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泪洒相思地
第241章泪洒相思地 “嚯!” 陈卫红爬上胡庄庙,跟吓到了似的,惊叫一声,呆在路口,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正在这时,喧闹的乐器声响了起来,跟打戏开场了似的,铜锣哐哐作响,鼓点急促密集,弦子也咿咿呀呀的跟着凑热闹。 大家伙儿被他堵在下面,急得直骂娘: “陈卫红,你小子缺不缺德,快躲开让我们上去呀!” “娘的,这一听就是大戏开场了呀!” “听着还是武戏,我心口都跟着噗通起来了,你小子快躲开呀!” 挨了一通骂,陈卫红这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躲到一旁,惊叹道: “你们叫唤啥呀!” “这阵仗,我就不信们看到了能比我镇定多少。” “我的天爷啊!这咋这么多人啊?” 一群人鱼贯而上,跟他站在一起,看到眼前的景象,禁不住呼吸一窒,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虽然大戏中午才开场,可这刚到黄昏,胡庄庙前面就挤满人了。还好地方够大,东一坡西一坡的,坐得到处都是。远远的望过去,黑压压的,跟那大河里涨水之后,河套里留下的积水坑似的。 当时条件艰苦,不管老人还是孩子,穿得都是以深黑色居多,挤在一起,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人群中还夹杂着一些爱美的女同志,花红柳绿点缀之下,愈发显得人潮汹涌了。 几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还搭着一些个简易的棚子,上面贴着用毛笔字写出来的红色条幅,说是什么什么供销社下乡点,售卖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 相比之下,一些私人经营的小吃摊就简陋多了。 有的就是支起一口大锅,摆上几根条凳,就开始卖胡辣汤了;有的堆起黄泥糊成的炉子,在旁边的案板上噼里啪啦的拍着烧饼,然后麻利的贴到炉壁上烤;更多的却是推着独轮车的货郎,架子上插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这种场面,搁往常,即便是每月按时开启的大集上都是十分少见的。 一行人连忙找了个宽敞的地儿,搬着小板凳坐了过去。徐小芷和王爱朵最为积极,忽闪着大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的等着大戏开场。 原来,刚才那一通喧闹的锣鼓是戏班子里的师傅在调试乐器,也有提醒大家伙儿大戏要开场了的意思。 还有一个专业名词,叫“打通”。剧团下乡演出的时候经常使用。 锣鼓暂歇,观众们的心却跟着提了起来,趁着幕布落下的间隙,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要来了要来了!真是没白跑十几里山路,还赶上了个全场,得劲!” “谁说不是嘞?老哥哥,你是从哪个公社过来的?为了看一场戏,跑得可不近呐!” “噫,我这算啥?人家还有从外县过来的嘞!这个剧团子可是有几个好角儿,能听上几嗓子,跑再远的路都不亏啊!” “咦,这剧团子还恁有名吗?有啥出名的老师没呀?给俺说说呗。” “李玉枝你知道不?她可是豫剧二团里的顶梁柱,那闺女不但人长嘞俊,台风还好,那嗓子,脆得就跟那百灵鸟叫唤似嘞。听上几声唱,顶瓜皮都能通畅了,回家吃饭都能多吃好几碗!” “恁厉害吗?李玉枝老板,以前没听说过啊?那我这回还真得好好听听嘞。老哥哥,他们这剧团子有啥好戏?” “好戏?那好戏可多着嘞!《红灯记》《朝阳沟》《五世请缨》……哎呀,太多啦!” 几个老先生坐在王承舟他们不远处,一边吧嗒旱烟,一边互相攀谈着,听得一帮子年轻人直眨巴眼睛。 虽然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知青,可见识跟喜欢戏曲的老年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对于那些耳熟能详的戏曲名字,肯定都听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根本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所以,大家伙儿听着他们议论,都听得津津有味。对于等下要唱什么戏,也愈发好奇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梆子声响起,丝竹齐鸣,一段哀婉凄清的女声悠悠扬扬的飘了出来。语调不急不缓,深情而惆怅,一下子就把大家伙儿的耳朵给抓住了,急得他们禁不住抬头往戏台上看去。 可是,奇怪的是,直到此时,幕布仍旧没有拉起。 大家伙儿心里不由得一阵躁动。可随着那动人的唱腔,好似抚平了那股子急躁,一个个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自古来有多少痴情女,一失足千古恨懊悔莫及,恨煞那负心汉始乱终弃。