” “还……还有一点儿。”陈卫红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报喜不报忧的,没想到被看穿了,“就是,马媒婆说自己的脸还有点儿麻,说话的时候,有点儿不得劲。” “嗯。” 王承舟叹了口气,中风八大xue也不是面面俱到。看来,马媒婆和自己的因果还没到了结的时候呀。 在心里臭屁了一句,而后让四丫帮自己把姜片收拾好,坐起来道:“把银针给我一副,有用。” “诶。” 陈卫红想都没想,直接把布包起来的一排针递给了他。 传闻,中医所用的针具是由黄帝发明的,一共九种,分别对应不同的情况。 所以,又叫轩辕九针。 不过,随着不肖子孙的遗落,有的针法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这个年月,普通人想要买齐一副针,还真不容易。 “谢了。” 王承舟开始穿戴衣服,并没有忘跟老栾头的约定。 “客气。” 陈卫红却一脸欣喜,搓着手道:“一副针算什么,要是能跟您多学点儿,请您吃桌喝酒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