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恶，善
就在四个骑士之间交流和决意的时候，未九倒是十分有风度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将那削铁如泥的大刀扛在肩上，只等待他们做好决定。 这一点，也让X－Laws的众人感到不解。 “为什么不继续追击上去？” 一旁的约翰疑惑地说道。 在他们看来，如果交换立场是他们的话，这时候根本就不会给邪恶的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痛打落水狗才是正确应该采取的行动。然而，未九却在挥出那凶猛的一刀以后就像是双脚生根了一般站在那里不挪窝了，别说是追击，就算是挑衅对方攻击过来或是嘲笑敌人打击战意的言语都没有。 “因为小九是「魔王」嘛。” 站在旁边的小念笑着说道。 “所谓的「魔王」，从来都不应该追击「勇者」，哪怕对方并不是勇者，追着对方打一点都不符合小九的美学……对方如果要逃走就让他们逃走，对方如果要再战就迎战上去再打败他们，这才是小九的作风。” “为什么你不出手呢？” 贞德疑惑地说道。 小念和未九存在极大的实力差，这一点只要和她们相处超过三个小时基本上就谁都知道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小念甚至比未九还更早一步确认对方的身份，这样的话，如果是小念出手，估计战斗结束也就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吧？ 然而，出手的是相对较弱的「弱者」，而更应该出手的「强者」却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因为小念是不能出手的。” 被抱在怀里的喵玉兽摇了摇头——或者说是扭了扭身体——替小念开口说道。 小念和未九之间，存在着泾渭分明的「善恶界限」，这同时也限制她们不会对彼此的猎物出手。 小念负责的是「善」，而未九负责的是「恶」，就如同她们自己所属于的「属性」一样，在和对手对比时，所扮演的总是与之相符的身份。 面对正气耿直的敌人，就多是由未九这个「大魔王」出手；面对自私作恶的敌人，就多事由小念这个「勇者大人」出手。 虽然这个勇者大人的武力值高得有点过头。 魔王负责打击勇者，勇者负责挫败魔王，两人的原则一向如此。 虽然说这种情况只是在面对一些比较特殊的敌人时适用，平时两人都是处于「上次你打了，这次换我」的规律，但是这一次面对的敌人「罪·骑士团」，却是毫无疑问属于这样的范围。 “来吧，让我见识你们的能耐。” 发觉对面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扛着那巨大长刀的女孩抬起空着的左手说道。 “唔……！” 仅仅只是视线交错，就已经让首当其冲的团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选择了正面迎击吗？真是可惜，如果是在刚才还没有被我破解能力的情况下，至少还是可以逃得掉的吧。” “……！” 在女孩的声音之中甚至包含着怜悯，但是那怜悯是毫无善意的东西。瞬间理解那是什么意思的骑士们不由得咬紧牙关。 ——如果能力没被破解，至少可以逃得掉。 也就是「就算你们是完全状态也不够我打」的意思。 对于自己的胜利，未九从一开始就毫无怀疑，对于「自己会输」这个概念，从来没有考虑过。 强者注定就是强者，弱者无论如何都无可奈何。（注） 对于凭着他们的能力，一直以来已经成功击败过不少强敌的骑士们来说，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侮辱。 “真是……感谢你的怜悯。拜这所赐，我们似乎还能挣扎一下。” 咬紧牙关的佩恩斯带着狰狞的笑容说道。 那还算是俊美的脸已经挂满了屈辱和愤怒，让那原本应该充满风度和肃穆的笑容变得更像是恶鬼。 “退下吧，人类的寿命本来就很短暂，没有特意再去缩短的必要吧。” 依然是怜悯的态度，然而这怜悯并不是慈悲，而是彻底的轻视。 “多余的话……！” 用力咬了咬嘴唇，利用疼痛刺激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佩恩斯率先对着未九发起了冲锋。 紧随其后，一道大旗翻滚而来，旗滚如天山云缠，帜翻似惊涛拍岸，将佩恩斯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在云海之上，数十道箭矢没有前后之分，如同暴雨一般向着眼前的魔王席卷而来。 “哦，不仅不逃，反而向我靠近了过来吗？这才像样。” 未九兴奋得笑了起来。 就是要这样才对，这才是未九希望的战斗。和武力无关，重要的是展现出他们的「希望」的一面才行。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被「恶」打倒在地的价值。 还没等骑士团的四人冲锋到她的面前，未九已经主动向着他们靠近了过去。 以两倍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速度。 “来，让我见识你们的能耐。” 随着居高临下的话语，卷起的绿色刀影。 如果说骑士们的突击是狂风，那么未九的刀就是魔风了。 首先被粉碎的是箭矢。 应该是作为牵制作用的攻击，却在第一时间被针对而被卷起的刀光粉碎。 