因此上,唱一曲:泪洒相思地。” 帘幕拉开,一个古代小姐装扮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扮相秀美,气质柔弱,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 整个胡庄庙前面的空地上,呼啦一声就沸腾了。 “这是啥戏呀?以前咋没听过?这闺女好像也不是李玉枝老师呀?” “噫,新人新戏,这剧团子可是真敢呐!” “别说话,别说话,都好好听!人家正式开场了。” 别说他们,见多识广的王承舟都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禁不住扬起脑袋瞅着。 一个报幕的小伙子同样穿着古代的衣服,脸上化了妆容,举着一个牌子从台子前头走了过去。 一些个识字的立刻就开始叫嚷了:“花园会!” “第一幕是《花园会》!” 继而,都安静了下去,只剩下戏台上正在演绎的故事。 一曲唱罢,大家伙儿脸上禁不住露出了笑容,甚至有些年轻人还不好意思的低声议论着,多少带点羞涩。 原来,台上的女子演的是一位无锡县令的千金,名叫王怜娟,在月夜花园邂逅了一位书生张青云。王怜娟被张青云的风流倜傥、山盟海誓所打动,两人私定终身,情意缠绵。 那股子甜蜜像风一样吹过了整个土岗,甚至连王爱朵这样的都小脸微红,呲着牙傻笑,跟身边的徐小芷交头接耳,叽叽咕咕的议论着。 王承舟嘴角上扬,禁不住瞅了一眼身旁的栾红缨,发现她同样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台上,看得十分入神。 《楼台别》 第二段开场。 忽而,一封家书打破了二人之间的甜蜜。张青云的母亲病重,召他速回苏州。王怜娟与张青云难舍难离,却不得不送他归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只剩下灿烂的云霞,戏台子上渐渐暗了下来。
大家伙儿坐在晚霞里,仰着头,静静的听着,成千上万人聚在一起,竟然鸦雀无声。 《洞房变》 哪知道,张青云归家之后才发现母亲病重竟然是假的,父母骗他回来是为了安排他与礼部尚书之女姜素琴完婚。张青云竭力反抗无果,最终为了仕途,决意弃王怜娟娶姜素琴。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戏台上的身影开始模糊不清。 大家伙儿却直愣愣的坐在黑暗中,好像仍旧没有从剧中人物的转变中回过神来。 王爱朵下意识的攥紧了徐小芷的手,喃喃道: “假的吧?” “张青云不是跟怜娟小姐山盟海誓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娶姜素琴呀?” “小芷姐,这肯定是假装出来骗他父母的吧?” 徐小芷瞪着大眼睛,冲她不自然的笑了笑,却根本顾不上搭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继续往下看去。 《相思苦》 王怜娟已然怀孕,终日躲在楼台,身子一日重似一日,内心焦虑,难遣相思之苦。 天色昏暗,戏班的同志开始四处悬挂电石灯,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明亮的灯光下,大家伙儿的脸色却变得阴暗下来。 王爱朵和徐小芷都不再说话了。 王承舟摇了摇头,差不多已经预料到了下面的剧情走向。刚想感叹几句,大腿根儿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扭过头,发现栾红缨不知道什么时候黛眉紧蹙,下意识的抓住他的rou拧了起来。 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她的小手给掰开,却一脸委屈的不敢多说什么。 心道:这位清心寡欲的女菩萨,对郭明月跟自己的亲昵都不在意,怎么还会对剧中人的情爱开始上心了? 《太湖难》 终于,持家甚严的父亲发现女儿王怜娟未婚先孕,认为她有辱门楣,加之后妻挑唆,便逼她沉于太湖,洗刷耻辱。 王怜娟落水的那一刻,整个胡庄庙门前响起了成片的惊呼。不少心肠软的百姓吓得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王爱朵和徐小芷两个傻丫头更是早就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嘶! 王承舟一咧嘴,师姐又来了…… 栾红缨秋水般的眸子早就瞪了起来,仿佛一阵寒风吹过,心湖中荡起点点涟漪。 《厅堂斥》 万幸,王怜娟被渔婆救起,辗转来到苏州,派丫鬟小玲送信给张青云。不成想,张青云撕毁书信,翻脸无情。小玲气不过,骂他忘恩负义,却被他残忍地割掉了舌头。 看到这一幕,整个胡庄庙都爆炸了! “靠他娘!这龟孙儿是不是人呐?” “噫,老子是真没见过这么没人性的东西!他要是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别吵吵,别吵吵,看看下面咋演!” “这狗日的要是不死,这大戏,爷们儿今儿个不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