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追踪
【明霞小区25号404室,顾一晨家】 回到住处,顾一晨的脑袋还是有些懵的。在此之前,小新事件于顾一晨来说,还只是一个新鲜中略带点诡异、奇幻里还有些烦恼的超自然事件。然而,当两起命案发生(如果郑新月不算的话),整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他对小新的观感也发生了变化。本来,虽然小新来得突然和诡异,但是顾一晨却从不认为小新会伤害自己。现在他没有把握了。当生命受到威胁,谁都会有种黑云压城的喘不过气的感觉。何况,顾一晨还只是个大三的学生。——才刚刚品尝了恋爱的一点点美好的大学生。 顾一晨现在肩负着两个任务:一是看“门”;二是等待小新的接触。两个任务都关系重大。顾一晨心事重重,连和左诗聊天的兴致也没有了。回家洗了个澡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胡伟也洗了个澡,然后泡了两桶方便面权当作午饭。等方便面泡好,招呼顾一晨来吃。顾一晨无精打采坐到餐桌旁边。 胡伟道:“老四啊。你现在是个香饽饽啊。” 顾一晨捂脸:“我不想成为香饽饽。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着。” 胡伟:“唉,要我说。老天既然这么看重你,那咱也不能怂。别怕!……对了,你那个冥想练得怎么样了?” “还行。高老师说我还挺有天赋。”说着话顾一晨精神略微好了一些,开始挑面吃。 胡伟:“说说。练完有什么变化吗?” “入静以后那个感觉……”顾一晨停下手中的筷子,侧头想了想,“万籁俱寂,但是又有很多细微的声音。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胡伟:“还挺玄。” 顾一晨:“嗯,这个形容是高老师说的。确实很形象。” 胡伟:“那个‘门’呢?最近出现了吗?” 顾一晨:“没有。按照以往的规律,可能要隔个10天左右。应该快了。” 胡伟:“说不定会在你冥想的时候出现,到时候你看看能否控制。” 顾一晨:“嗯。” 胡伟:“你睡觉的时候,没办法控制吗?” 顾一晨:“也不是没办法控制,而是身处在梦境,根本也没想着去控制。就好像你做梦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在做梦,而且梦里的一切行为好像不是完全受控制的。就感觉……那是另外一个自己。” 胡伟:“据说有些人可以做到‘知道自己在做梦’。” 顾一晨:“嗯。我觉得练习冥想以后,可能会达到这个状态。” 胡伟:“我怎么感觉你因祸得福了啊。高老师传给你的不会是什么神功大法吧?拯救世界了要。” 顾一晨:“不可能。就是简单的冥想而已。成不了神仙。” 【7月16日,清晨。顾一晨家,卧室。】 顾一晨盘坐在床上,进入冥想。 经过一段时间,他开始有些喜欢上冥想,那种神游外物的感觉,非常奇妙,天地自由,无牵无挂,让人流连。 【虚幻空间】 那个‘门’终于又出现了。 这一次,那个‘门’格外的宏伟而且清晰,仿佛大了好多。中间那片黑暗和混沌,也愈发的神秘。像上次一样,一点亮光在‘门’中间出现,它先是闪了几下,然后稳定下来,逐渐变大,然后又缩小,如是几次,好像心脏在跳动。顾一晨想起自己的任务,试着用意念控制那扇‘门’,想象‘门’会消失。似乎起到了作用,那点亮光停止了律动,然后逐渐变暗,明灭不定。过了一会儿消失不见。那扇门扭曲了几下,然后也消失不见。 【卧室】 顾一晨在心中呐喊了一声“成功了”,瞬间脱离了冥想状态。 低头一看自己,浑身是汗。 他也顾不得擦汗,冲到客厅把胡伟摇醒:“老大老大!我成功了!” 胡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等顾一晨再喊了一遍,终于明白过来。他高兴极了,连忙拉顾一晨坐下,道:“说说,说说,怎么成功了?” 顾一晨把过程说了一遍,道:“我感觉我已经可以控制‘门’了。而且现在学习了冥想,我也不觉得睏了,现在精神百倍!” 胡伟笑呵呵地道:“严格地讲,你只是能阻止‘门’打开,还不能算完全控制。另外,你现在精神百倍,确定不是自己太亢奋导致的么?”他说着话,才开始找眼镜戴上。 顾一晨笑:“阻止‘门’打开就够了,我又不想主动打开它。” 胡伟一边从沙发床起身一边道:“打开也不见得是坏事啊,现在不要下定论。主动权在你手上是最重要的。” 顾一晨道:“诶,你说小新还活着吗?不知道怎么的,我老觉得挺内疚的。要是当初我让小新住进我大脑,是不是就不会死人了?” 