素罗观。 以攻击为主的招式，和箭矢同样不分先后地将之破解。 随后，云海被撕裂了。 几乎就在箭雨被「蒸发」的时候，那组成云海的旗帜就变成了无意义的碎布条。 就算舞动旗帜的手法多么高明，旗帜就是旗帜，在失去了超灵体的能力保护的情况下，要挡住未九的浮生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在掩护的雨（箭矢）和遮挡的云（旗帜）都被撕裂之后，出现的是山林一般沉稳的剑士。 不论多么迅猛的动作，在连续破解了箭矢和旗帜的防御之后，都会需要有一个回气聚力的时间。 这种攻势只能由外向内去破解，否则一旦被内部的攻击缠住，就会被外侧的攻击击中。 然而，从外向内进行破解，由于需要一个向内聚集的时间，在破解了两层以后，都会出现迟缓的破绽。 尤其是使用长兵器的未九，在挥舞大刀破解旗帜的时候，一定会因为挥舞的动作而露出破绽。 而身经百战的佩恩斯，没有错过这一个破绽。 宝剑划过一个奋勇的弧度，向着近在眼前的敌人狠狠凿下！ “天真。” 然而，这破绽却只不过是一个虚假而已。 未九并没有强行将刀子扭回来，相反，她突然松开了手。 挥舞着的浮生刀轻易地飞了出去，不仅解放了未九的双手，同时更是将旗手和弓箭手的双手一起斩断！ 同时，未九的双手已经合下，狠狠拍在了佩恩斯的头上。 轰然一声，年轻的骑士整个人化作碎屑。 但那只是假象。 一直处在后方，手持长杖，负责用幻术进行战术掩护的骑士的头盔中，一抔鲜血喷溅而出。 利用幻术构建起来的分身被以这种极为暴力的方式击破，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可谓不大。 但是，成功了！ 真正的佩恩斯，随着替身的消失，出现在了未九的背后，高举着光辉与胜利的剑，向着敌人发起最后的冲锋！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配合，加上持有灵的特殊能力，无往不利，不论是都么强大的敌人，都没有办法躲过这最后的一击！ 一步，就只差一步！ 年轻的骑士们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真正追寻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就只差一步！ “喝啊啊啊啊！” 锋利的双手剑闪烁而上，肌rou在嘎吱抗议，骨骼在噼啪作响，佩恩斯可以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拼命。 将一生的一切都托付其上，全身全心全灵的一击！ 然而，在年轻的骑士视线中最后看到的，并不是倒下的强敌，而是不知何时已经回过头来的女孩，冲着他露出的凶恶笑容。 “结束了，不知罪孽何物的小子。凭你，是粉碎不了「恶」的！” 比刚才快上更多向后挥出的手，聚集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收！” 一点，然后一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般，原本即将命中的迅猛一剑，就这样停在了空中。 “化！” 一切归于寂静，声音，光线，仿佛一切都并不存在一般，归于死寂。 “运！” 然而那死寂，是即将到来大爆发的前奏。弓弦正在飞速拉紧，就在那紧绷到达极限的瞬间—— “发！！！” ===分割线=== 等到意识重新恢复，年轻的骑士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命硬。 昏迷只是短短一小段时间而已，从没怎么变更过的天色就可以看出来。 血从口中不可控制地溢出来。已经不是「破破烂烂」可以形容他此刻身体了，倒不如说他更希望别人来告诉他他还有哪里算是完好的。痛觉都已经失去了，血液也从全身向外渗出。 全身上下的骨骼和肌rou都已经碎得一塌糊涂，这种状态居然还没有立刻死亡，佩恩斯也只能感叹自己的命真是硬得像搞笑片一样。 “输了……吗？” 从已经粉碎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根本就只是不成句的声音。 头动不了，没法去确认其他人，但是恐怕也都是再起不能的凄惨状态吧？ “啊啊，是你输了，小子。” 将大刀捡回来的未九将浮生刀扛在肩上，俯视着像是抽象画一样瘫在地上的佩恩斯笑道。 相比起凄惨的他来说，比起开战之前，未九只是多了点灰尘而已，而且那些灰尘还在不断往下落着，相信很快就会再恢复到一尘不染。 “那么，接下来是杀掉我吧？”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做这种无聊的事？给弱鸡补上最后一刀这种事交给其他的弱者就好了，我只需要把能向我挑战的弱鸡和值得我挑战的强者打趴下就够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没有了「犬欺虎」的戏码，这世界未免太无聊……欣赏本来应该拥有实力的人被没有实力的人杀死，也是一种乐趣。” 未九就像是听到了最无聊的笑话一样嘴角扯了扯，冷笑着说道。 然而那话语之中，却缺乏着真正的兴趣。 “乐趣……别开玩笑了。” 用奇迹一般还能移动的眼睛瞪视着未九，佩恩斯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叫道。 实在是想不通。