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声音
安予总是被云烨的反应弄得战战兢兢的，真的好累，加上原来破除封印后就很疲惫，现在已是身心俱疲，她只想赶紧结束对话，留一点力气下山。 云烨消沉了一会后，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很平静的看了一眼安予，说了一句“走吧，我们下山”后就转身向前方走去。 安予顿时松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这次云烨没有再中途停住脚步，安予发现自己是越走越跟不上了，这腿就像凭空短了半截一般，她好想叫云烨等一下，可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云烨是安予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同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排除这些原因，安予还是会对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在云烨一转过身背对她之后就淡然无存了。 安予很努力的去追赶云烨的脚步，可脚步却越走越虚。她只知道现在的目标是下山，可下了山之后呢？ 此次异世之旅，要完成的任务何等艰巨，安予一点头绪都没有。之前就被困在封印里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完成，如若失败，她便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就再也见不到自己所爱的人了。 安予抑制不住的开始沮丧，静静地，脚步也放慢了下来。突然间她像是发现了什么，面无血色的呆在了原地，而且双手还不停的在颤抖。 云烨发觉身后没有人跟来，便又转身往回走，直到来到呆在原地快要哭出来的安予面前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走不动了吗？”云烨抬手轻抚了一下安予的头发，很温柔的问道。 那声音莫名的充满了魔力，顿时就融化了安予心中所有坚韧的东西。 安予泪水模糊的看着云烨，哽咽着答道：“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 看到这样子的安予，云烨整颗心揪了起来。他刚才下决心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再也不会在安予面前有太多感情流露的决定，所以现在脸上依旧是那副慈爱的样子。声音也继续温柔，只有关心，没有再包含难受和悔恨。 “记不起来什么，让你这么难受？能说出来吗，也许我能帮到你。” 被云烨这么一问，安予哭的是更厉害了。“我记不起来了，那个我最重要的人，我为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云烨轻抚安予头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温柔的笑容依旧，他想了好久才想到安慰的话：“你也许是在破除封印的时候受了伤才会这样的，不用担心，我会找到天下最好的大夫来治好你的。” 这些话云烨说的好违心，安予的记忆明明就是不可能再恢复的，这里面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可是为了安抚安予，他不得不编制出自己都在苦笑的谎言。 “不要难过，毕竟你还记得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不是吗？” 听了云烨安慰的话语之后，安予的心情开始有了一些好转。她其实也没能相信这个事实，总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脑袋突然出了点问题，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一些东西了。刚才云烨的猜想，让她更加肯定了这个可能。 刚才的痛哭，似乎把她最后的一点力气也用光了，现在的安予好想眼前能突然出来一张床，让她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从封印里出来之后脑袋就一直有些晕乎乎的，安予想：睡醒一觉后说不定就能把忘记的东西都记起来了。 刚刚才停住哭声的安予，居然一扫阴霾的打起了哈欠，云烨不禁笑了笑，心里此时却是五味杂陈。以后要怎么让安予不再为忘记的事物痛苦，他一筹莫展，想了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安予打了第一个哈欠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在努力的打起精神。从见面到现在，云烨从未像现在这样离她这么近过。她发现自己现在平视居然只能看到云烨的腰，一下子就被震惊的清醒了好多。 “你……你有多高？”震惊中的安予，结结巴巴的问。 这个问题让云烨有些诧异，反问道：“你怎么好奇起我有多高来？” “是你太高还是怎么了，我为什么只能平视你的腰。”安予也不想问啊，可是他们现在的身高差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云烨不假思索，微笑着回答说：“你现在样子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跟我站在一起当然就只能平视我的腰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安予继续震惊中，脸上写满了疑问。 云烨用手掌比划过安予的头顶和自己的腰，嘴角微微上扬，稍显幼稚的向安予展示她到底有多矮小。 刚才云烨的举动深深的刺激到了安予，在发现胳膊和腿都变的很短小的那一刻，她顿觉五雷轰顶。 云烨觉得安予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玩了，忍不住笑出了声：“都出来动了半天，还说了那么多话，你居然到现在才发觉不对。” 安予没有心思去搭理云烨，像尊雕塑一样呆在原地，内心在不断咆哮：“我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救命啊，神婆，我真的不想返老还童！” 无用的咆哮慢慢变成了哀怨，安予再怎么无法接受也得面对这个现实。坏事一桩桩的纷至沓来，安予的心情已从起初的抓狂晋级到了崩溃。崩溃的太用心，以至于她都没留意云烨的话有蹊跷，云烨好像知道她本是成年人的事。崩溃到最后，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只想立刻昏睡过去。 