胡伟把沙发床收起来,变回沙发的模样,然后一屁股坐下来,道:“这是一场关乎种族发展与存亡的大事件,个人情感暂时放在一边吧,也没有必要。你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 顾一晨:“你说小新为什么要从邓耀先身上离开呢?” 胡伟摸着下巴道:“我猜……它是待不住了,至于为什么待不住,就不清楚了。” 时间大约是早上六点四十五,胡伟洗漱完后和顾一晨一起出门散步吃早餐。 路上胡伟给高老师发了信息,告诉他这个消息。结果高老师马上就回了“祝贺”。——看来高老师是个早起的人。 高老师还告诉顾一晨:目前来看,对付小新的最好武器,就是一个经过了锻炼的大脑,坚持冥想,就能在以后的接触中争取主动。另外,他也鼓励胡伟练习冥想,对身体有益。 —— 左岸在新的任务上投入了巨大的热情。为保险,他扩大了时间范围,查阅了7月5日到7月7日三天内的110报警记录、DC区巡警的出警记录、DC区派出所的报案记录、DC区中心医院脑科病患的情况。然而几天的辛苦忙碌没有任何成果。 邓耀先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光耀路500号去。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呢? 【雨花区光耀路500号小区附近】 左岸再次来到光耀路500号。他先在小区内转了一圈,然后出了小区,在小区外围的街道上漫步。光耀路所在的雨花区,相比于东海市其他地区,商业并不是特别发达,但胜在安静、环境好。道路两旁都是参天的大树;街边的商铺、餐馆门面都不大,很古早的样子;有一些老旧的别墅散落在各个角落,满墙的爬山虎让四周显得更加悠闲安宁。 左岸打算先去光耀路所属的辽阳居委会了解一下情况,辽阳居委会在光耀路500号的隔壁小区——也就是光耀路502号内。 已近居委会,远远传来吵架声音。一个男人从居委会跑出来,后面一个女人哭哭啼啼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柄扫帚,边追边喊:“你个没良心的,瞒着我偷腥还不承认。你让大家评评理……你别跑!” 男人跑了两步回过头喊道:“你个疯女人!说我偷腥你有证据吗?你不要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有什么话不能家里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女人喊:“你要什么脸!偷人你还有脸?有本事你不要跑!”说着话举起扫帚又追上来。 男人落荒而逃,边跑边喊:“我看你是脑子坏了!不跟你计较……” 两人一前一后跑远。居委会门口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喊道:“张倩,你把扫帚给我拿回来!”看见一身制服的左岸,忙走上了:“警察同志,让你看笑话了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左岸愣在原地,喃喃道:“对呀!脑子坏了……”见有人上前搭话,连忙向来人敬了个礼,道:“我是刑侦支队副队长左岸,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中年女人道:“哦,是左队长。我是居委会主任方芳。屋里坐吧。”把左岸请进了居委办公室。 左岸一进办公室就急切地问:“方姐,我问你,咱们这片儿有没有脑子不好——也就是脑瘫、痴呆、小儿麻痹之类的人?” 方芳想了想道:“就一个。就我们小区12号楼301,家里有个儿子,先天的。已经养到20岁了。”方芳知道规矩,也不多问左岸为什么找“脑子不好”的。 左岸道:“行。谢谢!我去看看。” 方芳道:“我带你去。” 两人走到12号楼楼下,方芳用手一指:“呐,就是那一家。”左岸抬头去看,三楼靠东边的一家,阳台旁边有扇窗户,窗户开着,正好有个人在朝外面张望,远远地看面相是典型的先天愚型。他冷冷地看了左岸和方芳一眼,转身离开了窗户。 “看见了?就是他。”方芳道。 左岸被刚才那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感觉不像是人类的眼神。 上到3楼,方芳敲开301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个面色苍白、戴着眼镜的女人,四十多岁,很随意地穿着居家服,一看方芳就道:“是方姐呀,有事情吗?”