在刚才交锋之中，佩恩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魔王」和之前交手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无法明白她的目的，并不像是他们那样为了「赎罪」，也并不像是其他被他们「灭罪」过的那些通灵人一样不明白自身的「罪」，相反，她一边很清楚自己「罪恶」的定位，同时又一边毫无疑惑地执行着自己的「罪」。 到底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目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是罪，却依然不愿赎清罪恶？为什么明明没有赎罪的信念，却拥有这可怕的力量？ 这让一直认为自己团队的实力是来自于「被选中之人」身份的佩恩斯感到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 已经没有战斗力了，所以重伤的骑士只能以谴责挑战眼前的魔王。 “你到底……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说是「乐趣」，就是说你也有自己明确的追求和目的吧？那个目的是什么？像是其他通灵人一样，自我中心的理由，你也有吧？既不像是为了追求罪恶带来的结果，又不像是不理解自己的「罪恶」……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随时都会死去的现在，佩恩斯却依然拼尽一切力量发出自己的质问，甚至奇迹一般语气还变得越来越顺畅。 那是背负着自己的罪孽，为自己赎罪至今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却变得疑惑而发出的质问。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人，为了破坏，那也罢了，败在这样的对手手中，只意味着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强而已……但是你不同！激烈的战斗，猛烈的破坏，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你有所满足……！杀死我们也是没法满足你的吧！那么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血液从口腔里随着怒吼喷出，佩恩斯却继续着质问。 在听到佩恩斯的质问以后，未九挑了挑眉。 “目的啊……是呢……” 就像是怀念着十分遥远的过去一般，黑发的女孩摸了摸额头。 “从我有印象以来，将映入眼中的一切都予以击落。不论是死物，生物，善，恶。如海啸，如风暴，如雷雨。对世间的一切都毫无差别地扬起獠牙。予强者以败北，予弱者以绝望，以平等而绝高的「恶意」蔓染所过之处。然而我并非「天灾」。这是只应该由天灾才会去做的事，却由一个意识，一个生命体，一个拥有自我想法的存在执行。那就已经不是「天灾」，而是必定会将世界的一切都踏入毁灭的巨恶，这才是真正的「恶」。” 握了握拳，未九笑着露出了嘴里的虎牙。 “只是自己受到惩罚就意味着自己是恶？恶的存在是为了赎清自己的罪恶？开什么玩笑，这种半吊子才不是恶，充其量只是自我埋怨罢了，别给我小看「恶」啊。我所追求的真正的「恶」，是所有英雄豪杰在最后到达的最后顶峰！” 酒红色的双眼，闪烁着的锐利的光。 背负起「恶」字的黑发女孩，将眼睛对准了已经处于因为失血而有些意识模糊的骑士双眼。 “跨越吧——吾尸首之上即为正义……！！” 以己生示恶，以己死筑善。 绝对的善恶二元论，将自己作为真正「正义」的垫脚石。 战斗至死的觉悟，背负罪恶的旗帜，绝不逃避，毫无迷茫，闪耀出的是与背负信仰的圣人一般无二的尊贵。 这小小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再次昏死过去的骑士们眼中。 然后，那背负着「绝对之恶」的身影，被一拳打折。 “小九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了。” 以未九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和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将她敲得脑袋一歪，小念有些不满地站在旁边捏着小拳头说道。 如果说未九是「令人绝望的恶」，那么小念就是「令人绝望的善」了吧。 连「令人绝望的绝对之恶」都一拳制服的「善」，某种程度上来说更令人绝望…… === 注：小九虽然定位是「弱者」，但是这个「弱者」和眼下状态不一样……小九的心态一直是强者，任何智力都是想着「招式」和「磨练自身」去的……也就是「承认自己相对于小念是弱者，但是始终不认为自己是彻底的弱者」……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比起那只怪物少白头我的确是弱者，但是相对于你们来说，老娘强出十万八千里是天生注定的」……嗯…… === 作者语：小九本章的台词出自问题儿的三头龙，这段话超级帅气的，所以劣者毫不犹豫得拿来安上去了……罪·骑士团的主演帅气戏份到此结束，以后都是逗比……嗯……有谁猜出他们持有灵的「身份」吗？