云烨看穿了安予的心思，突然背对着安予蹲在了地上，转过头来说：“过来我背你吧！你这个样子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啊，我还想早点找个客栈投宿呢！” 安予很想爬上那后背休息一下，但又很犹豫，云烨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云烨看出了她的犹豫，便微笑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安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手也不由控制的伸了出去。 一觉醒来，安予发觉自己还在云烨背上。云烨正行走在一处陡峭而且看不到尽头的石梯之上，安予趴在云烨的背上往下看了看，只觉此刻身处的地方好熟悉。 安予的脑海不断的浮现一个声音。“一万九千三百四十二、一万九千三百四十三、一万九千三百四十四……” 到底是谁的声音，安予很努力的在回忆，可脑子里却像是充满浆糊一样，混乱无比。 “熙儿，前面就是落云山，我们就要去走凌云梯了，你怕不怕？” 那声音又换了内容，可还是一个人的。想了好久，安予才终于想起前面那句是自己梦里的花花的声音，可后面那句，似乎却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不要！师父求求你救救熙儿，不要让他们把熙儿关起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安予的情绪也受到了那个声音的影响，不知不觉的落下了几滴眼泪。 云烨感觉到了后颈上低落的guntang液体，于是就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又哭了，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安予拭了拭眼泪，不知所措的说：“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流眼泪了。对了，云烨，这里是不是落云山，我们现在走的是不是凌云梯？” 云烨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急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 “你不是应该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才对吗？”这句话才说了一半他就打住了，他一下子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安予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一动不动的趴在云烨的背上，半张脸都埋在了云烨肩部的衣服里。云烨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沉默了好一会，安予才小声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像是梦到过，但好像又不止是这样。” 惊讶了许久之后，云烨被脑中冒出的一个猜想给吓了一跳。他很不安，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云烨，你现在这个石梯上走了多少步了？”脑袋还在混乱中的安予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我没有数过，你为何要问这个？就算是大罗神仙来到凌云梯，也只能是徒步行走，累都累死了，谁还有那个力气去数啊！”云烨大概的估算了一下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后，有些无奈的答道。 现在回头看都已经看不清山顶的摸样了，安予意识到云烨已经背着自己走了好久。虽然云烨的修为很高，都看不出来有半点劳累的痕迹，但安予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太拖累他了。 又想到刚才云烨停住了好一会，居然也是好好地把她背在背上，安予就越发觉得内疚了，连忙说：“云烨，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云烨一点都不觉得累，手臂却是有些麻了，但凌云梯那么难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安予下来行走受累的。他轻轻的笑了笑，答道：“没事，我一点都不觉得累，你就在我背上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一点都不觉得累，熙儿就在我背上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伴随着云烨声音的还有另一个声音，那一个叫“花花”的人的声音，安予有些喘不过起来，她环顾了一遍四周，发现这里只有她和云烨两个人。应该是幻听吧，她在心里面这么安慰自己。 云烨感觉到安予突然绷紧了身体，呼吸也不太正常，有些担忧，忙问道：“你似乎不太舒服，可能是被吸入体内的玄冰力量反噬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云烨，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安予没有去回答云烨的问题，神情恍惚，很迷惑的问道。 云烨的脚步突然顿了顿，过了半天才很不自然的回答说：“因为你是我的meimei啊，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这次是安予自发的回忆起了那个声音：“熙儿长大后就会明白的，熙儿要永远记得花花，用很快乐的样子记住花花喔，不然花花会生气的。” 安予再一次忍不住的落下了泪来，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面好难受。 云烨刚想开口询问她为何哭泣，她就开口说：“我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只是……谢谢你，对我那么好！” 只是什么，她竟一时半会说不出。 云烨不知所措的继续前行，“谢谢”二字显得如此见外，让他听得有些难受，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希望自己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