方芳一指左岸:“这是警官左队长,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左队,这是301的女主人王素芹。” 王素芹有些疑惑,但还是把门推开,道:“请进吧。” 左岸和方芳进到屋内。王素芹忙着去倒水。左岸环顾了一下,屋内装修一般,略有些凌乱。看那女人的装束打扮,应该是全职主妇。 三人坐定,王素芹不知道什么事情,对警察有天然的敬畏,显得有些拘谨。 左岸道:“王大姐,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了解一些情况。”王素芹点点头。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王素芹没想到问的是儿子,愣了一下,随后答道:“20岁了。” “嗯。从小就是这样?” “是。先天的。可能是怀孕的时候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王素芹叹了口气。 “嗯。你辛苦了,把儿子养到这么大不容易。” “是啊。都是前世欠的。”王素芹眼眶有些微红。 “我想问一下,你儿子最近的状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变化?”看见王素芹迟疑,左岸又道:“具体地说,是大概7月5、6号到现在这段时间,你儿子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王素芹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有,那就是话少了。但是平时他话也不多。” 左岸:“有什么其他举动没有?比如外出,去一些以前不去的地方等等。” 王素芹:“外出我都会陪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左岸:“那最近,你觉得你儿子的病情有没有一些好转的迹象?” “这……”王素芹先是一惊,然后沉思了一会儿:“本来我从来没敢往这个方向想。但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要好一点。平时遇到不开心,偶尔会发脾气,无理取闹。但是这段时间好像脾气好了点,也讲理,也不闹。就是不太讲话。” 左岸:“他平时一般干什么?” 王素芹:“一个人在房间待着。能待一整天。喜欢画画。” 左岸:“哦?现在在家吧?我能看看他吗?” “可以。”王素芹站起身来,领着来到一间卧室门前推开了门。 屋内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刚才站在窗边的那个人,他眼距宽、鼻梁塌、头发稀疏,是典型的唐氏综合征发育障碍的表现。屋里进来了人,他仍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虚空某个点,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王素芹走上去拍了拍他道:“阳阳,有人来看你了哦。”尽管阳阳已经20岁,但是王素芹和他说话的语气仍然像是对着一个儿童。 阳阳这才缓缓抬头,漠然地看了看左岸和方芳,然后把头转回去,继续盯着虚空看。 左岸环顾屋内,除了一张单人床,其余地方摆满了画。画的内容很难表达,有些是不同的色块堆积在一起,有些是弯曲的线条,奇怪的是,这些画虽然大部分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和共性。 左岸问王素芹:“你儿子最近还画画吗?” 王素芹:“画,但是画得不多。” 左岸:“哪一张是最近画的?” “嗯……那一张。”王素芹指了指房间最靠门的一张。 左岸看过去,见那张画右上方是一团黑色旋涡状的色块,左下方是一片蓝色,有些像波浪。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手机拍照响起“咔”的声音,许久不动的阳阳忽然抬头看了左岸一眼。他的眼睛眼白部分比例较多,黑色部分较少,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不舒服。左岸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是一种冷漠,和,嘲弄? “阳阳?”左岸试着和他沟通。然而阳阳收回眼神后,又回复到了原来那古井无波的状态,并不理会左岸的呼唤。 王素芹喊他:“阳阳,哥哥跟你打招呼呢。”阳阳不理。 王素芹还想说话,被左岸摆手阻止:“算了。” 三人退出了阳阳的房间。王素芹终于忍不住问:“左警官,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左岸道:“没事。只是了解一些情况。对我们会有些帮助。谢谢你!我们走了。好好照看你儿子,如果有什么异常,及时和我们联系。”说着走向门口。 王素芹没有得到确切的说法,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送左岸和方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